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呦呦鹿鳴
桑鴻十四歲那年,第一次在城都大門前見到十一歲的沈花拾。逢著靖安十九年冬季,澤恩皇帝病重,當時還身為太子的桑祈,領著一併大臣候在城都牆外迎接鎮守月城十九載而歸的沈故—沈大將軍。
彼時的桑鴻只是剛被封為長平王,還未承擔起什麼大任,但舉止投足、行為處事之間已經明顯被養成了循規蹈矩的性子,一派老成持重。一行人中,桑鴻緊緊跟在桑祈太子的身後。
沈大將軍鎮守月城數十九載,手握十萬重兵,澤恩皇帝登基前又與他稱兄道弟,這樣大的迎接場面他本也是受的起的。各大臣不管心裡有多少不滿,情不情願也總是要做做樣子的。
剛剛過的五更天,天空還雪霧朦朧的,各官員已經等候在白皚皚的一尺深的雪地里,滿噹噹站了兩列長龍隊,好不隆盛。
高城紅牆上覆了一層厚厚的雪,高低錯落著,天地渾然一色,冰潔澄亮。遠遠的看見車馬停下,眾將士齊齊下馬步行。沈故長子沈少遠跟隨沈故右側而行。
見到沈少遠的第一眼,他眼中隱隱約約有些羨慕敬佩。沈少遠不過年長他兩歲,雖又一直遠在邊境,卻已經是安都城內老老少少飯後閑談的一名人物。
自己府中情竇初開的侍女們私下也會悄悄談論,偶爾也有那麼兩句冷不防竄進他的耳朵里。年少成名於戰場,參與大大小小的戰役。安都城裡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左左右右都是那兩句。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風流倜儻的少年郎常見,可、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百萬師的少將軍是生平頭回一見。
桑鴻下意識的回頭去看他的三兄兩弟。果然,哪怕他的兄長桑祈貴為太子之尊,哪怕他的弟弟桑黎也有貌似潘安的容姿,此刻相比沈少遠也都有些遜色。
那是他說不出來的差別,少年英俊,豪情壯志。如此相比之下,沈故其後跟著的兩個女兒和幼子就有些不及。
長女沈朝夕初見之時雖也是,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迴風之流雪一般的可人兒,可安都城內什麼時候也不缺才華兼備的女子。一時瞧不出什麼特別來。
最後被瞧見的才是二女沈花拾和幼子沈江籬。沈朝夕和沈少遠的個子都很高挑,處在最後的沈花拾和沈江籬都被擋了大半。
桑鴻只隱隱約約看出後面的少女披著同雪色一般的狐皮斗篷。沈故與太子等人互相奉承完,幾人才錯落開來介紹他的家眷。
他方清楚的瞧見她,未梳京中貴女打扮,髮飾簡單卻引人關注。四支翠玉流蘇夾對稱別在發間,幾隻小花十分俏皮,儼然月城邊關女子裝扮。
她大約是極其怕冷,毛茸茸的白狐圍脖和通紅的臉對比衝突很大。一手窩著暖爐,一手牽著幼弟,一一上前拜見他們。低眉順眼,溫柔細語,好不乖巧,和那些安都貴女養成一樣的興趣,好生無趣。但很快桑鴻就意識到,他對沈花拾的誤解有些大。
為了表達對沈故的盛情,太子府里辦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宴席為他接風洗塵。桑鴻向來不是很喜歡那些酒桌上的彎彎繞繞,終於三巡禮節過後趁桌上的人推杯換盞間悄悄溜了出來。
因人數眾多,沈故的家臣與家眷都被安排在長亭另一側。長亭雖四露,但太子府的亭中暖玉鋪地,火爐圍燃,倒也不覺得寒冷。
附近梅花開的正好,溫酒煮茶,觀雪賞梅再也沒有更好的去處。桑鴻注意到長亭那邊的歡聲笑語,與自己這邊的阿諛奉承曲意逢迎竟是兩個世界。
