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頭
更新時間:2012-10-29
轉眼三月。
春天已經逐漸掌控了世界的脈搏,枯木發了新芽,歸鳥銜來遠方的草籽撒在凍了一個冬天幹得龜裂的土地里,和風吹化了結冰的河水,天氣開始變得暖和起來了。
劉震翻看著上個月的工作彙報,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春困秋乏夏打盹,一覺又到冬眠時。
古人誠不我欺啊。
明天就是休沐了,說實話剛開始的時候劉震還真不習慣漢代五天一休的工休安排,工作五天才休息一天?我們要堅決貫徹七天工作四十小時的工作制,這種變相壓榨勞動力的行為是嚴重違反《勞動法》精神的!
咳。
如果劉震出現在唐代,然後發現唐代的公務員只能十天一休(稱之為「旬休」),那他估計早就下定決心刪號重來了。
其實劉震還是佔了一些便宜的。因為漢代這個「五日休」制度還包括一個硬性的工作要求,所有官員小吏在工作日必須居住在官府,只有到了休沐的時候才能回家一趟。
劉震作為常年住在曹府也就是國相府的外來者,跟曹操一樣,住的地方就是工作的地方,這簡直就是21世紀各種**絲極度嚮往的在家就能工作出門就能領工資一般的生活啊!
當然也有吃虧的地方。西漢的時候「五日休」是嚴格的只能休一天,而東漢則放寬了,工作五天,如果家離得比較遠的還可以回家一趟,跟老婆孩子交流一下感情,也就相當於給你多放了幾天假。
劉震就享受不到這種待遇了,所以每次休沐完了第二天,他在工作,有的人還在家裡跟老婆暖被窩……
沒老婆沒家的孩紙傷不起啊!
當然在這個天下將亂未亂的年代,像劉震這種工作狂正在逐漸增多。
比如曹操,每天晚上都忙到很晚才睡,經常看著大漢的地圖長吁短嘆,而且把看了很多遍的《孫子兵法》之類的兵書翻了又翻,都快趕上孔老夫子讀《易》「韋編三絕」了。
劉震也不敢閑著,每天的工作完了就找曹操借書看,先是相對於現代人來講比較通俗也比較熟悉的《論語》,然後是《史記》,然後是《老子》,然後是《漢書》。
當然劉震也抽空看了點與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齊名的漢賦,咳,文字很優美,但在沒有翻譯的情況下除了幾篇中學就學過的,他基本沒怎麼弄懂。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在娟蘿莉的指導下,劉震的古文水平還是有了長足的進步的,而劉震在讀書的時候偶爾冒出來的一些現代的觀點也讓小丫頭受益良多,兩人可以說是互相學習互相進步了。
這一個月濟南國表面上倒是沒有多大變化,很多東西還在慢慢地潛移默化。
寧琪在元宵節后三天就弄出來了一份全郡官吏名單,並且把每個人的資料都按劉震要求的集中歸檔放入新設立的檔案館中保存。
新紙坊已經可以勉強進行大規模生產了,限制因素一方面是工人的熟練度,一方面也是生產技術的不成熟。
不過劉震和曹操都要求了對新造紙術的保密工作,曹操為了保證生產和銷售過程中不會泄密,還特意調派了三隊嚴格訓練的由差役和兵士混合的「特別部隊」(劉震語,不得不說起名弱爆了)進行全天候7x24級別的嚴密監視。
李琰和魏繇的合作還處在磨合期,兩人還在儘力尋找雙方之間的互補點,劉震就對他們幫不上什麼忙了,畢竟默契這東西不是說有別人撮合就能速成的。
李琰倒是改進了幾樣農具,只不過還處於圖紙階段,因為財政上無法給予支持,所以現在還只能對舊的器械進行維修,想要翻新都沒那個閑錢。
事實上,在曹操來之前濟南國的財政就已經處在崩潰邊緣了。這也不是濟南一郡的情況,東漢末年分三國,並不是突然而然就發生了的,很多事情都在逐漸地顯現這個分裂的趨勢。
劉震原本有個十縣連通的修路計劃,也因為財政的不充裕而不得不一再縮水。交通局的主事助理祝清(字少清)倒是個擅於變通的人,官府拿不出來錢,他就跟富戶們說,我們修路也是為了大家好,現在先跟大家籌措些錢,日後修成之後按照出資比例分成路稅。
路稅這個詞是劉震教給他的,他立刻就舉一反三了,還無意中弄出來了後來資本主義發展后才出現的合資形式。
秦嘉按照劉震的提示把民政局分成了癢序(教育)、戶口、度支(財政)、醫(醫療)、時(時節祭祀)、市(市集)六個部門,在事務劃分上比原來清楚了許多,但各部門互相配合上還需要磨合。
商務局的主事助理梁岳(字子泰)倒是最輕鬆的,他只需要直接接管原先市掾的工作就行了。
但作為代理主事的劉震還是忙得不亦樂乎的,因為財政的原因擴建市集的方案破產了,不過原先對開市關市的時間限制和管理上的其他比較封建化的措施都被劉震刪掉了,當然阻力還是有的,但國相曹操的出面支持讓阻撓的人都閉了嘴。
改革嘛,就如同上坡,不管終點的海拔多少米,前進的過程從來都不會輕鬆愜意的。
在各種大爆炸的信息時代,劉震對於周末的安排是從周五晚上開始晚上通宵白天睡覺一直到周日晚上。
很宅很不健康的安排。
不過也是大部分宅宅更健康的大學生們的選擇。
而在這個連日常工作的節奏都緩慢如流水的時代,劉震對周末的安排是,咳,睡覺。
但是娟蘿莉每次都破壞了他的計劃。
「《易》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小丫頭一邊拉著死扯著被子不肯起床的劉震一邊頭頭是道,「先生,這可是你教我的。」
劉震心說果然善泳者溺於水,嗜睡者斃於床,言者死於口病,寫手死於碼字,自己當初是抽風了才想著教這個蘿莉學《易》,這不,報應來了。
「曹操呢?」劉震心說就是奸雄也會睡懶覺的吧,奸雄都睡懶覺的話自己那就更沒理由起床了。
「大人一大早就出門了,似是有事。」小丫頭堅持不懈地跟劉震繼續拔河,「先生,你要稱呼大人表字或是如我一般稱作大人的,不能直呼其名!」
咳,劉震心說一大清早迷迷糊糊的誰還記得五講四美傳統美德,不過曹操一大早就出去了?丫的會不會享受周末啊,要不要這麼拚命啊!
