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朝陽面色冷起來,楊懷懿也一頓,他將吃食撂在一旁,柔順地等待她說話。
雖然他大約明白,長公主要說與他聽的話大約不會動聽。
「伯禱,我是有夫之婦,你是聖人的左膀右臂,阿冕也一樣,你不該這樣待我,你是新一輩里英武的郎君,隨國公府的驕傲,不該叫你阿姊傷心。」
楊懷懿沉默了片刻,「您是有夫之婦,然而您更是天子之妹,上皇的女兒,聖人豁達,大約不會計較這些。」
「天家之間父子聚麀,君奪臣妻,相比之下,末將對您的傾慕有何不能坦蕩?」楊懷懿淡淡一笑:「因為天子是有權力的人,您也有得到另一個男子愛慕的權力。」
朝陽頷首,並不否認自己流淌的血脈中含有不受約束的荒唐,然而她道:「我自然也有拒絕你的權力。」
他不動氣,大約是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問題:「為那一紙婚書,還是為宇文家震主的功勞?」
宇文大都督雖然已經到了放權的時刻,然而他的兒子卻又子承父業,是皇帝的信臣,想來也是忌憚的對象。
她點點頭,竟然還肯一笑:「雖然不全為著這個,但是既然聖人將我許配給了阿冕,我也當做一個勉強合格的妻子。」
「更何況,便是沒有他,我也未必看得上伯禱你呀。」
楊懷懿站起身,在她面前,叫她看得分明,神情中略有倨傲:「我樣樣都會比他強的,便是有什麼地方不如,我尚且比他年輕十五歲,難道還等不起嗎?」
「只要您不喜歡他,」楊懷懿看向她澄澈目光,雖然是他嚮往已久的女子,卻莫名有一瞬的心虛,低了聲音:「便是您喜歡他,又有何妨呢?」
他終究還是跪坐下來,偏過頭去竭力剋制道:「不必殿下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覬覦他人之妻,有違聖賢之道,坐堂讀書時,沒有一日不感到羞愧自責,可是殿下,您嫁到并州后,我沒有一日不想您,那些書上的字,我只有想著您才能讀下去。」
多麼荒唐的事情,那些書讀來,本來是為了教導他如何立身做人,但是他卻是想著一個遙不可及的人,才能讀下去。
讀了這些書,建無數的功,才有可能重新得到她。
「馳騁邊關本來就是我自己的追求,聖人所予官位卻在其次,既然功成便也沒有什麼可不可惜,」他懇切地剖白自己,恨不得握住她的手撫住自己的心,然而他顧慮到自己沾了炭灰的手,最終沒有唐突:「我本來便是為了能離殿下再近些,才這樣看重名利。」
只要聖上肯給他保家衛國,報效朝廷的機會就足夠了,這些功名利祿無非是能方便他進一步接近朝陽長公主,他並不是十分在乎。
起碼,並不像在乎她那樣在乎。
女郎對於自己的愛慕者總是更寬容一些,她的聲音柔和,「可那時候你還小,我從來沒有惹到你罷。」
「您什麼也沒有做錯,」他回憶起她浸滿肌膚的沉水香與傾倒烏雲似的鬢髮,無法剋制自己不去看她:「可是我永遠也無法忘懷山風吹拂您帷帽的模樣,若不是……您本來就該是我的妻子。」
她自然沒有什麼錯處,錯的只是他記住了這麼多年。
錯的是他醒來這樣晚,雖然不知是誰暗中操縱乾坤,隨國公府如今尚且恩寵不衰,可是並沒有給他帶來正大光明追逐長公主的資本,反倒是眼睜睜看著她嫁人。
她望向他的目光平靜中含有哀憫和艷羨,坦然道:「我確實羨慕你,伯禱,起碼我十七歲的時候並沒有這樣無畏的勇氣。」
「你知道嗎,我少年時期去過一個很美的地方,那裡有一方湖泊,有一個叫人大開眼界的女兒國。」
楊懷懿所說的那些她知曉,她並不是頑固不化的女子,然而性子里卻有難得的柔軟與顧慮:「女兒國里的男子常常走婚,女子可以擁有許多伴侶。」
「我並不羨慕她們擁有許多伴侶,只是很羨慕她們雖然過得並不富裕,卻不必考慮太多,可以決定伴侶的去留,也能拒絕任何一位追求者。」
阿娘那時對這地方也很感興趣,租賃了一棟竹樓小住,然而後來卻因為不堪年輕男子對她的熱烈愛慕和阿爺濃濃的醋意,最後也沒有待太久。
阿爺之所以能夠在那些追逐太后的男子之中取勝,一來靠兩人之間的情分與無上的權力,二來也多少憑藉些年輕的優勢,熬死了許多對手,可是面對更年輕的男子,太上皇也會有憂慮的時光。
她道:「我阿爺做過十餘年天子,然而我卻不如她們那樣自由。」
「臣自知不配求一個正室的名分,也不敢逼迫殿下,」楊懷懿聽到她這樣說,猜度或許是自己逼迫得太急切了,稍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勉強道:「我既然有這樣的念頭,便也願意充當殿下的外室,您寂寞的時候可以枕在我的懷裡。」
他出身權貴外戚之家,又有天子皇后的寵愛與鋒芒畢露的才華,亦有他的心高氣傲,怎麼肯做一個沒有名分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