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似笑非笑
踩在颱風徹底卷上他們之前,從天上落下來的八成敵人都已經被解決。
至於其他零零散散的,在自然的侵襲之下,也難以抵擋馬甲的反擊。
當風速已經超過每秒25米時,幾人總算是踩在最危險的底線上,重新回到了船所在的位置。
他們四個全都被雨水劈頭蓋臉澆得渾身濕透,顧瓊剛從裴誠一那裡借過一身備用衣服換上,轉眼就發現同樣被他照顧著換上新衣服的明光起了燒。
因為淋了雨的原因,目前明光的身體溫度還很涼,只不過額頭上,卻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燙得可以煎雞蛋了。
「這個溫度……」不得了,在個正常人身上估計要直接進ICU了吧,顧瓊看了一眼溫度計上顯示的44,整個人都麻了。
溫禹明也同樣的看到了顯示器上的數字,嘴角一抽后,還是帶有不確定的口吻說道:「不會直接給燒死過去吧。」
「應該……不會?」
這種不確定的口吻,讓拿著毛巾給自己擦頭髮的楚時淵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那該如何是好?」
明光已經燒到這種程度,他們三個可沒能耐在這種颱風天,去解決封印異界時空縫隙。此外就是,直到現在,楚時淵仍然無法準確判斷,明光當時選擇在那片被截取的記憶里殺死他自己的原因。
而之後,在他們解決敵人回到這艘船上時,那些原本被明光稍微護著的無人機,還沒降落,就直接解體變成了一大堆碎屑。
也就是說,現在並沒有什麼監測異界時空縫隙的手段。
從大後方的熱反應能量監測來看,最多只能判斷魔獸出現的反應,至於後續會不會出現更多的敵人,這也是無法確定的消息。
唯一慶幸的就是這麼大的颱風,想來就算是敵人,輕易也不會選擇作死才是。至於那個逃走了的九級魔獸,他們都清楚那種級別的存在,全力想要逃走的時候,還真沒有辦法阻攔。
懊惱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出現就被抹除,現在全部的思維都是,該如何解決現在這種場面。
「雖然說來殘忍,但我唯一能想到的結果就是讓明光自己抵抗。畢竟我們不是神,我們也不知道他的身體素質究竟是什麼狀態,這個時候,給他喂人類的葯不見得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可能還會引起更大的排異反應。」
顧瓊將手按在明光手腕的脈搏上,別的沒有辦法憑藉診脈判斷,但心率還是可以被她感受到的。這種昏迷狀態,一分鐘破百的心率和高燒44度的軀體,怎麼想都已經不屬於人類範疇了吧。
「……那用你的那招呢?」溫禹明將那個原先被扔在直升機座椅上的眼鏡重新拿了回來,在戴上眼眶的期間說道。
「沒有效果。」顧瓊倒是能感覺到他想要為自己隱瞞的想法,嘴角一勾剛想笑一笑,卻又在感受到手底下明光體溫的不正常時,把情緒壓了下去。
「我能激起細胞的活性的前提是,有細胞才行。」
「雖說知道你們三個大老爺們對彼此好像都有一些別彆扭扭的感覺,但體檢報告一直擺在組織里,我可沒想著把它隱瞞什麼的。」
顧瓊算是四人組裡唯一的醫者,雖說也是半路出家……
但對比那些連布洛芬和阿莫西林究竟指什麼都不知道的三人,顧瓊覺得還是得自己上才行。
「明光是神,他的身體素質可不能和人一概而論。」
所以最終處置他的結果,除了放置普雷之外,還真的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溫禹明只在確定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后,就直接挑了挑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去房間休息了。
楚時淵不放心,打算照顧一二。
顧瓊見他沒有什麼戰後的疲勞睏倦之感,也就點了點頭讓他去照顧了。
她自己肯定是需要好好休息一陣。非主要戰鬥人員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天氣里跑來跑去,可是把她的精力壓榨到說話的聲線里都充滿了疲勞之感。
