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女人 第24節 老大說，引蛇出洞
「還真是明星脾氣。」簡正元搖頭，「老大，江朝陽的話能信嗎？」
李成軍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剛才不是聽的很起勁嗎？現在問我能不能信了？」
簡正元腆著臉，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我這不是好奇嘛，能把大明星呼來喚去，這個江朝陽也是不簡單了。」
李成軍雙手抄兜里，看著停車場上方這片天，四周高大的樹木切割出一塊藍色的天空，沒有雲，偶有鳥兒飛過，「每個人都有執念，對感情、對事業、對金錢，總有一點是無法割捨難以忘記的，江朝陽執念是什麼？剛他說的那些話，去查查，看到到底是真是假。」
簡正元點頭，「好，」
「走吧，」李成軍懶得再說，拔腿往車子走去。
「去哪兒？」簡正元在後面喊。
「既然有人指出了方向，就想想辦法唄，」李成軍邊說邊拉開車門。
忙碌一天，鄭玉成回到家，擰開門鎖，就看到貓咪蹲在門邊等著，「喵嗚」一聲，撲在腳邊蹭著他褲腳。
鄭玉成彎腰，撈起貓咪摟在懷裡，搖晃它的小腦袋，輕聲詢問，「一天沒見過，想我了吧？」
貓咪「喵嗚」一聲回應，頭往他身體挨去。
鄭玉成一邊抱著貓咪往屋裡走，一邊跟它聊著，「有點事耽擱了，知道你等著急了，」看到陽台上仍是滿的食盆，心疼道，「走之前不是給你備好吃的喝的了，怎麼都沒吃啊？」
「喵嗚，」貓咪兩隻爪子緊緊勾住鄭玉成，小腦袋在他胸前磨蹭。
「知道了，下次我早點回來。」鄭玉成低聲哄著。
貓咪「喵嗚」一聲，像是回答鄭玉成的話，跳下臂彎，竄到陽台上就著食盆的貓糧大口吃起來。鄭玉成進廚房乒乓鼓搗一會，簡單煮完清湯掛麵，坐上飯桌唏哩呼嚕幾下吃完，清洗完碗筷，泡上一杯茶，坐上客廳擺著的那張大書桌，從右邊邊堆放的那疊書最上面拿起那本《小窗幽記》。
這本書，是當時和張志還有來往時，一次他來找自己喝酒，從兜里掏酒時順帶落下，被鄭玉成撿起，還記得當時他還笑問，怎麼張志這樣的大男人還會看這麼文縐縐的書。張志臉色有點僵硬，當時是怎麼說的？好像是回答這不過是看到同事在看，一時好奇，所以跟著買來看看罷了。
鄭玉成翻開封面，只見第一頁寫道，「飲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之昏昏逐逐，無一日不醉。趨名者醉於朝，趨利者醉於野，豪者醉於聲色車馬。安得一服清涼散，人人解醒」，開玩笑說，既然這樣不如借我看看。張志正咬開瓶蓋，隨意一點頭，「拿去看就是，看了這些天，紙都快翻出花了，我也沒看出個什麼鬼」。鄭玉成暗笑，擱下書，和他就著花生米開始小酌。當時想的是下次碰面就把書還給他，沒想到，張志此後消失無蹤，書，自然沒能還回去。
鄭玉成翻開書，看著第一頁那幾排字，端首「做人必清醒，做事要明白」，只是不知，張志想要求的是如何的清醒，怎樣的明白。時光冉冉，轉眼三十年過去了，曾經在江海市唯一稱得上朋友的人已然骸骨一具，變成了沒有言語的證據。沒曾想，一本書，倒成了與張志唯一的記憶連接。
第二天一早，鄭玉成接到李成軍的電話后，簡單收拾一下，打開門待要出去，原本窩在陽台的貓咪聽到啪嗒開門鎖聲，嗖的起身，飛身衝出，整個身體壓在他的腳面，不住的喵嗚哀求。
鄭玉成蹲下身，
摸著貓頭，「我就出去辦個事，很快就回來了。」貓咪抬起頭，踮腳一跳，跳上他的膝蓋，盤成一團，兩隻爪子緊緊勾住褲腿，喵嗚不停，似乎在說，不帶我，你也不能出去。
鄭玉成沒法，抱起貓咪，「走吧，跟我去見見世面」，鎖好門，抱著貓咪走下樓。
簡正元看到鄭玉成抱著只貓咪走出單元門，徑直過來打開車門坐進車裡，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什麼時候老鄭也有這麼鐵漢柔情的一面了。
鄭元成不好意思的抱緊貓，「我家貓有點捨不得我。」
「老鄭，你現在要做二十四孝好主人了？」簡正元調侃，難得有個機會見到他終於有了正常人的情感需求。
「好了，趕緊開車。」李成軍打斷對話。
「好嘞，」簡正元得令，趕緊發動汽車，在城區拐了幾個彎，一路向城外駛去，穿行在鬱鬱蔥蔥的山林間。
貓咪好奇的坐在鄭玉成膝上，兩隻前腳趴上窗沿，看著玻璃窗外一閃而過的綠植，兩隻小耳朵歡快的彈動。
「這次又是要去哪裡？」
「回現場在看看，」坐在副駕駛的李成軍扭過半邊身子，「雖然已經拆得七零八落了的，再去查驗看看。」
鄭玉成皺眉，「我是個法醫，主要職責是驗屍，現場勘驗有專人專職去做，拉我去做甚。」
李成軍不以為意，「開發商申請了幾次，希望我們解除封鎖，讓他們繼續開工，我壓著沒放。」
鄭玉成硬邦邦頂回去，「那麼多年，還是那樣的現場情況，現場能留下什麼才怪了。」
李成軍不以為意，笑笑轉回身。
