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奉天子以令不臣
更新時間:2013-01-31
當劉震在昌邑熱火朝天地進行四個現代化的時候,正在鄄城一面按部就班地鞏固河內和東郡的屯田制,一面為遠征徐州的曹操輸運糧草,保證前線勝利的參軍荀彧和治中從事毛玠聯署給劉震寄來了一封信。
信的內容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在這篇寫滿了兩頁紙的文字中,荀彧和毛玠主要只說了一件事,而這件事,卻是劉震已經等待了好久的劇情。
這個劇情概括為一句話,就是:奉天子以令不臣。
當然,在正史上,這個由毛玠提出的戰略還有一句話,「修耕植以蓄軍資」,但劉震早在初平元年就已經把這個戰略提前付諸實施了,倒也不必毛玠費心再提了,而本應在歷史上因為提倡和推行屯田制而大放光彩的棗祗和任峻也被劉震掩蓋了風頭。
在接到信的那天劉震努力想表現得很淡定,但無論怎麼淡定都掩飾不了內心的激動,喵了個咪,我勒個擦,迎獻帝的劇情哥可是從河內等到現在啊!
當然,這個傢伙毫無穿越者風範地沒有提前觸發劇情甚至是自己誘發劇情,我們就不說了,畢竟,沒人是完美的。
劉震僅僅思索了一秒,就以登月般的速度回復給荀彧和毛玠,然後把自己的名字也署上原信轉發給曹操。
但還沒過一天,曹操的迴音就來了。
徐州遠征軍已經迴轉,現在正在魯國,不日就會到達昌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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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話是這麼說,叫做「英雄所見略同」,事實證明,這句話說得很對。
在荀彧和毛玠商議著是不是要把天子這面大旗給拉過來幫曹操唱大戲的時候,隨軍出征的郭嘉和戲志才也同樣在進行著商議。
到了興平二年,天下大勢基本上已經明朗了,這就是個該死的亂世,而在亂世中的人,無論是身居高位的諸侯,還是朝不保夕的賤民,都只能想盡辦法讓自己在這個亂世中比別人活得長一點。
從北到南,公孫瓚已經廢了,袁紹已經崛起,張楊是個廢柴,李傕和郭汜根本就是鼠目寸光,劉焉病的不輕,劉表還在想著法子保境內安寧,袁術撒了只很大的網,卻沒有足夠的網鉤子,孫策剛剛在江東站穩腳跟。
而曹操,夾在二袁之間的曹操,卻還一心想著報私仇。
當然,依照這個年代的人的觀點,父母師長被辱,都得以命相拼,更不用殺父之仇了,曹操的做法無可厚非,但瞅著陶謙剛死,也不顧及兗州境內是否安寧,就急急地出兵,不是一個聰明人應該做的。
本來,如果沒有劉震這個「內政高手」(大偽),荀彧和郭嘉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曹操出兵的,雖然在這個時空里沒有了佔據濮陽的呂布的威脅,但袁術被擊敗后,豫州已經空虛,從大戰略上看,佔據號為「中原之地」的豫州,比起佔據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是邊地的徐州,要靠譜得多。
而現在有了劉震,豫州雖然沒有被曹操佔據全境,但至少除了汝南一郡,其餘幾郡都被曹操佔據了郡治,控制住了戰略要點,荀彧和郭嘉等人也就不再阻擾曹操出兵徐州了。
然而,劉備可不比陶謙。
打了近四個月,曹操才剛剛擊破泰山四將,正式進入徐州境內,卻又傳來了天子東歸,劉震結婚的消息。
郭嘉和戲志才緊急商議后,向曹操建議,先放劉備一馬,趕緊回去迎回天子,拿到大義名分再說。
曹操雖然忿恨難平,但也不是絲毫不考慮大局,天子這招棋一到手,他也知道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於是,在停軍匆匆休整后,曹操第二次退出了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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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二年六月,正在河內打醬油打得都快咸死了的夏侯惇迎來了曹操一行。
