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代語言

「你終於來了！」

那五個與大陸通用語截然不同的音節，彷彿帶有著神奇的力量，它們鼓動著，遊盪著，於無邊黑暗中搜索著。

終於，它們匯進了餘明的腦海里。

先是一個，再是兩個，隨之而來的是無數個。

就像是在野外尋找尋找花蜜的赤蜂，嗅見了花蜜，釋放出信息素，招來無數同伴一同採摘。

餘明彷彿看見一條白色的光芒湧現。

那是無形的知識洪流！

在一個瞬間，爭先恐後地鑽進餘明的大腦。

劇痛襲來！

「啊——啊！」

餘明不自覺的呻吟了兩聲。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隨時都可能會爆開。

又是那種熟悉的痛感！

折磨了自己九年的怪病在今晚如約而來！

那瞬間，彷彿有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刺進了他的大腦。

隨之而有來的，又是難以言說的腫脹感與灼燒感。

餘明甚至感覺，自己聞到了腦漿燒焦的味道。

那劇痛自靈魂深處迸發，一波又一波。

遠甚於往日。

「砰咚~」

伴隨著一陣短暫的失重感，餘明感覺自己從高處摔了下來。

那些痛感，卻完全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彷彿一位變態的劊子手，好不容易抓到一位囚犯，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他離開？

那劇痛愈發強烈，攀至頂峰。

餘明雙手緊緊捂著腦袋，隨後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餘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他本能的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脫力。

他掙扎了兩下便放棄了，就這樣靜靜的躺著。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地板上，邊上是他的床和書桌。

書桌上的油燈還在散發著火光。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勉強起身坐會書桌前，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貪婪的灌進了嘴裡。

放下水杯，摸了摸自己的身上。

果然和以前一樣，汗水已經半干，全身都是黏黏的。

他又休息了好一會兒，等到力氣恢復得差不多，他才站起身，拿上油燈，推開房門，走向浴室。

他將油燈隨手放下，打開浴缸的放水口，褪下短褲，躺了進去。

他閉上雙眼，靜靜地躺在浴缸，感受著夏夜冰冷的涼水一點點包裹自己的身體。

在魚缸里的水將要漫過他的腦袋的時候，他才睜開眼睛，懶懶的抬起腳，蹬了一下水龍頭關閉水流。

「呼——」

「又活過來了。」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為什麼今天的痛感格外強烈，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是跟那個奇怪的夢有關嗎？那夢裡的......到底是什麼？」

這時候他彷彿回想起了什麼。

他感覺自己的記憶里似乎打開了一扇門，一些本不該屬於他的知識湧現了出來。

「這是......這是古代語言，這不是第二紀元古代先民的語言嗎？早先紅堡創造通用語的時候，雜糅了一些各民族語言的發音，其中就包括這種古漢語。聽說現在只有北地少數幾個氏族還在使用，我......我怎麼會懂這些東西。」

「一定是和剛剛的夢境有關。」、

「我......我他媽不會是撞鬼了吧？」

餘明回憶了一下夢境中的景象，想起那些在拱門上、路牌上的文字，

他嘗試閱讀夢中出現過的那些文字。

「寶葫蘆歡樂大世界、碰碰車、旋轉木馬......」

他發現，自己不但能聽懂、能閱讀，甚至還能書寫那種語言。

「和我猜的一樣，還真是個遊樂園。」

這時他突然發現，眼前的視界里，色彩在退去，逐漸變成單調的黑白配色。

左肩傳來一陣奇怪的觸感，彷彿有什麼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偏頭看去，赫然是白天曾經在醫院出現過的那團半透明光球。

「怎麼又是你這個鬼東西？」

半夜三更，常人在自家浴室遇見了這一幕，估計要嚇得半死。

可是對於餘明來說，這種古怪的場景卻不是第一次了。

這種奇怪的視覺變化，和這團不清楚來歷的非人生物，早在三個月前就開始時不時的出現。

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三個月的一個深夜，當時的餘明睡得正香，睡夢中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的腦袋。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看，赫然是這團奇怪的光球，他當時嚇了個激靈，以為撞見了幽靈。

他嚇得一蹦三尺高，大喊一聲「有鬼啊！」，沒想到那團「幽靈」卻是個膽小鬼，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嚇得倒退幾米，飛快地消失了。

