第四章 修羅場
過了碧炎赤眼虎的洞穴，濃密的森林開始變得一片狼藉。樹木從傾斜到被連根拔起，野獸、靈獸、妖獸屍骸遍野。
李無戒總算搞明白了，為什麼碧炎赤眼虎洞穴外那麼多橫七豎八的殘破樹榦，敢情都是從裡面飛過去砸爛的。
跨過一具又一具死獸，李無戒眼神不停的搜索，頭皮一陣陣發麻。因為這些死獸的死態呈現著生前最後的姿態，這說明它們是在一瞬間死亡的。
掉下來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單單爆炸產生的震蕩波，是不足以瞬間殺死結了丹、可以幻化成人型的妖獸。
帶著更加濃烈的疑惑和十分後悔的承諾，李無戒面無表情實則心驚膽戰的繼續向爆炸中心奔走，因為成片的屍堆中沒有老仇家的屍身。
承諾就是不論多危險、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去完成的，否則就不要輕易承諾他人任何事情。這便是李無戒的信念，言行合一！
雖然心裡十分後悔，反覆詰問自己是守信重要還是生命重要，身體卻誠實的繼續向前。
而當恐懼慢慢褪去，李無戒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發了。這麼多的死獸，得剝多少獸皮，得挖多少內丹？
以往的時候想要得到一顆內丹是難上加難，因為結了丹的獸類在臨死前都會震碎自己的內丹，不讓人類的貪戀得逞。
從小混跡在山中，總和這些獸類打交道的李無戒深知這一點。自己的老爹李天豪也曾說過，一旦獸類結了丹，就說明靈智開啟已經步入了妖族的範疇。而為了內丹去殺戮靈智初開的小妖，是不道德和沒有人性的行為，就如同屠殺人類的嬰兒一般。
李家的規矩更為嚴苛，別說結了丹的獸類，就連普通野獸也不能多殺。原話是，除了飽腹和活命之外，不許濫殺任何生靈。
年少懵懂的李無戒，看著別人家父母用獸皮換來的錢，給自己家的孩子買零食的時候，也曾有過很多不解和眼熱。
後來結識了草玉陽和熊初墨，李無戒慢慢懂得了父母的用意。一個喜歡濫殺的人，面對異族時會充滿了排斥和敵意，或是時刻提防對方要傷害自己，合計要不要來個先下手為強！
宇宙之大，種族數以億計，成為一個無法包容其他種族的種族主義者，想必不是自己父母希望看到的結果。
而這一次卻不同，這些獸類是突然死亡還來不及碎丹，或者認為自己死不了，捨不得碎丹而亡。所以李無戒沒有任何負罪感，反正放著也會腐爛，不如造福與他人！
想一想那些獸類的數量，自己一家獨吞顯然有些不太講究...畢竟在什麼地方吃獨食，都是遭人唾棄的行為。
又跑了40分鐘，視野瞬間開闊了起來，原本的日光難以灑進的陰暗森林已經消失，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碎石。
李無戒躲在一塊房子大小的石頭後面，張望著不遠處的雲山霧罩，塵土的煙氣中隱約能看出好像是個坑！疑惑的抓了抓頭，在自己的記憶里，這個位置應該是個山頭，怎麼變成大坑了？
炸沒啦？這也太猛了吧！
小心翼翼的四下觀察中，一抹金黃色在太陽下刺進了李無戒的眼中就拔不出去了，瞳孔都變成了錢的樣子！
那是一條三十多米長的獨角金蛟，倒在了距離大坑不遠處的亂石堆里，一片片拳頭大的鱗片散發著讓李無戒無法拒絕的光輝。
這位生前是滄瀾山的霸主之一，柳家在滄瀾山的扛把子，自己老爹帶著自己與這位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卻橫屍在了坑邊！
都說利令智昏，此時此刻李無戒就是最好的典範。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將獨角金蛟的皮做成內甲，以後便可以無視對手的攻擊，自己盡情劈砍的畫面。
至於顧慮和麻煩，在他的腦子裡根本沒有這些字眼。他沒考慮過這位是怎麼翹辮子的，也沒想過自己剝了他的皮會不會讓柳家的人找上門來！
靠近再看，李無戒沒忍住的倒吸了口冷氣。這位尚圓滿大乘境的柳家扛把子，有著號稱金仙難破的鱗甲及強橫的肉身，現在七寸的位置卻有著一個籃球大小的貫穿傷。
貪念能讓人戰勝恐懼，站在沒過腳面的血泊中，李無戒只有剎那的停頓，便掏出匕首輕而易舉的刺入了獨角金蛟的皮肉。
李無戒錯愕的一愣神，嘀咕道：「這麼輕鬆？這貨之前不會再一直吹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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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回家做成內甲先試試效果，別頂著金仙難破的稱號，讓人一劍捅了個對穿！那我不跟這貨一個死法了...這貨別是被飛石砸死的吧，那我費這麼大勁剝皮還有什麼意義？」
李無戒帶著滿腹疑惑，手腳卻十分麻利的剝皮抽筋，然後將皮子疊好用筋扎住背在了身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四喜丸子下面插了兩根牙籤...