荀彧、劉震、郭嘉和戲志才,以及兗州其他夠級別的官員都隨行到此,一番寒暄后,曹操便和諸官員一起前往河內河東邊界,迎接已經被曹洪接到手的天子。
跟荀彧和郭嘉久別重逢,劉震還是挺興奮的。他雖然沒什麼跟這兩人搞好關係日後做什麼齷齪事的心思,但與人為善總歸是不錯的。
戲志才年紀大了,又有些旅途勞頓,只能坐在馬車中,跟策馬揚鞭的劉震三人小聲談笑。
如果是在平日,曹操還會勒住馬跟他們同行,一起說笑幾句,但這次事關重大,曹操再怎麼不拘於常理,也不敢在天子面前放肆。
兗州之變對曹操的影響還是挺大的,虎豹騎初步建立后,典韋和曹純就不離左右了,只要出征,身邊必定帶著典韋,宿衛也必定是以曹純為督的虎豹騎。
這次出來,因為是迎接天子,不好帶太多兵,怕被人詬病衝撞天子車駕,就只帶了典韋和曹純,虎豹騎就暫時歸時任虎豹騎宿衛的曹休統領,留在了懷縣。
劉震跟典韋也是見少離多,曹純為人穩重,雖然在陳留時就已經跟隨曹操征戰,卻跟劉震不甚熟悉。
跟荀彧三人聊了幾句后,劉震縱馬上前,先跟曹操打了個招呼,「明公。」
曹操點點頭,「聞藥師于山陽行新政,向日不得間隙,書牘之間又不可詳說,今日可為吾說之。」
劉震拱了拱手,看了看在一邊的典韋和曹純,朗聲回答,當然,這可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功課,「震所行新政,意在以民為本……」
曹操是個不喜讀聖賢書的,唯一看得進去的就是兵法,劉震也不在曹操面前賣弄什麼孔孟之道,簡單地說了一下執政思想后,就把具體措施大概地講了一遍。
聽完劉震的講述,曹操沉吟了一會兒,「藥師所行,卻是頗合我大漢法度。」
所謂大漢法度,自然不是漢武帝表面宣稱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而是為漢宣帝一語道破的「吾家有法度,霸王道雜之」,儘管自宣帝后的漢元帝開始,這一法度有所變更,卻並未消泯於史書。
劉震倒是沒想到曹操會給他這麼高的評價,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自己只是在照葫蘆畫瓢,把後世的一些思想和制度東拼西湊地結合在一起,有沒有副作用還不知道呢,哪敢說什麼「霸道」、「王道」?
跟曹操謙虛了幾句,劉震表明了他的來意,山陽士民銀行雖然是設立了,但銀行業天生就是連鎖行業,如果不能把分支機構遍布全國各地,以軟通貨來彌補硬通貨出產量的不足就是一句戲談。
而且,像銀行這種在實質上可以對貨幣進行宏觀調控的機構,劉震如果不通過曹操就在兗州全境推行,或許現在還沒人能看出來他的布局,但以後呢?到那個時候,以曹操那種多疑的性子,估計劉震會死的很慘。
所以,為了自己的後路,劉震一直以來都是奉行只要是會影響到大局的事,他都會事先跟曹操彙報,算是打個預防針,以免日後有什麼說不清楚的事,還連累到他身上。
當然,因為大漢掌握的硬通貨本就不多,幾萬錢的資產就能稱得上是巨富,對貨幣的宏觀調控也從來都不是這個帝國的經濟工作重心,所以當劉震詳細解釋了銀行的作用之後,曹操能夠想到的,就是漢武帝的「平準令」和漢宣帝的「常平倉」。
這二者都是為平抑谷價而設置的,一方面自然是避免穀賤傷農,另一方面也是保證不會出現通貨緊縮的情況。
劉震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貨幣對市場的影響力,也就模模糊糊地認同了曹操的說法,這就是個預防國家金庫沒錢的機構。
這麼一說,曹操就明白了,自然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下來。
跟曹操說完了公事,基本上也就快到河內與河東的邊界城市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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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的大漢天子,剛剛過完十四歲生日的劉協,坐在沁水的縣衙內,心情是不那麼舒暢的。
用我們現在的說法,青少年嘛,總是對社會有這樣那樣的不滿的。
年初逃出長安,輾轉到了安邑,下詔到各州命令諸侯勤王,卻沒一個聽詔的。曹操倒是來了,卻是從徐州的戰場上回來的。
尼瑪,這他娘的還是不是勞資的天下?