顧瓊回到裴誠一整理出來的房間后,更是倒在床上就直接睡了過去。
另一邊裴誠一在得知無法第一時間解決超大型異界時空縫隙時,就已經很快地做好了相應的後續準備。
首先需要將船退上一段距離,他們還沒到需要和颱風正面剛的時候,另外就是也不能離得太遠,萬一敵人如同最開始所想象的那樣,在颱風稍弱一些時,直接四散而出,進入內陸領域,那可就是徹徹底底的天災了……
其次便是,詢問楚時淵,那些被無人機拍下來的畫面究竟代表些什麼。
和楚時淵相關的倒是明顯,畢竟裴誠一與楚時淵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看了和楚時淵相關的部分記憶,這次所看的,只能說是額外的信息補全。
但明光就不一樣。
和明光相關的那部分記憶里跳躍的東西太多,而楚時淵則是在畫面跳躍時,始終保持著茫然的狀態。
也就是說他沒有看見被跳過的東西。
裴誠一需要和他交流一下他們看到的信息是不是相等的,如果是相等的,又能從這份信息里分析些什麼出來。
「您認為,那些和他相關的記憶代表什麼?」裴誠一問這個問題也是有原因的,他覺得,同為異世界存在,他們的記憶或許有著不同性,但應該也有著相同處才是。
楚時淵也知道他好奇的點是什麼。
「如果你指的是他為什麼殺死自己,而非殺死他口中所說的小黑……那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
楚時淵很誠懇地搖了搖頭。
對於來自異世界的人來說:「我們所能記得的記憶,都是那些在一生中至關重要的存在。若是會察覺到割裂感,要麼是我們自己本身也對那些信息不是很了解,要麼就是……」
他心下嘆了一口氣。
「自己選擇遺忘。」
這個想法是一瞬間出現在楚時淵腦海里的,但很快就得到了準確解答。這種遺忘並不是指完全的拋棄,而是將其放在記憶最深處。
在修復異界時空縫隙,又或是觸碰其他可以觸動記憶的東西時,這種將記憶埋進意識海最深處的行為,就會讓被提取出來的記憶,從其他明面上的記憶中提取。
楚時淵始終明白,自己最為痛苦的,一直都是洛寄風的死亡。
可在那個所謂的會引起人心最為痛苦記憶的泡泡中時,楚時淵卻很明確地感應到了記憶被提取的過程。
被截取出來的片段並非他真正認為最痛苦的東西:雖然仍是很痛。
這一信息所得,楚時淵也不會吝嗇於告知裴誠一。
但他也在試著說出自己的推測。
「或許我們所認識的明光,並不完全是我們所想象的明光。」
裴誠一在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愣了一下。
「你指什麼?」
「我尚不清楚人和神真正的差距到底是什麼,但所謂半身,是否可以理解為人世間的雙生子?」
「雙生子亦有一體之說,若其中一個隕落,誰又能肯定,如流星墜落的那個,就一定是我們所認定的那個?」
結論非常明顯,根本沒法確定。
長相相似的同卵雙胞胎,連其父母都不一定能準確判斷誰是誰,何況還是神系裡那些人類根本搞不懂的設定。
楚時淵倒沒有特別大的腦洞,也有意地在收斂著自己的思緒,以免在自己未曾注意的階段觸碰了同僚的隱私。
可他的信息告知,卻給裴誠一帶來了異想天開的可能。
……尤其是現在他還在和白逸清聯繫著。
經過裴誠一轉達了楚時淵所說的信息后,混在娛樂圈多年的白逸清第一時間腦洞大開。
【有沒有可能,我們看到的明光並不是明光,而是賀暗。之前戰鬥全過程的直播錄屏,我也看到了,那個黑色的氣體不出意外就是黑暗元素。】
【想來明光其實也是能使用黑暗元素吧,何況據我所知,官方雖然沒有專門透露他去他國解決異界時空縫隙的手段,但也有說過,那些出現在人群中的縫隙,他每次去也只是殺死那些敢出現在附近的敵人,而不是直接開啟記憶選擇封印吧?】
【也就是說,即使是現在,我們所知道的只有「明光」的基本信息,以及來自組織其他成員的對他的一些基礎判斷。】
【在那份記憶里,作為光明神的人,也是正兒八經的金色頭髮和金色眼睛。反倒是黑暗神才是黑髮黑眼,現在我們所認識的明光,還真沒有辦法保證一定是光明神……】
異世界的神來到這個世界,為了不觸碰所謂的規則,實力是被壓制的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
那他的實力到底被壓到了什麼程度?
