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中秋(中)
聖人一聽居然還有白色的鹿,立馬起了興緻,方才齊貴妃就已經同他說,四皇子是為他準備禮物才誤了時辰。
他抬手一揮,道:「哦,還有這般稀奇的鹿,快呈上來給朕瞧瞧。」
高晨興微偏目光,身後帶著白銀面具的男子便將手中那鑲嵌著淡藍寶石的錦盒呈遞上去。
聖人這才注意到這人,問道:「這人是?」
高晨興回道:「他是兒臣麾下的親信,因為臉上有道赫人的傷疤,怕嚇到旁人,便以面具示人。還請父皇莫怪。」
聖人道:「無礙。」
一個下屬罷了,聖人並沒有在意,他興緻盎然地看著內侍將呈上去的進盒打開,裡面是一張完整的純白鹿皮。
殿下有人好奇地往上看,可惜什麼也瞧不見。就連卿若也忍不住坐直起身來。
「好!好!我兒有心了。」只聽聖人連連稱讚,喜笑顏開地蓋上錦盒,讓高晨興入座。
藩王獻白鹿皮,很難不讓人覺得煜北王這是有意給太子高鹿陽難堪,席中有忠於太子的人恨不得當下就彈劾高晨興。
可是聖人都沒什麼反應,席中的臣子就算不滿,也不能逾矩多說什麼了。
就連身為太子的高鹿陽,也只能裝作愚鈍模樣,對自己「好兄弟」的所作所為一笑而過。
他可不信,從當年奪嫡中站到最後的聖人,怎麼可能不懂高晨興獻鹿皮的意思。不過對於他們兄弟之間的小打小鬧,上面那位樂見其成罷了。
「多年不見,皇兄還是一如既往地。」高晨興一起長袍,坐到了高鹿陽下方,狐狸似地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盯著高鹿陽,一字一頓道:「穩,重。」
高鹿陽也不怒,依舊一副風清雲淡的模樣,回道:「在皇宮待久了,到底比不得四弟氣盛,回趟都城還能射只白鹿送給父皇,下次說不定又有什麼金鶴紅鶴送給父皇,本宮可比不了。」
前有白鹿影射高鹿陽,后就會有金鶴紅鶴暗喻高丘鶴的,下次說不定又是哪個皇子。
高丘鶴性子急,眼裡更是容不得沙子,一被人挑撥,便忍不住冷哼起來,不屑地睨窺著高晨興,說道:「不過是被召回都,某人別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莫說高晨興一個早早送去封地的藩王,就連太子高鹿陽,高丘鶴曾幾何時放在過眼裡?
高晨興含笑不語,他身後席上的高戚陳聽到了卻忍不住絞著袖子,瞪著高丘鶴的背影,暗罵了句:「蠢貨。」
都是些小摩擦,在旁邊不知事的人眼中,太子皇子幾個儼然還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絲毫沒人太過在意。
宴上的歌女舞姬退去,便又瞧見有宮人抬上來了幾隻雙耳銅壺和羽箭。
一瞧便是投壺的玩意,往年宮宴也都有這些娛樂環節,若是表現好的,說不定還能收些封賞,那些聖人拿出來的玩意,便是最次的獎賞,也都是一頂一的寶貝。
只聽聖人說道:「中秋佳節,總該找些樂子,早就聽聞你們之間又不少投壺高手,今日便讓朕瞧瞧你們的本事,若是投得好,朕必有重賞。」
言盡,又瞧著幾名內侍抬上一個長桌,桌上擺著各種稀奇物什。
卿若坐在前面,稍微坐起些便能瞧見,她略略掃視一遍,又坐了下去,側著腦袋問墨玉:「那個紅珊瑚旁邊的是什麼?」
「玉骨枕,據說夏季睡覺枕時會自帶涼意。」墨玉解釋道。
卿若又悄悄指了指玉骨枕旁邊的小錦盒,錦盒裡面裝著兩粒黑藥丸,問道:「那旁邊那個黑球又是什麼?葯?」
墨玉眯著眼睛仔細瞧瞧,還是搖了搖頭,道:「不知,許是什麼藥丸罷了。」
卿若捏捏下巴,思考著說道:「罷了,想來對我也沒什麼用。」
「怎麼?可有想要的東西?」墨玉柔聲問道。
「那個鞭子不錯,鑲著那麼多石頭,挺好看的。那個什麼玉骨枕,也還不錯。」
還沒開始,卿若便開始盤算著待會要拿哪些東西了。
墨玉在一旁看著卿若,那眼神在旁人瞧來,似乎都能掐出水來,偏偏卿若沒看見,只專心挑著還未到手「獎賞」。
「去年那什國曾送來一匹武器作為貢品,那長鞭想來就是其中之一了。」墨玉解釋道。
聖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誰第一個試試?」
就算擺在那的獎賞再如何惹人垂涎,尋常的世家子弟也斷不敢第一個出風頭。
高鹿陽先行站起來,道:「兒臣先來吧。」
高丘鶴手指在桌上輕輕扣響,糾結良久,平日喜歡出風頭的他還是沒敢先一步,只因他射箭尚且不佳,投壺則更是從未試過。
而另一邊的高晨興捻著酒樽,絲毫沒有想上去的準備。
聖人微微頷首,道:「那太子就先給各位作表率吧。」