簡正元開得很穩，汽車在山道左彎又拐，一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了工地門口。原本站在門口守著的一堆頭戴安全帽的工人呼啦湧上來，把整個車子圈在裡面，鄭玉成看著窗外的陣仗，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個情況？」
「我通知了開發商，今天會過來查驗，如果查驗順利，才能開工。」李成軍甩個眼神給簡正元，推開門下車靠在車前。
鄭玉成瞠目，「至於搞這麼大陣仗嗎。」雖然不情願，還是磨蹭著下了車，貓咪看著烏壓壓的人，腦袋骨碌一轉，鑽進鄭玉成臂彎。鄭玉成怕嚇著貓咪，又開了車門把它放回車裡。
簡正元從後備箱拿出外出勘驗用的工具箱，不管湊在身前的工人，朝天大吼，「來個管事的，誰是項目經理？」
一個頭戴白色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撥開人群擠了進來，堆著笑伸手要與簡正元握手，「喲，警官，你們這來的真準時，不好意思，剛剛臨時有個事情要處理耽誤了會兒。」
簡正元懶得理他那些小心思，「閆經理是吧？之前是我聯繫的你，」，握住他的手，手裡的力道加大，眼睛看向他身後的工人，「這麼大的陣仗，知道的以為你們來歡迎我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聚眾鬧事呢。」
那位閆經理強忍著手掌那邊傳來的力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哪能呢，就是工人們聽說今天公安局的來查驗，一時好奇來看看，我們也攔不住啊。」
簡正元鬆開手，氣定神閑，「這個樣子，算不算阻撓警方辦案？」
閆經理右手伸到背後，用力甩甩，朝後面的人群唾沫四濺的大吼，「都聽到了吧，警察辦案呢，趕緊都給我撤了，再耽擱工期，誰都別想拿工資了。」說罷，使勁推搡最身前幾個工人，「散了，都給我散了！」
聽了他的話，工人們慢吞吞四散開來，三三兩輛聚在工地門口，神情淡漠的看著車前幾人。
閆經理手臂往前一伸，「幾位，走吧。裡面可是一點沒敢動的。」
一行人戴好安全帽，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拆得七零八落的工地，一道警戒線拉起長長一圈，把現場圍起，旁邊搭了個簡易工棚，一位老頭正坐在工棚前曬太陽。
閆經理指著老頭說，「這是我們派來看管現場的老張頭，這些天吃住都在這裡，保證沒有其他人到這兒搗亂。」閆經理示意老張先離開，「那麼，你們先忙著，我先回項目辦公室了，有什麼事叫我。」
鄭玉成快速掃一眼面前的場地，四周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混凝土塊，中間一小片，清理出一小片區域，應該就是發現骸骨的地方。像這樣的現場，按照以往的工作經驗，待到查驗之後，就可以直接轉入辦公室，現場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鄭玉成實在不理解李成軍為什麼抱著那麼大的熱情，拉著一伙人重複勘驗，就這樣的現場，再看能看出朵花來？
簡正元放下勘驗箱，鄭玉成熟練的從裡面掏出各種器械，雖然不抱什麼希望，還是一板一眼的穿戴好裝備，踩著土塊走近前方那塊坑。混凝土地面被破出一個深約一米的深坑，坑內的混凝土已經被清理乾淨，底面的黃色泥土表面用石灰粉畫出一個蜷縮人形體。
鄭玉成沿著坑沿轉了一圈，從高處俯視下面那一圈，推推眼鏡，嘴裡嘟囔著，「這麼擠，看來這個坑挖得夠小啊」。簡正元旁邊搭話道，「當時發現的時候，整個屍骸呈側躺，手腳蜷縮得很緊，我們事後分析，猜測會不會是時間不夠所以挖的坑不夠寬，所以勉強能塞下一個成年男人而已。」
「唔，很有可能。」鄭玉成跳入坑底，手指兩端捏起地面的泥土，土色不是原土，建築地基下的回填土混雜一些細小的水泥塊，指尖細細研磨，湊近鼻翼細嗅，沒有異味，指尖的只殘留一點泥土氣息。就算有什麼味兒，過了這麼些年，早已化去。鄭玉成嘆口氣，仍是盡責的蹲下身，細細查看下面的情況。半響後起身，不出意料，一無所獲。
鄭玉成拉著簡正元手爬上地面，懶理身上的塵土，不滿道，「老李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非要過來折騰一翻。該查的都查完了，報告上也有，要是我過來複查了還能查出什麼鬼，那才真是奇怪了。」
簡正元笑嘻嘻道，「這不是怕有什麼疏漏的嗎。」
「少來，」鄭玉成瞪眼，「那王家裕是吃閑飯的？」
簡正元沒法，湊耳過去小聲說道，「老大說來招引蛇出洞，探探情況。您老就配合一下吧。」
鄭玉成聽罷，狠狠瞪簡正元一眼，壓低嗓門，「搞了半天，是讓我來給你們架高台來了。」
簡正元一臉可憐巴巴，只差沒搖尾乞憐。
鄭玉成懶得理他，徑直走向旁邊的勘驗箱，掏出幾樣器械，又跳下坑去。
上面的簡正元長舒一口氣，總算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