耳背的奶奶沒有被他喊醒，卻招來了巡邏的夜間警察。

那警察敲門詢問了情況，餘明驚恐地講述了自己的剛剛見鬼的經歷。

警察聽了后哈哈一笑，只當他做了噩夢，安慰他實在害怕可以白天去教會找牧師祈福。

實際上餘明從小就有怪病的事情附近不少鄰居都聽說過，那位分管的社區警察自然也聽說了，只當他可能有什麼神經病，小孩子臨近畢業考試，壓力太大，做了噩夢沒什麼奇怪，完全沒放在心上。

餘明當天晚上嚇得沒敢睡覺，第二天天一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等到中午醒來，還心有餘悸的餘明起床去衛生間放水，正當他一瀉千里時，那團古怪的光球突然從面前的牆壁里鑽了出來。

當場給餘明嚇得尿分叉。

他連滾帶爬地跑出洗手間，哪知道那東西追著他不放，一路跟著他跑了出來，餘明順手在餐桌上摸出了一把餐刀，被那幽靈追到牆角無路可走。

他顫抖著雙手，握住餐刀對準它想求自保。

那一瞬間，那幽靈向他撲了過來，餘明嚇得閉上眼睛，一刀刺了出去。

餘明彷彿感覺自己刺了個空，想象中的死亡也沒有到來。

好一會兒之後，餘明才大著膽子睜開眼睛。

接著他就看到了一副怪異的景象：

那團幽靈彷彿一條小狗一般，正繞著餘明手裡的餐刀轉圈圈，時不時地停下來，碰一下餘明手裡的刀。

那一刻餘明彷彿和它產生了一些奇妙的連接，他隱約中把握到了一些什麼。

那團光球，彷彿在向他傳達著什麼念頭。

餘明愣了好半天，隱約感覺那意思好像是：

「快來.......和我玩。」

就這樣，之後的三個月里，那團幽靈一樣的事物經常會伴隨著黑白世界一起，突然在餘明身邊冒出來。

在餘明幾次試探之後，感覺這東西應該不是什麼幽靈或者鬼怪，對他也沒什麼惡意。

餘明有時候伸手逗弄它，它都會做出一點回應，漸漸的，餘明勉強能分辨出那是喜悅的情緒。

他冷靜下來之後，沒敢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生怕被當成異端或者神經病，被人抓去做人肉串燒。

畢竟傳說里，能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只有那些邪惡的巫師才能做到。

此時正躺在浴缸里的餘明，伸出手碰了碰那團光球，儘管手掌沒有傳來任何觸感，但餘明的潛意識告訴他，自己好像確實碰到了什麼。

那光球似乎有些高興，像條追逐玩具的小狗一樣追逐著餘明的手掌。

餘明就這樣躺在浴缸里，右手機械地在空中畫圈，看著那團光球樂此不疲的跟著轉圈。

「你好像條狗誒！」

「今天白天那麼多人在邊上，你幹嘛跑出來，我可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陪你玩，會被當成瘋子抓起來的。」

「你幹嘛老是來找我，去找別人不好嗎？我只是個從小就被爹媽丟掉，還得了奇怪疾病的普通學生誒......噢我已經畢業了，那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國家公民誒......」

「唉，你到底是什麼東西，都聽不懂人話的嗎?你媽沒送你去念基礎通識課程嗎？不會跟我一樣是個沒爹沒娘的大冤種吧？在我們人類世界里，沒上過學的文盲是要被鄙視的啊，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光球對餘明說的話毫無反應，依舊在跟著餘明的手掌轉圈。

