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等等

君子蘭酒店是座落在太陽江邊檔次最高最豪華的一家酒店，所以無論它的外表還是內部裝修，都有君子般的高貴氣派和雅緻從容。當可音精心打扮一新，自我感覺良好地走進這家酒店的大廳時，她還感受到了另一點，那就是來這家酒店的客人大多打扮高雅入時，還帶有一份自以為是的優越感。

可音也跟著有優越感起來，優越感在於自己！她認為，自信和自卑不在於錢，而在於你擁有高貴從容還是卑賤猥瑣的一種心境。因此就這一點上比起太陽城裡保守過日子的老百姓來說，她的消費觀顯然是大大超前的了。

她是正在努力中的80后，與前輩不同的是，她敢於追求享受美好的生活，認為物質從命於精神，而非精神受囿於物質，因此，即使沒錢，即使透支舉債，過一張銀行卡還另一張銀行卡欠債的日子，終身奉節儉為美德的日子早已為隨心所欲的她這一代人所摒棄。

當然，他們的目標是要過更好的生活，偶爾的享受是免不了的，比如今天，她就要為她的愛人破費，而破費的代價對於親密他倆的感情來說，是非常值得的。

可音找了個靠落地窗的座位坐下，從這裡可以眺望隔著一條繁忙馬路的太陽江。她眺望了一下，然後也優雅地揮揮手，阻攔了一個熱情有餘上來服務的小姐，示意稍等，讓她斟完茶就走開。

「等會兒點菜，人還沒來。」可音把買來的蛋糕放到桌上，然後心情頗愉快地輕舒了口氣。

大廳內空調溫度舒適，使進來的人能頓沐清涼，恍若置身於這個酷熱城市中的另一個世界。奶油色的燈光彷彿輕幔罩下來，使在餐桌之間來往穿梭的，身著綠花旗袍的服務員小姐們的身形變得柔和夢幻。

客人陸續上來了，喧鬧聲多起來，喬丹墨還沒來，可音將視線移到窗外，在等待中看街面上熙攘的行人和車輛，就像一部永遠演不完的乏味的電影……

可音等待得乏味了，就預想著喬丹墨來了，她應該對他說什麼。

她試想，應該趁今天生日的氣氛順便和他商討結婚的事。她覺得無論從時間還是感情上來說都走到那一步了，時機成熟了，歲數不小了，為什麼還要拖呢？

一對情侶在鄰座坐下，有說有笑。

這讓她想起三年前和喬丹墨初次約會也在這裡。

那晚，正好反過來，是她過生日由他買的蛋糕。她吃了很多，喝了很多酒。喬丹墨也一樣，還乘著酒興當場用隨身帶的圓珠筆給她畫了一幅素描，並提字：生日中快樂的大胃女人！不用說，作為報復，她像從電影里看來的那樣，把吃剩的奶油糊到他的臉上。

她和他離開酒店就信步在太陽江邊逛，在習習吹拂的涼爽江風裡直逛到第二天的凌晨，然後，她去了他住的那裡。那裡，就是他們後來戲稱為的「愛巢」。

有點噁心，但同居就是從那晚開始的。不過，當她酒醒走到那幢房子里，發現「愛巢」的窗子竟然可以看到熟悉的院子，看到自己每天要去母親家的路就大吃一驚了：這裡竟然同屬於京劇團的宿舍。不同的是喬丹墨住的樓房沿街面，樓下做了店面，已經可以不經由京劇團的院子出入了。

喬丹墨沒有多解釋，只說他父親原來也是京劇團的。

（這讓她更吃驚）她在京劇團長大怎麼沒有見過他呢？

他說其實他父親和母親原來是小縣城裡的人，在外行領導內行的年月，在某工廠任車間主任幹得不錯的父親不知怎麼就被上調來本城京劇團當領導了。之後，母親也開始辦調動。就在調上來沒多久出事了。

母親告訴他父親突然得急病死了。那時他才幾歲，什麼也不懂，也不懂為什麼，母親一直不帶著他，而他一直在縣城由外婆撫養，直到母親又嫁人。母親之所以可以留下這房子，又可以在文化局工作，是因為母親後來找了個有權勢的靠山，就是他的繼父。

她其實沒在這房子里住幾天，喬丹墨就根本沒住過，而且，改革年代這房子拆了重建，仍分給她們一套新房子。所以，即使喬丹墨有房子在這裡，不代表他有家在這裡，當然他和可音就根本不認識了。喬丹墨是後來工作獨立后才搬來這裡住的，因為他要一個獨立的空間來做畫室，這裡是一樓，還圈了一個小院子，他去了搭了個架子，上面種了些藤蔓植物，可以遮人眼，天晴的時候就在院子里作畫，很有些藝術浪漫的氛圍。

很好。當時可音就這樣想，就在母親眼皮底下，平時沒事偷個空蔫溜出來就到了，方便又刺激，恰巧應了那句：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這句話。好在鄰居雖好事，但出出進進都忙自己的事。還有就是，京劇不大景氣以來，這裡的鄰居因為這麼多年下來的「各奔前程」大多都「換班易主了」，人住的雜，又都不太認識，因此兩人的「愛巢」自然就成為了兩人自由愛情的天堂，然而緣分，卻要追溯到最早，從畫開始。

高中同學范一塵，介紹她去給喬丹墨做肖像模特，她開始是不去的，經不住范一塵天仙美人兒的一通誇讚，又好奇，就去了。之後的某一天，喬丹墨要求她進一步做他的人體模特，她沒有拒絕。

其實她是期待做他的模特的，因為他很英俊，而她是個美女，希望美展露出來，而且是給他這樣的男孩看到。她一見鍾情地愛他，也許是因為繪畫很神秘的緣故。她聽過梵谷的遭遇，也從一部電影里了解到畢加索的故事，總之，她認為畫家是偉大的，覺得從一副畫里可以看到畫家的精神靈魂，這點和從音樂里看到作曲家的靈魂相同。她認為他們倆是可以融合到一起的，音樂中有畫，畫中有音樂是天作之合，可是……

結婚他們會買更好的房子！他們還會有車，而且是一輛保時捷，喬丹墨常這樣說，可音也是這樣憧憬，可是佳期無期啊！三年來喬丹墨卻從未提起過具體的結婚打算和時間，而且最近他還連著幾天沒回家，讓她很鬱悶。

剛才那個服務員又過來了，她是負責服務她這桌的。「小姐，點菜嗎？」

「等等……」可音朝門口看了看，並沒有看到喬丹墨的身影。

「幾點了？」

服務員猶豫了一下：「大概7點多了。」

「哦，再等等，就快來了。」她幾乎是安慰自己了，對服務員笑笑。

「好吧。」服務員轉身離去。

「哎，給我先上一份飲料吧！」可能是自己都覺著彆扭吧，或者干坐著不好意思，她決定邊喝著飲料等，以減輕服務員奇怪看自己的尷尬。

「什麼飲料？」

「嗯……隨便，蘋果汁吧。」

「匯源蘋果汁？」

「嗯嗯，就它吧。」

「請稍等。」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