吐槽歸吐槽,不過既然曹操都沒賴在床上那他也不好意思繼續跟娟蘿莉拉拉扯扯的了,起床吧。
洗洗臉,刷刷牙,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們來做運動。
咳。
劉震當然沒這個閑情做運動,呃,也沒人陪他做。娟蘿莉幫劉震穿好衣服,然後推著他就往外走。
「這是幹嘛去?」劉震很疑惑,照日程安排他應該待在屋裡讀書寫字啊,這個時間段他沒什麼通告,咳,沒什麼會客計劃啊。
小丫頭看出了劉震的疑惑,「夫人要見先生。」
好吧,劉震恍然大悟,心說難怪就算平時都很喜歡賴床的小丫頭怎麼突然毫不妥協地要他起床,原來是頂頭上司要找他。
出了房門,穿過走廊,小丫頭放下劉震,上前敲了敲門。
一個婢女開了門,「原來是娟妹妹。」
小丫頭點點頭,「琴姊姊,夫人可在?」
「夫人在中庭呢,」被喚作「琴姊姊」的御姐瞅見了小丫頭身後的劉震,忙施了一禮,「原來劉先生也在,奴家失禮了。」
劉震不自然地在輪椅上扭了扭,有點窘迫地拱了拱手。
琴御姐掩口笑了笑,「妹妹快領劉先生去吧,夫人可要等急了。」
小丫頭回頭看了眼不自在的劉震,惡狠狠地瞪了瞪,「多謝姐姐了。」
中庭的梧桐樹下,丁氏嘴角帶笑看著在一邊玩耍的曹元和曹鑠,曹昂則安靜地垂手立在丁氏身後,兩個婢女站在一旁伺候著。
娟蘿莉推著劉震走到丁氏面前,施了一禮,「曹娟見過夫人。」
劉震在輪椅上欠了欠身,「劉某見過夫人。」
丁氏點了點頭,「先生無須多禮。妾身妄請先生來,乃是一事相求。」
劉震一愣,呃,你老公經常不落家想讓我幫你跟蹤下是不是找小三了?咳。「夫人之請,某敢不從。」
丁氏招手讓曹元曹鑠到她面前,然後又指了指身後的曹昂,「先生大才,本不敢有此言語,然妾身愚鈍,拙夫亦難言傳身教,此二子不堪大用,敢請先生屈身教導之,妾身不甚感激。」
納尼?!劉震心說我大才?姐姐你是在講笑話么?他當然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大才不敢當,小聰明有點,但也沒聽說哪個父母會請個凈耍小聰明的人來當家教啊。
劉震還在暗暗吐槽,曹元先發表不滿了,「阿母偏心,何令大兄與鑠皆有其師,獨不顧阿元?」
劉震大汗,你個六七歲的小蘿莉這麼好學上進干毛?再說了,古人不是強調「女子無才便是德」么?當然,劉震不知道的是,正式提出「三從四德」概念的第一個女歷史學家「曹大家」班昭,也得讀了書識了字才能寫出《女誡》的。
但曹元的話倒是讓劉震有些觸動,總設計師不是教導我們么?教育,就得從娃娃抓起嘛。
「夫人謬讚,劉某就冒昧教導兩位公子吧。」劉震心說反正你也沒規定我要教什麼,「若是小姐也感興趣,那便一起來吧。」
丁氏正準備訓亂插嘴的曹元一頓,聽了劉震的倒是喜不自勝,「如此,便煩擾先生了。」
劉震以為這一番談話就算是收下三個小屁孩了,畢竟在21世紀的天朝,找家教頂多也就是請老師吃個飯,然後就開始各種面對面輔導,不過,古人對於禮的重視程度讓劉震明白了什麼叫做尊師重教,也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繁文縟節。
當然,剛剛從先秦的文化混亂中走出來的華夏民族還處於對各種創新充滿熱情的階段,嚴格遵從古禮者有之,倡導簡化獨創新習者也不少見,曹操自己雖然不循常理,但他不循的是自漢武帝以來全國推廣的那種新儒,對古禮反倒有一種獨特的追捧。
於是,三月的第二個休沐,劉震坐在院子中央,旁邊是放著六禮的香案,面前三個小屁孩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對他奉茶跪拜。
然後劉震無比肉疼地封了三個紅包。
尼瑪,什麼時候見過老師給學生送禮的!