無人可知。
有沒有可能,明光才是賀暗。
還有沒有可能……
【之所以在戰力方面表現得和神這一設定並不匹配,可能正是因為他使用的並不是自己所擅長的力量?】
裴誠一:「……」
【我把這些消息告訴你的主要目的是互通有無,而不是讓你在這裡長篇大論地給我分析他們誰是誰。】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從不耽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世人,假如明光是賀暗,是黑暗神,那麼那個所謂的在國外升起的教堂,很有可能會出現單方面敵視他的情況,又或者是直接洗腦教徒憎恨他。】
白逸清扣鍵盤的速度可比想象的快多了。
【還是說你覺得那種為了利益組建的集團,干不出這種事?】
裴誠一……他承認白逸清說的沒毛病。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白逸清說正事的模樣,特別像是在聊八卦,一副看起來就很不正常的樣子。
有點不想理他……
但他會自問自答。
【你肯定也知道我指的到底是什麼,提前考慮好我們世界的人可能會對他產生了惡意,並且在腦海里構思抵禦手段,這叫做未雨綢繆,而不是什麼胡搞亂來。】
【另外,我也要去海上。】
裴誠一嘴角一抽:【這種時候還來添什麼亂。】
【我風箏都要飛了,你跟我說添亂?】
【何況有一點,你別忘記了,楚時淵除了和官方合作,尋找他所在意的那個人之外,也同樣和我合作過,他的身份證還是我給辦的來著。】
【再翻舊賬,小心我直接把你抓進去蹲局子。】
【咳,我的意思是,我找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個好消息或許能略微緩解楚時淵在迷宮裡見到重要之人,被懲罰后,處於生死邊緣所產生的痛苦。】
【你可以直接發信息告訴我,讓我轉告。】
白逸清:【我覺得我不可以。】
裴誠一:嘖。
他把問題重新拋回給了當事人。
「白逸清要過來。」裴誠一在楚時淵抻著骨節分明的手,擰了個濕毛巾放在明光頭上做無用功的時候,如是說道。
「……這種時候,待在後方才是最為安全的吧。」楚時淵說不出來添亂的話,何況憑藉著白逸清那種不掩機靈的本性,添亂也不至於。
只是說他來了也沒有什麼作用就是。
楚時淵握了握拳頭,對於自己近日沒有好好修鍊的行為,產生了一絲髮自心底的愧疚感。
如果他的力量更強一些,或許明光就不需要強行爆發被世界壓制的實力,去解決敵人了。
裴誠一沒察覺到他那過於隱秘的情緒。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太混亂了,腦袋裡亂糟糟的裴誠一見楚時淵沒有反對,沒就直接給白逸清發送了一個可以過來的消息。
他們現在所處的方位,一些小型船送個把人過來,也不會擔心被颱風掀翻。
裴誠一隔著窗戶遠遠地看了一眼,距離他們已經很遠很遠,但仍然能看到基本輪廓的超大型異界時空縫隙,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擔憂神色。
幾個外國記者也在旁邊得巴得巴地說個不停:「這地方實在是太危險了,我以後再也不要來了。」
「我以為你會認為,那個神能保護好我們。」
「我連基督教都不會信,又怎麼可能會相信一個異世界來的神?我只是覺得這會是一個大新聞,可為一個大新聞搭上自己的命……」
「你說我們被派過來,真的就只是為了探索大新聞嗎?」
「……哈,想什麼呢?除了我們自己為了錢的原因之外,說白了不還是那些手裡捏著權力的人,想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試圖制裁九州?」
裴誠一一聽這話,便迅速從繁雜的情緒中解脫出來,轉眼就開始出了處理起相關的工作,以及記者泄露出來的基本信息報告。
楚時淵則是仍然照顧著明光。
晚飯時間,其他兩個去休息的馬甲,也陸續醒來。
海上的食物算不得好吃,顧瓊幾人倒是也不怎麼在意。
一邊啃著方便儲存的壓縮餅乾,一邊喝水的方式,還不忘交流情報。