「連大陸通用語都聽不懂。沒文化，真可憐，看看你大哥我，中等院校畢業，學歷橫掃提亞大陸百分之90的人，正兒八經知識分子，國家儲備人才。」

「我今天又掌握了一門語言，古代語言噢！整個泰藍估計都沒幾個人學過，我發現這先民的古漢語可比通用語有意思多了，來，我說兩句給你聽聽。」

餘明在腦袋裡搜索了一會兒，突然玩心大起，清了清嗓子，用剛掌握的古語說道：

「大郎，該喝葯了。」

話音剛落，那光球停頓了一下，身上的灰白色變得濃郁了一下，隨後很快又恢復了原樣，繼續飄向他的手掌。

餘明頓時大吃一驚，手臂停在空中，一下子忘了繼續運動。

那光球見餘明停下，輕輕地撞了撞他的手掌，彷彿在提醒他繼續。

靠！這傢伙剛剛有反應！

他急不可耐的繼續用古代語言說道：「你剛剛怎麼變亮了一點？你是不是聽得懂我說的話。」

伴隨著餘明的話語聲，那光球表面又變亮了一些，它在原地略微停頓。

這一刻餘明感覺它似乎像人一樣在思考著什麼。

但是它的反應讓餘明失望了，光芒收縮之後，那光球又動了起來，再次撞了撞餘明的手掌，催促他繼續剛剛的動作。

餘明確定它能對自己剛剛學會的古代語言做出反應后，他繼續嘗試用別的話語試探：

「你好！」

「您貴姓？」

「吃了嗎？」

「你家住哪？」

「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你是戈格還是美眉啊？」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我恁爹！」

「我叫餘明，17歲，家裡兩口人，你呢？」

那光球毫無反應，仍是在催促著餘明繼續揮動手臂，唯有那不停閃爍膨脹的光芒證明著，它確實能對古代語言有著本能的反應。

餘明不禁有些氣急敗壞，生氣地說道：「八嘎！你倒是理一下爺啊！」

話音剛落，那光球停下了動作，略微後退了一點點。

見到這一幕，餘明心裡一喜。

「誒，有反應！你難道是小日子過得不......」

話還沒說完，只見那光球後退到距離餘明三米左右的距離，陡然一個前沖，高速地沖向餘明，目標直指餘明的腦袋！

餘明大驚，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本能的收回手臂想要阻擋。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那光球飛快地撞向餘明，然後從他的腦袋直接穿過，下午在醫院的那一幕再次重演。

「嘶~」

劇痛再次襲來。

餘明倒吸一口涼氣。

一會兒之後，餘明才從疼痛中緩過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肇事者，那光球此時又回到了面前徘徊，彷彿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對餘明造成了傷害。

他生氣地一揮手，一巴掌抽了上去。

手掌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傳遞迴任何觸感，他的手從光球中穿過，什麼都沒碰到。

但是它似乎感受到了餘明憤怒的情緒，像一隻受驚的小獸一般，飛快地向後退去，穿過牆壁，消失了。

「狗屎！看來它根本就沒聽懂。」

餘明有些失望的站起來走出浴缸，用毛巾擦乾身上的水，又從櫥櫃找出一條幹凈的褲衩穿上，走出浴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他看了看那張被汗水浸得半濕的床單，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每次都搞成這樣，又得換床單，煩死了！」

他抽出床單，拿上昨天脫下來的衣物，走回浴室，將它們一起丟進了臟衣簍里。

隨後回到房間，從柜子里拿出一張乾淨的床單。

他一邊鋪著床，一邊唱著從同學那學來的淫詞艷調。

「小小少年，年方二八。年紀不大，本錢不小。孤枕難眠，夜夜濕身。沒得老婆，日日發夢。睡到天光，起來洗褲頭......」

「呸呸呸~狗屎！我什麼時候也跟西門仁儉那個鳥人一樣猥瑣了！說起來古代有個很出名的姦夫跟他一個姓，不會是他祖宗吧？」

鋪好床之後，餘明將桌子上的油燈熄滅，躺回了床上。

「關於那個幽靈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訴霍恩醫生呢。今天聽他說了那麼多，我突然懷疑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些超自然的事物了。」

「不，不需要懷疑，那團古怪的光球就是！」

「今天下午我就有點忍不住，很想問問他有沒有見過我這種情況，又害怕他把我當成瘋子或者邪教徒，把我扭送警察局或者教會。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狂信徒......」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那個鬼東西跟我的病十有八九存在著什麼聯繫。最近每周都要去霍恩醫生那裡，等和他熟了之後，試探著問一下。」

「明天還得去希納斯圖書館面試，雖然西門請他爸爸幫我寫了推薦信，不過我還是得好好準備一下，表現太差的話估計得不到那份工作......」

餘明的思緒飄飛，很快困意襲來，他緩緩地合上眼皮，就這樣枕著月光睡去。

天穹上的雙月仍在安靜地潑灑著光芒，彷彿亘古未變。

隱隱約約中，那枚體積更小的新月，似乎微不可查地偏移了一點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