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自為之

「你說我這幅怎麼了？」他提起這話。

「王主任還讚賞，史校長卻有看法，覺得……不積極向上，主題不健康……」

喬丹墨指指大街上來往的各色人等：「這裡頭都是健康的，那還要醫院幹嘛？」

「你說這沒用……」范一塵說，「現實啊！現實是，校長支持你才能在學校里開畫展啊！上聯繫了一些各地的畫廊，把你的畫傳過去給人家看了，大概嫌我們是無名之輩吧，沒什麼反應……呵，所以我說你這個人幸運又不幸，幸運的是憑几張畫當時能讓本城大學美術系主任看中，還說服校長聘用了你，不幸的是因為你沒進過正規的科班沒有文憑，有硬傷。你沒有名氣，很難推銷自己，別人也很難接受你，你好比是野地里開的花，否則就憑你的才氣，別說什麼畫廊了，美協應該吸納你，你也早該是本城畫界的名人新秀啦！」

「我就是野地里開花怎麼了？就別提什麼美協丑協的了，沒意思。你聯繫的那些畫廊不是看不起我嗎？那是他們有眼無珠！等著吧，我們一定會開畫展實現夢想的！」

范一塵信心不足：「會不會咱這個夢想大了點呢？」

「夢想不大叫夢想嗎？我們從來就不靠人家捧出來的，我們靠自己的實力，等到那時，他們不承認也得認呢！

范一塵翻著眼睛冒出句：「我有個建議，這事找你的部長繼父怎麼樣？他要是支持你找個地方辦畫展還不是吹口氣兒的事兒？」

喬丹墨的反應像聞到了大糞。

范一塵只得嘆息：「你這人啊……但凡能現實點，低一點頭，恐怕解決你的編製問題都不是問題嘍。」

這話只是嘀咕，卻似乎捅了馬蜂窩，捅到痛處。

喬丹墨立馬發脾氣了：「你是想告訴我你有編製你得意是嗎？那我來告訴你，我這個無編製的一點不比你這個有編製的差！」

阻止范一塵插嘴：「這就是我也想得到編製的理由。是的，很無奈，甚至我都因這個想法而看不起自己，可是，這個社會不應該人人平等嗎？不應該人人活得有保障嗎？作為人，有誰又該排斥在這之外呢？可偏偏就有，人被分成三六九等，什麼城市戶口農村戶口，有編製無編製……這就是一鍋夾生飯，可吃夾生飯吃到胃疼的正是那些缺少背景，在底層苦苦掙扎打拚卻無依無靠的人哪！」

「嘖嘖，你這人說話就是極端！」范一塵搖頭，「牢騷太多沒用啊，而且，你怎麼沒靠？你有靠啊，幹嘛把自己歸到牢騷滿腹絕望的人里去？你有條件不必吃夾生飯，不必胃疼，是你非要吃，非要疼的呀。我看是你的腦子出問題，神經不正常啦！」

「我不正常還是你不正常啊？我看如今真是黑白顛倒，世界顛倒啦！」

「好好，我不跟你爭這些，關鍵是你要拋棄成見，咱要辦成事對不對？」

「那也不能……喂，你可是有編製的人，怎麼比我還軟蛋沒骨氣呀？」

「我軟蛋沒骨氣？我軟蛋沒骨氣我跟著你瞎混什麼？我也是覺得有編製又怎樣？捧著鐵飯碗吃不飽也餓不死還磨損了上進心。編製養懶人、廢人我知道，所以我想自己干出點事來。這不是還想買房買車過像樣的日子嗎？我還不像你，還繼承了父母一套舊房，我還和父母住一起，所以，我才這麼費勁八拉的使勁！」

「你真這麼想？」得到肯定，喬丹墨拍胸脯，「那好，有你這話那咱哥們兒早晚就能幹出點事來，也早晚能買房買車！放心，到時候要還不行，咱還可以開畫廊賣自己的畫糊口……哎，你怕什麼？餓死的是我，你在編，至少米飯管飽嘛，哈哈……」

「真有病了……」范一塵咕噥，又懇求：「你就聽我的，找你繼父一次，就一次，怎麼樣？」

「你這人……讓我說你什麼好啊，我都不願說……」喬丹墨對范一塵又一次表現出沒骨氣的「軟蛋」行為很是失望，還想說什麼又不屑於說的時候，手機突然在褲兜里唱了。

「喂！」他接。

可音在那邊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晚上出去，給你慶祝一下怎麼樣？」

「我的生日？天啊，我都忘記了。」他假作激動。

「你都忙昏頭了嘛，那你答應了？」可音很溫柔，裝得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哦……好吧，不過要晚點……」他寧可在外面待晚點，或者回畫室畫畫。

「晚點是幾點？」

「就是……我也說不準……」

似乎不滿：「你不能早點？」

「不能，忙，看吧……我盡量吧。」

「那好，君子蘭酒店，我會在那裡等你，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他假裝親熱，對著手機吻了一下，掛了。

范一塵羨慕，「哇，好福氣啊，女朋友上趕子給你過生日，你還拿著呢。」

喬丹墨說：「我沒拿著，我是真沒時間。」

「晚上也沒時間？」

「晚上我約個朋友要見。」

范一塵指著喬丹墨：「你就作吧，生在福中不知福，總有一天遭報應！」又告辭：「不早了，我就不回學校回家去了，祝你生日快樂啊！」

「等等，問你一個問題。」喬丹墨說。

「嗯？」

囁嚅：「如果……如果我愛一個人……又不想見她是什麼原因？」

瞪起眼珠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狀：「哇，我說你有別的女人了，就是那個安娜吧？」

急忙打斷：「胡說什麼呀，沒那回事……」

「沒嗎？哦，那這個別人不知道，只有你自己知道啦！你有選擇的自由，也有隱瞞的自由……不過作為兄弟，作為可音的同學我還是要提醒你想想，可音是多好的女孩啊，如今找不到這麼痴情的女孩了，所以，我還要奉勸你一句，你要好自為之哦！廢話說完了，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再見！goodbye！」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