但是,從小就生活在何皇后的陰影中,又在即位后先後成為董卓、李傕和郭汜等人的傀儡,被人像趕羊一般從洛陽趕到長安,離開了長安卻又不得不棲身於賊寇眾多之地,作為高祖皇帝的後裔,這種沒有任何一個大漢天子有過的經歷讓劉協學會了眾多成大事者所必備的素質,隱忍。
孟子曾經曰過,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不管怎麼說,曹操來了,這就是一種心存漢室的表現。而且劉協也聽說,曹操之所以征徐州,是因為故徐州牧陶謙殺了曹操的父親曹嵩。
這本是人之常情,伍子胥作為楚人,為吳滅楚后都要掘楚平王墓,鞭屍三百,以報其殺父兄之仇。曹操要是能夠放過陶謙,不報殺父之仇,劉協反而不敢讓曹操來迎接自己了。
而聽太尉楊彪說,曹操麾下還有個江夏劉氏後人,很有可能是漢宗室。
劉協動了心思,這年頭,從來只有為了利益插朋友兩刀的,沒有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表面上忠於漢室的大臣、州牧、太守,一到天下大亂的時候,都不顧漢室興衰了,哪怕是宗室,劉焉和劉表不照樣只顧自己,對他這個正牌老大連看都不看一眼么?
對曹操,劉協是不敢信任的,這也不是針對曹操個人,事實上,現在手握兵權的諸侯中,劉協對任何一個人都不敢信任,董卓、李傕和郭汜已經給他造成心理陰影了,一個個的太坑爹了,動輒就靠武力解決問題,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一點素質都沒有。
這個江夏劉氏後人據說並沒有什麼兵權,曹操只讓他象徵性地掌了一個「機關營」,還基本上都是工匠,還在去年年初的時候被剝奪了一次。
劉協覺得,他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為自己尋找一點助力。
身在亂世,時刻為自己做點打算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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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很清楚自己現在所面臨的局面,曹操是他唯一的依靠,誇張點來說就是他的股肱之臣,劉協自然不能像常例一樣坐在城內等著曹操來朝見。
出城五里相迎,既表現了對曹操的重視,又不會顯得失了天子風度。
曹操遠遠地看見天子車駕,慌忙滾鞍下馬,身後跟著的劉震等人也緊隨著下了馬,戲志才身體雖然不適,也還是讓人攙扶著下了馬車。
「罪臣迎駕來遲,請陛下贖罪!」曹操急趨至劉協面前,三跪九叩,大聲請罪。
作為現代人的劉震畢竟不像古人那樣從小就耳濡目染,對這些禮儀不僅不熟悉,而且也沒有那種如同本能般的反應,跟在劉震身後的郭嘉剛跪下去,卻發現劉震獃獃地沒動,忙用力扯了他一把,幾乎是把他按在了地上一般。
根本沒看清楚所謂天子長什麼樣的劉震有些緊張地低著頭,希望他剛剛那一愣神的工夫沒有多少人看到,但就如墨菲所說,你越是擔心的事,越是有可能發生。
被郭嘉扯下的劉震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聲怒喝,「天子面前,豈容僭越!」
好嘛,上學的時候被教務主任抓,現在穿越了被御前侍衛抓,尼瑪這什麼世道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劉震心中暗罵,卻也只好不情不願地站起來,一時間鶴立雞群,頓時成為眾人的焦點。
當然,敢看著他的也就是天子身後的人,跟著曹操跪下的這些人都戰戰兢兢地低著頭,目不斜視地看著身下黃色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