「九級魔獸的實力變幻莫測,如果不是小月恰好也具備精神系相關的能力,恐怕這種級別的戰鬥,我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
小月指的就是那隻八級精神系喪屍,顧瓊對他的態度一直都很複雜,從回到船上開始,眾人就再也沒見到那隻小喪屍的身影,可見早已經被顧瓊收在了能儲存喪屍的異空間中。
「我亦是如此。」楚時淵並不否認自己的弱小,「若是我直面那怪物,恐怕連一炷香的時間都無法抵禦。」
溫禹明看到兩人將視線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嘴角更是一抽。
「看我也沒有用,領域那種存在太過於古怪。我根本沒有辦法改變他們的時間,除非說是在遇到同等級的敵人時,你們能做到在他開領域之前,就讓我先碰到對方。」
「否則我們三個還是只能在後面給明光加油,或者說混水摸魚。」
「……今天來的怎麼就不是只九級喪屍。」顧瓊看起來很無所謂地說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話。
小月的戰鬥能力可是被無人機完整的拍攝了下來,精神系喪屍對他人意識的干擾程度,能讓敵人完全靜止好幾秒鐘。而這幾秒鐘時間,就讓小月所面對的敵人,成為了徹底被砍的瓜,切的菜。
那隻小喪屍有著獸類一樣的利爪。
划斷敵人的脖子,和直接摘下敵人的腦袋,都像是稚童在堆沙堆一樣天真無辜。
只是在處理那些魔植的時候,他的力量就大幅度地被降低了,植物根本不會被精神異能干擾。
處理那些難纏的東西時,多半由楚時淵作為主力抵擋它們,好等到溫禹明能靠近后,直接將對方變成一片灰灰。
「就算來了只九級喪屍,你也沒有辦法保證一定能掌控對方。」溫禹明一點都不客氣地把檯子當場掀翻。
「母病毒在你身上被風之屏障遮擋掩蓋后,一般喪屍都不會再感應到了。你在他們的眼裡或許不會變成像其他人類一樣,被認定成『好吃』,但最多也只是無視的狀態而已。」
「說來小月一見到你就把你當成母親的態度也很不正常……」溫禹明一提到這個話題,顧瓊的臉色很明顯的就涼了一瞬,之後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說道:「……突然覺得不將我們的存在告訴世人,可能會更好一點。」
「『總有瞞不住的那一天』,這話可是你最早說出來的。」溫禹明輕笑了一聲,不再關注小月。
顧瓊也收斂了話題。
「不知道明光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這倒不是什麼特別著急的。」
溫禹明倒是覺得他多休息一會也好,嗯,高燒44度的休息……
「那條逃跑時露出尾巴的魚,在回到自己世界后,想必也會告誡其他差不多等級的同類,輕易不要再試探這個世界才對。他是在完全進入縫隙后,明光才昏迷的。」
「可這也沒法保證,他就一定不會說。」顧瓊仍然把可能會發生的結果往壞的方向去想,「魔獸和魔獸之間互爭地盤,其中一個死了,空出來的地盤就會更大才對。要萬一他想忽悠著其他同類過來送死,自己佔地盤呢?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吧。」
「真到那時候,我們需要考慮的,也不是沒有人能抵擋來自異世界的怪物,而是,幾發導/彈能懟死九級魔獸。」白逸清趕到的時候,正瑟瑟發抖地用被雨水沖刷得僵硬的手,握著一把已經被掀翻了的雨傘。
裴誠一扔了個毛巾給他,白逸清悶悶的聲音還在持續從下方傳來。
「颱風天不好出動那些大型武器,正常天氣就沒毛病了吧。」
「所以,」白逸清看著楚時淵在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就微微皺起的眉毛,滿臉肯定的說道,「好歹也要相信一下我們這個世界發展這麼多年後帶來的科技。」
「那些埋在地下室中做震懾用的武器,久違的能拿出來遛一遛,也算得上是震懾那些想要在暗中攪風攪雨的敵國了,不是嗎?」
白逸清似笑非笑地盯上了那些西方化面孔的記者。
然後一個狠狠的噴嚏,讓他之前樹立起來的逼格,全都變成了渣渣。