桑鴻本不想打擾他們,就繞了長亭外的石子路過去。只差一步正想踏出小側門,好巧不巧正看見少女揉了一個雪球朝另一桌的沈少遠砸去。
沈少遠像是早有防備,明明和舊友還在自然說著話,腦袋下意識自然一歪,雪球準確無誤的打到沈少遠旁邊少年的後腦勺。
雪球開花,散了一片雪跡。少年大叫,四下望去卻找不到罪魁禍首。
桑鴻去看然後肇事者,某人一臉淡定的和女眷聊著嘻嘻哈哈。彷彿剛才的事和她毫無關係,就連沈花拾身邊的人竟然也沒瞧出什麼不妥。
高手。
晶亮的眼眸,黑耀的眼珠轉動,透出一絲慧黠。桑鴻也被吸引再認認真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她們姐妹二人同樣都沒有帶冠玉珠釵這些瑣物,各是單單兩根流蘇珠玉穗綁在雙鬟髮髻后。
沈花拾解了披風,她裡面穿的是冬季鮮有人穿的翠綠色衣裙,青色上襦,深綠百褶腰裙。讓旁人看了萌生一股冷意,猶如夏季。
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怕冷?桑鴻懷疑一開始下的「她怕冷」這個定論。
沈江籬在片大的地方跑來跑去也沒有人攔他,正是替沈花拾準備「武器」的幫凶。
一眨眼的功夫,沈花拾又揉了一個雪球過來。這下沈少遠沒有躲,一把抓了個正著,輕輕一揉化作一攤雪渣灑到了地上。
沈花拾一臉正經的在和貴女門聊天,興緻盎然道:「我也很喜歡他寫的話本子……」
沈少遠的眼中卻是寵溺和無奈,連連搖頭喚她,「花花,過來道歉。」
沈朝夕拍了拍沈花拾,提醒她。
「啊?怎麼了?為什麼要道歉?」沈花拾扭頭,一臉無辜,一副如夢初醒被人打斷的樣子。
沈少遠一臉無所謂,也不是很在意,極其輕鬆的語氣道:「再裝就沒意思了。那就罰你一個月不許喝酒。」
「啊,大哥你不能冤枉我啊。」沈花拾一臉委屈的表情,突然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
就當桑鴻以為她要道歉的時候,沈花拾出其不意的走到正在一邊玩雪的沈江籬身邊來,一句驚人道:「阿籬呀,二姐都教你很多次了。做人呢一定要行為規範,懂禮貌。一定一定要記住,絕對不可以像這樣把雪球砸到別人身上去。」
桑鴻保證,從他這個完美的角度看過去,他看到的沈花拾的口型絕對是「不可以像我這樣」,但說出來的卻是「不可以像這樣」。
他發誓,那句「像我這樣」絕對是糊弄親弟弟背鍋的。然後就看到沈江籬扔了手中的雪,拍了拍手掌,規規矩矩的彎了腰,奶聲奶氣的道歉,「哥哥對不起。」
於是乎,桑鴻看到沈少遠用眼神再次警告沈花拾,而沈花拾飛快的翻了翻白眼、吐了吐舌頭。由此,他記住了這個少女。
第二次見她是在三年後,沈少遠的婚宴上。彼時的沈故已經進封沈國公,沈少遠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將。
這樣的青年才俊家家可求,誰料沈少遠卻悶不做聲的娶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徐家庶女徐思顏。一時之間,又引起安都城內的一陣轟動。徐思顏本就是家中不受寵的庶女,桑鴻本想著就算沈家再大的迎親的陣勢到底也彌補不了徐家女眷送親的密友團。
此時長兄桑祈已經登基為帝,他也被冊封太子。本來這樣臣子成親的場合他是不必出現的,卻最終被徐常楓送來的一套五朝之前柳公臨帖給收買了。
徐常楓這樣做的用意,究竟是為了私心之下長一長徐家的門楣,還是大氣之下只為添一添庶妹的底氣,他不得而知。
他只是走一走過場,也不必隨那些迎親的人馬在徐府門前擠擠攘攘猜字謎吟詩作對,便早早等在了徐常楓安排的小院里,他只需等著到時迎親隊伍接了新娘出門,他跟著去沈府就是了。
