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女人 第20節 正式採訪
孔林點燃一支煙，煙霧輕柔飄散，暈開了身邊一片，呼吸吐納間，大腦高速運轉，這個案子應該是342內部人員做下無疑了，連番兩人失蹤直至骸骨被發現，應該不是一人所為，團伙作案的可能性最大，現在的目標就是想辦法要把他或者他們給揪出來，偏偏342的特殊性，給了兇手更大的隱匿空間，無疑於萬畝竹林間尋找一顆未發苞的竹筍，這顆筍有多大多深，一切不可知。
老劉的電話沒等到，高國立的電話倒是比想象中的要早，孔林原以為他還得端上半月的架子，等著孔林再次上門才故作勉強的應允呢，看來，這幾天，連番拜訪342舊職工的消息是傳到高國立耳里，讓他開始坐不住了。
孔林仍是客氣有禮的約好時間，掐著點再次來到優頌小區。
電梯平穩向上，光亮的天花板下，孔林一臉嚴肅。出發前跟李成軍通過氣，二人一致覺得高國立是個重大突破口，在342廠時身居副廠長之職，兼技術研發統管，轄制範圍內出了這麼兩起事件，身為上級管理者不可能毫無察覺，就不知他是屬於知情不報還是始作俑者，鑒於高國立現在的身份特殊，女婿是現任江海市市高官，李成軍反覆叮囑孔林一定要小心查訪，更不能打草驚蛇。
電梯到達預定樓層，兩扇門自動向兩邊打開，孔林換了副面孔，輕快的踏出電梯。
這次的高國立倒是和顏悅色了不少，嘴角蓄著笑，「小孔啊，你還真是鍥而不捨，聽說你把342的老職工都跑得差不多了。」
孔林低頭靦腆一笑，「我也是確確實實想要報道一下咱們市的無名英雄嘛，甘願付出終身為國家奉獻，這種精神很值得發表出來，特別是年輕人也是需要正能量的引導嘛。」
高國立點頭，「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年輕人有志氣有目標，是好事。」
孔林垂下腦袋，一臉無可奈何，「想象總是與現實有很大差距，跑了一圈，大家都很低調，不願意接受採訪，只說分內事，不值得一提，把我給拒絕了。」
高國立正色道，「雖然已經離退休了，他們對於保密制度還是執行得很到位的，想當初鑽進大山裡埋頭工作幾十年，連家人都不能透露的。」高國立話音一轉，「但是，你的立意很好，能夠弘揚正能量，值得大力支持，我也是向上級報告得到允許后才敢接受採訪。」
孔林聽到這話一臉感激，忙不迭掏出錄音筆和筆記本，看向高國立，「那高老，我們可以開始嗎？」
高國立啜一口茶，靜氣凝神，「開始吧。」
接下來的採訪很順利，高國立的大半生如一副緩緩展開的畫卷，被孔林一一收錄。
高國立，出生於建國前，原江海市私有制企業江海軋鋼廠的二少爺，建國后公私合營時，不過大學剛畢業的青年，懷著報效祖國的大志，少年主動請纓，自願做一顆螺絲釘，成為了江海市農機合作社的一名一線工人，因為吃苦耐勞肯干肯學，很快就被車間作為骨幹力量培養，隨後被抽調入342，攻堅技術難題。當時的342，匯聚了全省提調而來的技術精英和業務骨幹，高國立在其中也毫不遜色，從技術員做起，一路向上，做到了副廠長兼技術負責人的位置。
342改制時，高國立已經退休，四個兒女也分散各地，人老了總是故土難離，隨著最小的女兒在江海市頤養天年。
「我這一輩子，從青蔥少年到滿頭白髮，算是半個身子進土了，
只有342是最舍不下的。」高國立說到最後，眼泛淚花。
孔林嘆氣，「只是沒想到，342如今剩下的老職工不多了，連同其他省份的在內，現在也只剩下幾十號人。」
高國立撫上左手的珠串，一顆顆摩挲，「那個時候條件太艱苦了，再加上任務重時間緊，大家加班加點的連軸轉，身子骨哪經得住。剩下來的也是一身的毛病。」
「這麼辛苦，就沒有人想過臨陣脫逃？」
高國立看了孔林一眼，緩緩說道，「也有過一段時間的動搖，當年的大運動整風最後還是刮進了廠子里，大家都沒了研究的心思，整日里不是批判就是自省，後來，還是當時的老廠長把住了風口，肅清根源，342這艘大船才能穩定向前。」
「那老廠長？」
「走了，-」高國立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記得是在88年的冬天，正好廠里連軸轉在趕一個項目，老廠長不放心，沒日沒夜的蹲守，最後倒在了車間，在醫院呆了幾個月，還是沒救回來。」
「您也是那個時候提拔上來的嗎？」
「是的，當時的副廠長頂上了老廠長的位置，原本我是技術科科長，就被提拔為副廠長，主抓技術。」
「工作量一定很大吧。」
「那幾年，技術組進入攻堅階段，每個人拼盡全力研發新的發動機。」
「研究出來了嗎？」
高國立搖頭，「沒有，技術研發就是這樣，伴隨著失敗和挫折，有時候拚命幾年，最後也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幸好，我們及時調整了研究方向，最後還是成功了。」
「可惜，當年技術小組的人現在都找不到了，要不然還可以直接採訪，了解情況。」孔林面露遺憾，順口問道，「當年的研發小組是以男性為主嗎？有沒有女技術員參與攻關呢？」
高國立點頭，「可惜都已經不在了，現在討論也是無益。我也有些倦了，要不咱們今天就到底為止？」言語雖是詢問，卻帶著不容質疑的確定。
孔林識趣的收拾東西，麻利的起身，「謝謝高老，我先回去整理資料，後面如果有什麼需要補充的我再請教。」
「嗯，」高國立閉上眼，開始閉目養神。
走出單元房，孔林打開手機，一連串未接電話，全是老劉，趕緊回撥過去，「剛在採訪，怎麼樣？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