白逸清吸了吸鼻子,還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這樣說倒也對。」裴誠一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那些嘴裡吐槽著壓縮餅乾很難吃的記者,聲音冷淡地說,「畢竟是我國境內,在自家發射一些大型武器,總不會還有些過於嘴碎,管到別人家的閑人吧。」
「你這嘴看起來也不見得比我差到哪裡去。」白逸清眉毛一挑,就笑了起來。
雲瑾一言難盡地看著這群似乎一言不合就像正面杠的男人,從商人的角度開始指點起了他們那顯然不太正常的思維。
「你們就是單純的想太多。」
「我指的不是你們所設想的,他們可能會對我們作出的制裁行為,而是指,反制裁行為又不是非要打仗和武器震懾。」
「雲氏集團就算換了明面上的董事長,也是世界上明面前十的商業集團組織。」
雲瑾冷笑一聲:「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燒自己人,在國外關門大吉總沒人怨我不做生意。」
在大使館能處理好那些在他國的九州人士時,雲瑾可不介意賠點錢讓他們日子不好過。
當然前提是他們真的敢……
「噗。」顧瓊沒有感情地笑出聲,「說來,再過不久,高中生就要開學了吧?」
雖說私立貴族的學業應當比不上公立學生的緊迫,但既然是學生,總歸大量時間都要待在學校里……
反之來說就是……
「明光作為一個高中生,去上課學習沒毛病吧,不是說他的數學還沒考及格嗎?」
「說的也是。」裴誠一眼睛里直接掛起了笑意。
不管明光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只要他說自己是明光,那麼其他人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就好。
畢竟對於一個神來說,如果想要做什麼壞事,早就做完了,所謂隱瞞也只不過是不想泄露自己的信息而已。過分窺探別人的隱私,需要的不是那份想要窺探的答案……而是精神病院。
三言兩語就把那群記者,以及他們背後的國家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幾人,在晚上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
照白逸清的話來說就是:「現在想睡,恐怕也睡不著。」
明光還沒醒,縫隙里就算暫時因為颱風的原因不落敵人,那麼大的縫隙,光是存在那裡,都會給人一種驚悚的感覺。
聊聊天嘛,就當放鬆了。
「那你先起個話題?」雲瑾倒是不知道從哪說才好。看白逸清過於健談的模樣,就把皮球踢了過去。
「……你這一說我也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說才好。」白逸清摸了摸鼻子。
不過他也沒打算遮遮掩掩就是,現在那群記者們早就休息了,船艙內的大廳中,也不存在什麼攝像頭之類的東西,就算說出一些需要被和諧的信息,也不過是天知地知,你你你你你你和我知。
「說來你們應該都知道我。」作為導演,白逸清自認為自己還是很出名的。
雲瑾:「不知道,我一直在國外留學看劇也一般看國外劇,好訓練語言方面。」
裴誠一:「只知道你的身份,並不知道什麼代表作。」也沒時間去看劇。
顧瓊……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溫禹明直言:「我來到這個世界后,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
白逸清將眼神默默地看向了全程,一言不發的楚時淵。
楚時淵:「……」
「我只知我現下的身份是演員,亦是我所在世界中的戲子角色。」
白逸清嘴巴一張,又給合上了。
「行吧,怪我沒想清楚你們的身份。」
「不過希望皇上大大還是不要真的把自己當成戲子什麼的,會讓我有一種良心被狗啃了的感覺。」
堂堂一位帝王角色,來到現代以後,在自己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把人給拉成了演員什麼的……這得受了多大委屈?