此時正是春季,院里的桃花開的正盛,他躺在桃花叢的搖塌上,若不仔細瞧,桃花將他遮的嚴嚴實實。他本拿了冊話本子放在臉上遮陽閉目,旁邊煮了茶,悠哉悠哉享受片刻安寧,卻剛躺下沒多久,隱約聽的側牆上面傳來窸窸窣窣的攀爬聲。
沈花拾在牆的另一側踩了小廝的肩膀,抓著牆頭正在努力的向上攀爬。還傳來三三兩兩的少女聲:
「花拾你慢一點……」
「花拾你小心一點……」
「哎呀,你加油站起來……」
沈花拾長呼了一口氣,有些煩躁,「要不是為了收拾那幾個小賊,我至於受內傷嗎?要不是受傷,我至於還要爬牆嗎?有輕功不能用,憋屈。」
桑鴻在花影后挑了挑眉,覺得有些意思。
沈花拾一看就是自小沒少爬過牆,三下五除二就翻牆而過,跳進院子里來。她謹慎的瞧了瞧四周,跑到門後面把木栓拉開了。一哄而入七八個少女,桑鴻一瞧,都是些官員家的貴女。
沈花拾憤憤不平,道:「我今天非要氣死王月盈那個老太婆,竟然不許給我未來大嫂送親,非給她點厲害瞧瞧不行。」
桑鴻皺眉想了一想,王月盈。噢,是徐博梣娶的那個平妻。
「我可是瞞著我爹出來的,現在還有點害怕……」盛家的二姑娘盛柔有些擔憂。
楊言家的二姑娘楊珂珂開解她,道:「哎呀,誰還不是啊。」
「就是就是,都來了還說那些幹嘛啊。阿柔,你就別擔心了,大不了回去后再抄兩遍女戒唄。」附和楊珂珂是盛柔的雙胞姐姐盛蘭。
楊家的二姑娘楊珂珂最是無懼,道:「王氏那老女人也太不是東西了,我爹就很贊成我做這事。」
「你爹也太通情達理了。」盛柔表示十分羨慕。
桑鴻真的想看看一向古板的楊聽到這話臉色會氣成什麼樣子。
「小點聲啦!」沈花拾統領大局。
一眾少女貓著腰,有拿手擋臉的、有拿手絹遮面的、甚至還有拿葉子擋眼的,真是把一葉障目做到了極致……自從遇到沈花拾,他這才發現這眾少女也不像從前那般的了無生趣。
沈花拾探頭探腦的領導著打開另一扇門,輕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偷偷摸摸的向新娘子那邊的廂房走起。
桑鴻喝了杯茶,不知怎麼的總想笑。桑鴻放下杯子,嘆了口氣,主動把兩扇全開的門都關上了。
他按部就班的活了這麼多年,見過安都貴女基本上都算是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再好一些就是慧質蘭心,端莊賢淑。
偶然也有不同俗氣的人,沈朝夕是才華馥比仙,徐娉婷是人人得見的剛柔相濟。其她人的性子,彷彿一個比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難得見這般放縱,不自覺變了些心境。
他心中泛起漣漪,自然也再靜不下心來讀書酣睡。索性丟了東西也去前面湊一湊熱鬧。沒趕上大門前的過五關斬六將,直接順順利利跟著沈少遠的迎親隊伍找到了新娘子的門房。
沈花拾看見他們過來,像只貓一樣拉著盛蘭竄出來。揮揮手讓門屋裡面的人繼續上了鎖,裡面又是傳來一陣歡聲笑語。果然看到聞風趕來的王氏黑了一張臉,此時說也說不得,罵也罵不得,無可奈何的樣子更是讓人想笑。
「大哥呀大哥,雖然你是我親大哥。但是我今天肯定是要站在我大嫂的這邊的,這紅包嘛,自然是少不得的。」沈花拾兩手一攤又往前舉了舉,就差舉到沈少遠的臉上。
盛蘭一手恰腰,一手做出同樣的姿態舉向男方的迎親隊伍。
門內鬨笑更甚,吵吵鬧鬧,「還有我們呢。」
謝雲深和陸文景得意洋洋的從準備好的兜袋裡抓出一大把荷包,故意在沈花拾和盛蘭的眼前抖了抖發出聲響。
「這第一關倒是過了。」沈花拾對屋裡嚷道:「珂珂,咱們得信守承諾撤掉一把鎖吧。」
「好哩。」屋內少女齊聲回答。
六七個大男人被戲耍的膛目結舌,撤掉一把鎖?一把?