帶著略微的遺憾，李無戒扭頭離開，畢竟尋找老仇家才是這次的目的，內丹什麼的並不重要！
進行著自我安慰，李無戒還是很納悶內丹去哪了！整條蛇都翻了個遍，難道他臨死之前震碎了內丹？等下帶著村民來的時候，在仔細翻找一遍吧！
至於周圍的其他獸屍，李無戒也不再惦念。一是自己拿不了，二是切莫貪心，不能把所有的好事都佔盡！
繞著直徑不知多長的『大坑』跑了十多分鐘，李無戒看見了遠處亂石堆中那熟悉的皮毛，隨著風輕輕的浮起落下，腳步慢了下來心中滿是悲愴。
來的路上李無戒的腦子裡想過很多可能性，她可能受傷了，也可能離開了這個危險的區域，更有可能活蹦亂跳的在亂吼亂叫...
但在處理完了獨角金蛟的屍首后，李無戒的內心便蒙上了一層陰霾，滄瀾山的扛把子都毫無還擊能力的死了，那個一根筋的老仇家下場會好到哪裡？
不去想，卻忍不住去想。更只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她可能沒死，只是受了傷！
李無戒緩緩走到碧炎赤眼虎的身邊，看著這八米多長的身軀及左前爪上的傷痕，是老仇家無疑。這個當初威風凜凜、咆哮山林的大傢伙，此時已經毫無生機，頭不見了只剩下血淋淋的脖腔。
李無戒淚目的蹲下，撫摸著碧炎赤眼虎的柔順的皮毛，呢喃著：「總是那麼一根筋，跟我一樣是個白痴，上來脾氣就不管不顧、懟天懟地。結果吶，浪死了吧？怎麼就不知道變通，怎麼就感覺不出危險，為什麼就不能忍一忍？你說你一蹬腿死了，你兩個崽兒怎麼辦？我...」
「唉...算了，我也沒什麼臉說你。你前腳來的，我後腳就到了，明知危險也還是來了。運氣好，你在天保佑，小爺我能全須全尾的回去，你那倆娃我就接回家了。運氣不好，咋倆這對冤家就組團投胎去吧，爭取下輩子還能混在一起，打打鬧鬧的也不失樂趣。」
往日曆歷在目，李無戒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水霧。從第一次遇見自己誓不罷休的追捕，一個個火球不要錢般的砸來，到後來抓狂的追追就算了。
一人一獸之間的關係慢慢發生了變化，從仇恨、捕食變成了惡作劇和嬉鬧。
這些年如果沒有碧炎赤眼虎的存在，李無戒跑不了那麼快，也爬不了那麼高。沒有李無戒，碧炎赤眼虎的日子會過的很...安逸。
此時大坑底下，兩個人距離百米相對而立，看似如雕像一般風平浪靜的兩個人之間卻暗流涌動，大羅金仙的氣機對沖著你來我往的互相角逐，任何東西被捲入其中，下場都是飛灰湮滅。
「阿彌陀佛！又來了一隻小老鼠，還是個貪心的小傢伙。」
說話的是身材消瘦、身著八寶錦斕袈裟的和尚，他的腦後掛著一個白圈象徵著菩薩果位，白白的長眉齊胸，身浴佛光給人一種和善的感覺。
與和尚的對立的青年男人神情冷峻，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西褲、外披一件黑色風衣。
這個男人有著一頭金黃色的長發隨意的披灑在肩頭，微風拂過若隱若現的可以看見他脖頸上有一個青色的狼頭紋身。
青年男人的腳下蹲著一隻灰不溜秋的小狗，頭頂的毛蓋住了眼睛，伸著舌頭看起來人畜無害十分呆萌。
「想殺生就殺生別找借口，說什麼既菩薩心腸亦有金剛手段，你們釋迦神系賊禿的嘴臉真令人作嘔。也對，你們佛祖就這樣，上樑不正下樑歪！」
「阿彌陀佛，佛門以慈悲為懷，豈是你這種惡徒能懂的？你為禍一方，殺你一人可救贖幾千萬生靈，此乃大善之舉。牽連一些無辜生靈，只能怨他們命有此劫，是上輩子沒有積德行善種下的惡因。」
「哈哈哈，苦岸菩薩你說的話，真是我聽過最大的笑話。你們要是能稱之為善，那佛界幾十億飢不飽腹、操勞不停，只為上供給你們的生靈就是惡了？又當又立，你們的所作所為不如我這個臭名昭著之人。」
苦岸菩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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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杵的說道：「阿彌陀佛，那些人上輩子都是大凶大惡之人，這輩子能到佛門之下給養佛門是他們天大的福分，下輩子也一定能投個好胎。而你深淵野王李九州，下輩子就同他們一樣。」