楚時淵眨了眨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我並不厭惡你的脾性,也沒有什麼討厭的想法。」
「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有一種良心被狗啃的感覺。」白逸清吐槽自己。
「我嘛,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13歲之前一直住在郊區的孤兒院,也沒怎麼上過學,那時候也就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和基本的加減乘除,原本不出意外,應該是滿16歲就會外出打工,補貼孤兒院。」
那年估計是運氣好,也是白逸清走了時運,院里來了一個剛好比他大了40多歲的收養人。
踩在可以收養的底線,白逸清被當時在娛樂圈裡非常有名的女導演收養,有了個正經的名字和姓氏。
此後也算是過上了一段時間好日子,只不過在學習方面屬實沒什麼造詣,便開始被女導演著手教導,有關於導演方面的知識。
天賦所在,在這方面,白逸清的能力堪稱驚才絕艷。
第一部出道劇就拿下了最佳導演獎。
在獎盃剛捧到手沒多久,白逸清打算從頒獎典禮所在的位置回到女導演所在的城市時,飛機一落地,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白逸清說到這裡的時候,神情閃爍了一下。
「我媽那個時候,正在搶救室。」
女導演當時接了一部劇本非常不錯的懸疑古裝劇,不出意外,這部劇將會成為她退圈之前的最後一部作品,因此在打磨細節方面,可謂非常專註。
高專註帶來高回報,在劇本已經拍完前1/3時,劇組裡的所有人都敢肯定,這一定會是一個好故事,或許還有資格沖一衝國外的大獎。
結果當時,劇組天降了一個帶資進組。
幹了這麼多年的女導演,手裡有錢,她本來不應該被所謂的資本傾軋,可偏偏往劇組裡塞人的人,是當年看出她才華並把她簽約了的伯樂。
之後她和那人的公司合作了很多年,也出產了許多經典的作品,只不過後來覺得和公司合作還是有些勞累,便選擇解除了合約,開始自己單幹。
人情難,還人家一個大公司的老闆,也不缺一個小導演的人情,這事兒就一直擱置著。
直到後來女導演準備拍自己退圈前的最後一個作品……
這位前公司老闆,選擇將自己的孫女塞了進去。
確實,在有資本的情況下給自己孩子最好的沒有問題,可對方因為天生生活於貴族圈,對那種偏向於懸疑劇情的古裝劇沒有任何了解,甚至還一再質疑為什麼要這樣拍。
她作為女主難道不應該人見人愛嗎?為什麼總是被人鞭打到渾身是傷還要隱瞞所謂的情報,把情報說出去換來和xx男角色接觸的機會不是更好嗎?
這樣的話,實在是能把人氣得心肌梗塞的同時,還要懷疑她究竟是來當演員還是來女票男演員……
再又一次拍攝女主為了一個關鍵情報,愣是被人活生生敲斷了腿,也不願意交出甚至還能做出完美無辜偽裝的表現時,那位帶資進組的真的做到了什麼叫無辜。
她對女導演說:「這部劇是我爺爺投資的,你拿著他的錢就應該按照我的要求行動。就算是拍劇本,我也不能接受我在故事裡成為一個殘廢,所以我要求,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全部都改掉!」
當時白逸清的母親還在細心地解釋著相關的一切。
那個女孩只說了一句:「關我什麼事?」
本來年紀就大了的女導演,被這一句話氣得相關疾病發作,一度摔倒在地那個女孩甚至還在說:「她肯定是裝的,我不就是不想按照她的劇本拍嗎?難道說我想的劇情不好嗎?現在的女孩都希望自己是萬人迷,一點都不會追逐時代熱點的人,遲早會被時代淘汰。」
白逸清的母親因為延遲救援的原因,被送進醫院時,直接進了醫院搶救室。
「此後三天,我媽的心臟大大小小地動了五次手術。」
「在第四天的時候……那部本來應該是我媽退圈之作的片子,徹底成為了未完待續。」
白逸清說這話的時候看不出來有什麼難過的,眼睛都沒發紅,只不過語氣里絲絲縷縷的狠意,還是能讓手裡見過血的幾張馬甲,清晰的感覺到了。
「雖然冒昧,但我還是想問一句,之後你又是怎麼處理的?」顧瓊率先說道。
「我一個剛成年的孤兒,在娛樂圈裡就算拿下了最佳導演獎,因為我媽死亡的原因,也不會有任何資方會選擇投資。我有才華是一回事,被資本聯合放棄又是一回事。」
「關於你想說的那個帶資進組的姑娘的結局,當然是被他爺爺從保釋了,她又沒有主觀害人,只是並不知道而已,不知者無罪,可真是一個最好不過的說辭……」
「說來當時我拍第一部劇賺來的錢,連最差的律師都請不到。」
不是沒有律師接單,甚至還有律師願意免費給他打官司,可結果不是在法庭開庭時遲到,就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到來。