《周禮》有云:「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月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劉震有雲,這些哥都不會。
於是,剛滿八歲的曹昂,快滿七歲的曹元,還不到五歲的曹鑠,現在正撅著屁股看劉震跟娟蘿莉下象棋。
「先生,這不是對弈么?」問這話的是曹元。
「不對不對,應是象碁,先生,對吧?」急著反駁並顯示自己知識淵博的是曹昂。
「不是象戲么?很相似啊。」最後弱弱地提出自己觀點的是曹元。
劉震心說哼哼,你們這群小屁孩,沒見過這個吧,小樣兒,勞資教不了你們正宗的傳統教育,照樣有東西能教你們。
當頭炮,馬來罩。
一開局,三個小屁孩就被吸引了。
「娟姊姊快吃!」
「吃這個!吃這個!」
「此處無子,快將快將!」
劉震一臉囧然,心說果然師生對立自古有之么?尼瑪。
曹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下旬了。
據說是鄰郡樂安國出現了海盜,並且上岸佔了個小縣,郡兵寡不能敵,樂安相沒轍,只能上報刺史求援,刺史便從濟南和平原調了兵去平亂。
當然小縣是奪回來了,海盜見官軍勢大,一聲唿哨,乘船復歸於海上了。
劉震心說這個年代就有海盜了?不是在明朝才出現倭寇么?難道是高麗棒子?
當然這只是個小插曲,劉震現在頭疼的,是這個月休完第二個休沐后第二天發生的事。
怎麼說呢,曹操一走,他就很柯南很夏洛克地又撞上命案了。
那一天也是劉震無聊催的,一般來講,就是現在的五日雙休工作制也一樣,星期一事兒是最多的,壓了一個周末嘛,所以周一一般都比較充實。
星期二星期三就開始疲軟了,總想著這星期怎麼過這麼慢,於是各種心不在焉各種不淡定。
星期四星期五就開始活躍了,這周末去哪兒玩兒啊,是不是要跟幾個哥們兒出去喝點酒然後dota去啊。
劉震這天就處於疲軟期,各種坐不住心神不寧,然後娟蘿莉看他在輪椅上東張西望扭來扭去就跟他說,出去走走吧。
這裡就體現出來當領導的好處了,沒人會在意他是不是在認真上班。
那就出去走走吧,劉震和小丫頭帶上兩個差役,東晃晃西晃晃晃到了南城。
一般來講,在古代,南城也就意味著一個城市的棚戶區。
劉震心說哥到東漢也這麼長時間了,也沒怎麼關注下古代底層人民的生活,今天反正沒什麼事,就來看看吧。
東平陵作為一個郡治也算得上一個小型城市了,南城這一片也大概有個方圓四五里的,居住著全城大概七成的人口。
劉震到這裡的時候差不多日昳,這個時候基本上男人都在外面養家糊口,留在家裡的大多就是婦幼老弱病了。
在21世紀,可以說只要是棚戶區,一般都少不了各種隱性犯罪和朋黨觀念。
比如南片兒的人就不會對北片兒的人有什麼好臉色,東街的就不會跟西街的有多少來往,只要是上城區的,一律不會配合什麼。
但在這個年代,人們的心思都還很單純,孩子不會對陌生人充滿警惕地躲在門后,閑談的家庭主婦們不會在外人走近的時候故意壓低或是拔高聲音,雖然生活比不上住在北城的富裕,但也不會因此對那些人充滿仇視。
李越的工作還是做得不錯的。北城已經基本普及片兒警了,南城人比較多,人手不夠,控制力沒北城那麼高效率,命案發生的時候負責這一片的捕役房因為距離比較遠,捕役趕來的時候劉震已經開始在查看現場地形了。
這是個很有點日後帝都特色的大雜院,死者是個婦人,三十六歲,寡居,有個剛行冠禮的兒子。
負責南城的主捕役叫魏青(字伯東),是原先跟著李越的,原任賊捕掾,負責抓捕盜賊的,在治安上面經驗比較豐富,南城不好管,李越就讓他過來抓總。
「大人,下官南城主捕役魏青伯東。」基本上東平陵的官吏百姓都認識劉震了,畢竟坐著個兩個輪子的椅子的人全天下也就這一個了,魏青帶著捕役過來就直接找到了在大雜院里轉來轉去還拿著紙筆寫寫畫畫的劉震。
劉震抬起頭看了魏青一眼,「魏捕役,倒是來得挺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