沈花拾掩嘴故作驚醒之態,「我忘了告訴你們了,六把鎖就是六關。」
盛蘭數著荷包里的銀子,安危道:「沈公子,六六大順吶。或者要不咱們來個十全十美?」
陸文景差點氣的腦袋冒火,大叫,「我就知道你們倆湊在一起肯定沒好事。說吧,一共要多少錢?一次性把十把鎖全給我撤了,小爺不怕花錢。」
「錢可不是萬能的。」沈花拾狡猾一笑,打了個響指,偏房裡陸陸續續走出幾個侍女都端著東西。
沈花拾先講解第一關,指著侍女手中端著的玉盤給他們看。裡面是一塊冰,清清楚楚的看到透明的冰塊之間有一把鑰匙。
「你們自己想辦法嘍,這塊冰化了就可以拿到一把鑰匙,我們就再開一把鎖。」
屋內的少女都擁擠到門前,透過窗子看到外面的景象,可憐的陸文景拚命的舔著那塊冰,十分滑稽,歡顏笑語不斷。
楊珂珂拿起一條手帕接著說道:「這條紅手絹我會扔出去,你們不許碰它,只許用嘴吹,我們數一百聲之內不許它落地。」
於是乎,幾個人像一群玩雜技的小丑拚命的仰臉吹氣。場面再次拉上高潮。
他真切的覺得這十幾年來從來沒有像這般開心過,笑的真真切切,發自肺腑。
念繞口令、喝一桶巨苦的十補中藥、新郎給同伴描妝,同伴輪流著遭罪終於闖過一關又一關。迎親隊伍相互擠眉弄眼示意,瞅準時機開門的一瞬間猛衝進去搶新娘。
紛亂期間,他看到平日比自己還要冷淡幾分的楚暮卻偷偷的將手背在後面,沈花拾含著笑若無其事地從他手中接過幾件物什。
他的目光一直凝聚在沈花拾身上,得以在陽光下眯眼看到那幾件物什是幾顆糖果。
綠色的糖果。那是沈花拾最喜歡的顏色。
若是有別人看來,定然是一份溫馨少女心萌動的舉動。可在他看來,那樣的配合巧妙讓他異常難過。
楚暮不動聲色,他卻看到他隱藏下的僅有溫柔。是對沈花拾的獨特溫柔。
原來是自己遲了一步。他早該想到的,沈花拾那般好的人,就連楚暮也無法拒絕。他以為自己需要救贖,卻原來曇花一現終究不如含苞待放。難得又那份心底剛剛萌生的悸動,卻這麼快就夭折。
那日在酒宴之上悶聲喝酒,是他生平頭一次失態。成親之宴上大醉酩酊,若被有心人聯想,怕是還以為他對這樁婚事有什麼不滿。
不過三年未見,她變了很多。不再如從前那般表面裝的溫順,背地行事隨心所欲。明裡背里她都變得隨心所欲,肆無忌憚,我行我素。
而他,恰恰相反。也正因如此,他心裡的嫉妒羨慕緣何而起,能有誰知道?