李九州譏笑了了一下：「要當牛做馬，也少不了你，剛剛殺了多少生靈，自己心裡沒數了嗎？再說，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吧。」
「阿彌陀佛，不得不承認，這一路而來你的戰鬥力的確讓貧僧大開眼界，卻也沒有跳出過去佛所料。現在時機成熟，貧僧要將你除魔於此。」
李九州挑了挑眉毛，不明白苦岸菩薩的自信心從何而來。你們給我下了毒，讓我的修為從仙君境界掉到了大羅金仙境界，然後八個大羅金仙一起圍剿自己，竟還被自己當場格殺了兩名。
八個大羅金仙伏擊仙君都能將其斃命，你們愣是沒打過我這個跌了境的，然後不罷手就算了，還玩起了葫蘆娃救爺爺。
現在死的就剩你一個賊禿了，居然揚言要殺我？是你飄了，還是看我李九州拿不起鐮刀了？
李九州現在也不急，一邊鎮壓體內的毒素一邊恢復著仙氣，他到想看看這個一路之上常常暗算隊友的賊禿到底有什麼底牌。
「我十分期待。」
「阿彌陀佛，你這是準備引頸就戮了？不急不急，貧僧先解決了這隻小老鼠，接下來就是你的死期。」
「在我面前還敢分神，我勸你善良，別身死道消就悔恨晚已了。」
「阿彌陀佛！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殺人如麻的深淵野王李九州竟然也會大發善心，想去挽救一個無辜的生命？」
「只可惜貧僧不會上你當，不會讓周圍有任何生靈供你吞噬恢復。貧僧的大計，不允許任何一個小意外存在！別說現在殺一個人，整個山上那麼多的螻蟻死掉，貧僧何曾眨過眼睛？」苦岸慈悲的笑容依然如尊佛陀，可眼神中的狠辣決絕卻如夜叉、妖魔。
李九州點了點頭，暗諷道：「也對，按你的思路，我能活到現在完全拜你所賜，這一路之上你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居功偉岸！」
要不是暗號沒對上，李九州都懷疑他是自己手下假扮的，對自己隊友下手那叫個穩准狠。
「阿彌陀佛，你的腦袋只有一個獎勵，僧多粥少不如讓他們助貧僧一臂之力。」苦岸菩薩對坑隊友的事情倒也沒掖著藏著，大方的承認了。
可能是他認為李九州已是將死之人，承認了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噢，原來是想用我的腦袋換取混沌化元丹，來晉陞仙君境界，可是你有那個福緣嗎？」
「阿彌陀佛，現在正是貧僧的機緣已到，就讓貧僧送你去悔過吧！」苦岸菩薩目放華光不斷掐訣念咒，周身多出七個元神慢慢融入他的體內。
下一刻苦岸菩薩化身為一個巨大的法相，大到半個身子都聳立在坑外。細看這幢法相有八面十六臂、每張面孔的表情都不一樣，手中的法器也不相同。
這是過去佛私下傳授與苦岸菩薩的禁法，發動的前提是需要煉化七個大羅金仙境界的元神，然後融入本身召喚法相。
以苦岸菩薩的戰鬥力，逐對廝殺的情況下，可能連一個大羅金仙境界的對手都難以殺死。畢竟到了大羅金仙境界的大能者，不論什麼修為方式，誰還沒兩手不為人知的保命手段。
尤其苦岸菩薩還不擅長攻擊，修的就是一個耐揍，肉體和元神都耐揍。這才由他施展禁法，換做其他大羅金仙都會爆體而亡。
而且李九州掠陣在前，自己坐收漁翁之利，再有過去佛賜予的專門對付元神的法寶。
一切計劃都如出發前，過去佛所述的一般，只等自己帶著李九州的腦袋回去換取混沌化元丹，釋迦神系就又多了一名仙君境界的帝仙，在神界的地位和話語權也能更上一籌。
至於自己會失敗和後續的計劃，這是苦岸菩薩根本沒想過的問題。秘法加持的仙君對付一個身中劇毒跌了境的大羅金仙，根本就是萬無一失的一仗。就算他李九州這一路展示的戰鬥力超群，但在絕對碾壓的實力面前根本不足為懼。
法相顯出的同時，一個鈴鐺的法寶泛起一道金光，直奔李無戒的藏身之處而去。
下一秒，李無戒被金光擊中，整個人倒飛出去上百米，又在地上犁出一道十幾米長的大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