宮人捧了三支箭遞給高鹿陽。
其實他並不擅長這些,之所以先站出來,也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
三支箭盡出,僅一支中了銅壺耳。
「看來兒臣手氣不佳,獻醜了。」高鹿陽拱手坐了回去。
等太子做完了第一套,別的世家子弟這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三支全中者,便能得賞賜。
卿若有了目標,等前幾個候門世子投完,便興沖沖地也跑了上去。
穿著裙子到底不如平日里的馬裝方便,她也不習慣穿成這樣,提著裙子小跑時顯得格外笨拙,那些大臣礙著同僚面子不好吱聲,反而坐在後面的那些女眷有些不懂分寸,嘰嘰喳喳笑了出來。
這一笑,又嘰嘰喳喳引出前些日子卿若被蕭家郎君拒了又主動上書請婚的八卦。不過好在那些個女眷坐的遠,卿若反正也聽不見。
她一心只想著投壺拿鞭子。
這種東西她玩的多了,適應了箭的重量,輕輕鬆鬆便都投中了。三支箭,兩支入壺口,一支作妖似地投進了壺耳。
「好,賞。」聖人在上面也看的起勁。
「謝聖人。」卿若敷衍地抱拳行禮,便樂滋滋地跑去一旁拿鞭子。
她才下場,身後立馬有人緊接著就上去了,她抱著裝鞭子的錦盒回頭一看。
這回上去的竟是蕭澤。
卿若就這般看著。
只見蕭澤接過宮人遞來的羽箭,掂量片刻便索性將三支箭一同脫手。
不過眨眼的功夫,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瞧見方才清空的銅壺中又多了三支箭。
坐在上側的聖人忍不住拍了拍手,稱讚道:「好,三箭同中,好本事,賞。」
卿若也忍不住夾著錦盒拍手,認識這麼多年,她還真不知道蕭澤居然是個投壺能手。
這會子惹得她還想再試一次,看看她能不能三支箭一同投中,可是賞賜已經拿了一次,再上去總覺得不太好了。
蕭澤徑直走到了長桌前,同卿若客氣地頷首,平淡地喊道:「郡主稍讓。」
卿若這才回過神了,把躍躍欲試的手藏在背後,一言不發地挪回坐處。
再瞧蕭澤,對方卻只拿了那個裝了兩粒黑丸子的盒子便回去了。
卿若有些摸不著頭腦,小聲同墨玉說道:「他拿那藥丸幹嘛,沒病沒災的,都不知道那玩意能幹嘛。」
墨玉笑道:「你去問問?那般好奇,也許人家就是隨便選的呢。」
卿若搖搖頭,撇嘴道:「不問。」說完打開了自己的錦盒,拿起雕紋鑲著寶石的鞭子,興沖沖地展示給墨玉看。
「怎麼樣,好看不。」卿若掂量著鞭子,覺得稱手極了,若不是她後面還有其他官員,恨不得現在就甩開鞭子試試手。
「好看。」墨玉附和道,一邊壓著卿若欲動的手,收了鞭子,溫聲哄道:「乖,回去試。」
卿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回去再玩。」
墨玉無奈笑笑,待卿若老實地收了錦盒才繼續問道:「得了鞭子,可還要那玉骨枕?」
卿若先點點頭,而後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道:「算了算了,已經得了鞭子,再去受賞一回不太好。」
她壓低了聲音,附到墨玉耳邊道:「免得別人說我貪心。」
墨玉只覺得好笑,說道:「我去。」
「你去?幫我得那個枕頭嘛?」卿若眨了眨眼,剛想質疑墨玉會不會投壺時,卻突然想起來前幾日在西市墨玉投得那般厲害,立馬轉變了態度,樂呵呵道:「好哦,快去快去,莫讓人搶了先。」
墨玉幾乎是被推著上去的,長公主往這邊瞧時,恨不得當時就給自己女兒兩個板栗,哪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趕著自家夫君上去的。
這會子打不得自家女兒,長公主便恨鐵不成鋼似地掐了掐身邊的輔國大將軍。疼得對方拿酒的手一抖,險些把這上好的黃梨酒撒了出去。
「夫人好端端掐我作甚。」卿叔信心疼地把酒一飲而盡,然後委屈地瞧向自家媳婦。
「瞧你那寶貝女兒,拿了個鞭子還不夠,還指著墨玉上去再給她得物什!」長公主道:「就知道欺負人家墨玉!」
卿叔信不以為意,他當是什麼大事,說道:「這有什麼,說明人家兩孩子親近,小打小鬧的,你個做岳母的人了,還管倆孩子事作甚。」
長公主瞪了他一眼,道:「你個做爹的,就慣著自己女兒吧。」
卿叔信訕訕道:「好夫人,您可有什麼喜歡,為夫也替你得來?」
「去,我可不要,給那些個世家小輩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