當時那些選擇幫助他的律師,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在後來都成為了律師行業中的無名氏。
白逸清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妥協了。
本來就是孤兒院長大的,見慣了骯髒,就是沒想到成了大人以後,世界還能更臟。
母親年輕時結識的一位導演主動找上門來,說是能提供自己的養老金,讓他賭一賭,他一個人能不能打破被眾多資本聯手壓制的場面。
白逸清賭成功了,他一炮而紅,當時直接捧出了一個影帝和一個影后。
一部總時長不過兩個小時的電影,前前後後拿了21個獎項。
原本無人問津的圈外人士,一直取得圈內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最高榮譽,這種情況下,就算資本聯手拒絕白逸清,也多的是想要尋求突破的演員,主動找上門來。
打破僵局並不意味著能復仇成功。
當時和他媽媽合作過的那個老爺子,因為自然壽命的原因去世過後,白逸清才著手對付那家公司。
擠壓生存空間,挖掘本身就存在的漏洞黑料,光明正大地表明,任何和該公司相關的演員或是圈內人統一不合作。
直到現在,遇到了楚時淵,白逸清才算是製造出來的最好的局面。那家公司,已經被打壓到距離最盛時期的1%的程度。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白逸清需要推出一個和他相關,和他利益一致,且一定能對娛樂圈有很重大影響的角色,才能讓他真正的做到解決那個人。
明面上的由頭就是,角色不合適。
直到遇見了楚時淵。
孤兒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總是有很多空閑的時間思考,這個世界是怎樣的?不同的人和人之間又有什麼樣的差別,時間久了,想得多了,心思細了,對拍戲方面也有著良性影響,同樣的也,會變得會識人。
一個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衣服穿得很貴,離家出走的可能性很大,更多的可能,恐怕是想尋死……
楚時淵身上始終有一種過分明顯的寂滅感。
組織里的其他三個是死後才來到這個世界,楚時淵是想要尋死,卻還沒來得及,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白逸清起初的想法有點傲慢。
「我那時是想著拉你一把,才看起來很有病地把你拉進這個圈子。我想著,想死的人的問題一般都是沒有活著的目標。我把你拉進這個圈子,將來把我的目標強行塞給你,你就有了可以活下去的目標,而且還天然地和我站在一塊……」
「結果誰知道你是一個國家的帝王,現在光是想想,我都覺得我頭鐵。你當時直接把我腦殼削了,估計這會都沒人敢追究。」
「過往殺人也並非我本意,戰場生死無常,尋常時候我也並非殘暴之人。」楚時淵淡淡說道。
「況且,我不止一次說過並未討厭你。」
「你不如寄風聰慧,但你與他也有相似之處。」
楚時淵偶爾會在拍戲空閑的時候,盯著白逸清的眼睛發獃。
白逸清只單純的以為,這人從他身上感覺到了熟悉感,至少他很清楚,自己曾經也想死過。
「你與他最相似的地方就是眼神。」
閱盡千帆,知道這個世界的好與惡,卻仍然選擇回以良善。
這樣的人難能可貴,所以他最初就不討厭白逸清。
白逸清倒是這會才知道還有這層關係。
笑了笑后說:「說來我也有個好消息。」
「雖然還沒來得及找到你故人的轉世,但我之前去了一個很靈驗的廟裡。為你求來的簽說是,你很快就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那個廟,還是在他媽媽當時住院時找到的。
可惜再怎麼靈驗也救不回他的母親……
「我說完了,你們要不要說說你們?」
白逸清把視線放在了裴誠一雲瑾身上。
「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故事,若是不嫌棄也可以聽聽……」
裴誠一還沒開始說自己的事,就聽到吱呀一聲,原來是大廳的門被推開。
眾人順著視線一併看去,才發現是穿著一身寬鬆衣服的明光,頂著一雙通紅的眼睛走了進來。
「你醒了。」顧瓊主動說道,其他幾人也相應點頭表示。
「嗯。」明光聲線很淡,是那種勉強能讓他們聽見的程度。
「身體感覺怎麼樣?」顧瓊看了一眼他紅色的雙眸,沒有任何感想,注意力仍是放在了只是睡了一覺,就感覺身形單薄了不少的明光身上。
「把你們扔回後方,還是沒有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