……
近來連續下了多天的陰雨,終於一朝開晴,桑洛衡尋機來長平王府。
南梁制典,便是當今聖上已成年的兄弟也早已封王立藩,不得宣詔不得回京。桑鴻的這位叔叔更是早已離京,如今是唯一被召回的藩王,可見地位足重。
如今回京,朝中官員多變,誠然不得不小心提防。相繼回京多日,桑洛衡協桑鴻叔侄同去鎮北候府拜訪老候爺。桑洛衡遠離官場多年,心中見解多多少少也只與這位儲君侄兒敞開所言。
「我與皇叔同日抵京,可遠遠不如皇叔來的順心。」桑鴻一連多日未睡得好久,馬車之上與桑洛衡談話也不忘閉目養神。
桑洛衡略遲疑,聰明如他,低聲反問:「是你哪位「好兄弟」的手筆?」
桑鴻心中雖驚,卻依舊低聲回應,「皇叔!」
「你我之間,還用的如此?」桑洛衡正色。
桑鴻搖頭。
桑洛衡問的直白,兩人毫不避諱,桑鴻也只是苦笑皺眉:「三路人馬合力追殺我,我如何分辨?」他未睜眼,又接著說道:「想治我於死地之人又何止我這幾位手足同胞。」
桑洛衡伸手撫肩,不知作何言語安慰。
桑鴻接著說道:「皇叔你知道的,我這儲君之位,也是當年被強加來的。我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為臣為子,為兄為弟再不得安逸天倫。歲歲年年,何時想全身而退都是不可能的了。」
「少時我與皇兄最受父皇恩寵,得意盡致。年少哪知長成之苦,原是曾經受了多大的恩寵,今日便要承擔多大的責任。皇叔獨善其身,是我可望不可及啊。」
桑洛衡沉默片刻,溫言安慰:「凡事多是向前看才得啟法。今日我從陸貴妃處來,她孕中三月有餘,還有宋美人的事想必你也已經知曉。若她們兩人平安產子,你也好藉機卸去大任。」
桑鴻睜眼嘆氣道:「但願如此。」
兩人也知,這事情強求不得,終不再說此事,聊起其它。
只聽見駕車人一聲呼喚,馬兒和車駕穩當停下,方是到了。
兩人相視一笑。
鎮北候府的老侯爺謝仲鶴身子骨雖不如從前,但都還算健朗。兩人念及到底也是長者,並未提前告知迎接,而是尊禮前行拜訪。
兩人帶侍從隨著謝家小廝前去。謝府正廳偏後,小廝貪近,繞了近道後院。哪知在後池就碰到了家中女眷。
天氣已轉了涼,池邊秋桂開的簇簇,香氣滿院。相隔還有點遠,看不清前方女眷半隱在桂樹下的真實面容。隱隱約約只看得女子似穿了黃色對襦,紅色長裙,朱唇之抵是把長笛。聲聲笛聲聽得十分真切空靈滌塵,婉轉悠揚,吹的頗有大家風範。
幾個侍女躲在這邊花樹底下閑聊起興,並未看見兩人的到來,七嘴八舌的在講一些趣事。
為奴為婢者多是小心翼翼,謹言慎行。偶然得了閑聊些瑣事,已經是十分滿足的了。這幾個侍女言笑晏晏,聲音不小不大,十分隨意,可見主人家的寬厚。
一人道:「昨個長姑娘也不知道怎麼了,從到家后就坐立難安的。偏巧下了雨,又偷偷的跑了出去,淋了場雨,可把輕珠姐姐嚇壞了。」
又一人道:「可不是。說是要去找什麼東西卻最後也沒有找到,回來后哭了好久,輕珠姐姐勸了大半晌呢。」
「指不定又是因為徐家。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們家長姑娘,那徐家也太欺負人了。」
「就是就是。」侍女低了聲,「你說這生不了孩子就一定是女人的錯嗎?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對咱們這些女子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過我也真是聽我大嫂家的哥兒說,這女子生不了孩子,卻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男子呢。」
「這話可別胡謅,讓人聽去了,仔細你的板子。」說話的人雖然是話語謹慎,卻也是含著應和。
「我大嫂家的哥兒怎麼也是在醫館作活的,何況這話我也就對你們說說,旁人我可有那個閑工夫呢。」
「不過說真的,就徐家那副德行,指不定是陰德作祟,報應到他兒子有什麼毛病呢。」一個平時十分機靈大膽的小侍女憤憤不平。
------題外話------
終於恢復了連載小說的激情,前段時間因為某一件事中斷,導致一直沒連載。胡漢三終於回來了……(經常用胡漢三這句話,但其實我竟然不知道胡漢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