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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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跳樓了？張海強看著報紙娛樂版的頭條，吃了一驚。

對於溫文爾雅的張國榮，張海強一直頗為欣賞。在他看來，功成名就的明星腰纏萬貫，根本不會為世俗的柴米油鹽煩惱，每天錦衣玉食美女環繞，無憂無慮快樂似神仙。沒想到他們也有普通人的煩惱，也會像普通人一樣焦慮，煩躁，甚至輕生。

看來錢多也有錢多的煩惱，只是錢少的人體會不到罷了。

出納小杜推門進來，遞過來一份上月的財務報表，看到張海強正在看的新聞，嘖嘖兩聲，一臉惋惜的說：「大好生命就這麼結束了，不知道留下那麼多財產便宜了哪個傢伙。」

張海強讓她的話逗笑了，說：「沒你的一份嗎？你不是他的影迷嗎？他該留一份給你才對。」

小杜胖胖的的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不屑的說：「我只是一般影迷而已，跟著看個熱鬧罷了。人家有的人都掉淚了呢，現在還在辦公室里抹眼淚呢。也不知道哭有什麼用，人家會不會給她一份遺產。」

不用想，張海強就知道小杜說的是沈霞，自從沈霞來了之後，小杜就對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但位置比自己高的女人充滿了敵意，總是覺得是沈霞搶了她的位置。張海強早從平時的蛛絲馬跡中覺察到了這點，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勸小杜。

「你給社保辦打電話了嗎？」張海強岔開話題。

「打了，諮詢過了。社保和醫療保險必須辦，馬上就要開始普查，沒交的被查到肯定會處罰的。我看從這個月開始我們公司就得辦了。」小杜收起臉上的表情，認真的說。

「嗯，既然這樣，那你去辦吧。這是為大家做好事，你可要干好了啊。」張海強說。

小杜愉快的點頭稱是，走近些，低聲說：「有的人在咱公司領著工資，還在外面兼著其他事情，這事兒你管不管？」

「誰？」張海強明知故問。

「還能是誰？」小杜白了他一眼。

按理說，員工在外面兼職，公司是不允許的。特別是業務員，絕對不允許腳踩兩隻船，公司只要發現這種情況，肯定會將業務員辭退的。但會計不一樣，並不涉及業務和競爭，會計利用業餘時間替別人做賬，增加點收入，只要不耽誤公司的工作，他也不好說什麼。

「給什麼公司兼職？你知道嗎？」張海強問小杜。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小公司。因為我那次聽到的數字，肯定是報稅出了問題，稅務局打電話來核實，可不是小數字，比咱公司的數字可大多了。」小杜像個偵探，分析的頭頭是道。

「先別管這些了。把養老保險這一塊弄好了再說吧。」張海強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好打太極。

小杜失望的哦了一聲，轉身走了。

會計在外面兼職是行業慣例，張海強並不吃驚，但沈霞竟然也兼職，這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來，沈霞跟羅亞平的關係非同一般，因為雲勇說過，去年沈霞就跟著羅亞平一塊去了麗江。她背靠羅亞平這棵大樹，肯定不會缺錢，怎麼還需要做兼職來補貼家用呢？

如果連沈霞都缺錢，那像小杜和老高這種只靠基本工資和年終獎的非業務類員工，日子豈不是更難過？當然，小杜是個例外，她家裡條件好，根本不指望她那點工資，助理小秦也類似，但司機和倉管都是要養家的，以他目前的收入，恐怕日子不會太寬焯吧？

老孔說的有道理啊，雖然是業務型公司，但也不能只是業務員們吃香的喝辣的。正是因為眼饞業務員們收入高，那三個技術人員才同意轉行做業務。可公司是一個整體，每一個環節都很重要，技術、財務和內勤作為業務輔助，理應和業務員們一同分享業務增長帶來的成果，不知道羅亞平為什麼沒有重視這一點。

朱文傑打來電話，向張海強彙報海平分公司的情況。從年前開始張羅，到現在初具規模，所有事情都是朱文傑一個人完成。新增了三名員工，包括兩個業務員和一個助理，朱文傑對兩個業務員做了簡單的培訓，從這個月開始就要放他倆出去跑客戶了。

「財務這一塊我打算找個記賬公司代管，能省一大筆費用呢。出納目前沒遇到合適的，先讓助理兼著。我主要精力還是做業務啊。」朱文傑少見的用沉穩口氣說話。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一半了。」張海強鼓勵道：「海平那邊就靠你了。我說過，只要你認真起來，沒什麼客戶做不下來。」

朱文傑嘿嘿一笑，恢復了以前的活泛，試探著問：「張總啊，你別光嘴上說，是不是得給點實惠的啊？我的待遇怎麼算呢？是不是得提前說好了啊？」

雖然去年海平辦事處業績突出，但年終獎是羅亞平走之前就定下了，比前年多但也沒多太多，朱文傑並不滿意，這點張海強能感覺出來。但他那時沒發言權，不好說什麼。現在不一樣了，海平分公司是他一手促成的，作為海平分公司負責人，朱文傑找他要待遇，名正言順。

「就按以前說好的。你只要完成任務，這些都不是問題。業務漂亮了，在任何人面前我都有話說，誰也說不出什麼，對不對？」張海強淡淡的說。

「沒問題啊。」朱文傑要的就是他這句話，爽快的說：「年底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現在非典這麼嚴重，你要多注意啊。」只要朱文傑認真起來，海平的業務張海強並不擔心。

「下個月我結婚，公司的人得來給我捧場。」朱文傑又說：「我在海平沒幾個朋友，你們不來，我這邊沒幾個人了。」

「還用你說？我們肯定都去。」張海強笑著祝賀道：「需要給你準備個什麼禮物？跟我不用客氣，直接說就行。」

「別的我不缺，就差一套房子。」朱文傑打趣道：「海平的房價竟然比洛州貴，真是見鬼了啊。不過房子不用我考慮，老丈人家裡有現成的，哈哈，哥們兒是不是賺了？」

「你小子賺大發了。」憑朱文傑的收入，按揭一套房子也不算多困難，但現在他根本不用費這個心思，張海強由衷的替他高興。

沈霞不請自來，進門后直接坐到張海強對面，張口就問：「張總，我記得羅總走的時候，沒說要給員工辦養老保險的事兒吧？怎麼我看小杜這幾天正在搞這個事兒呢？」

張海強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目光，不解的看向沈霞。現在他終於把那台宏基筆記本利用了起來，通過MSN跟台遠分公司的人交流，利用QQ跟客戶溝通，用郵箱接收所有業務員的工作報告，電腦的確改變了人們的辦公模式。

「羅總雖然沒說這個事兒，但不代表這個事兒不能辦吧？」張海強淡然說道。

沈霞一怔，馬上醒悟到自己的話說的有問題，當初羅亞平把她介紹給張海強的時候，只是說讓她代替周會計，根本沒說過讓她參與公司的決策。雖然她知道羅亞平的真實想法，但張海強畢竟是名義上的總經理，遇事沒必要跟她商量。

「我的意思是說，這麼一來，公司的費用肯定增加不少，長年累月的，到時怕你沒法跟羅總交代啊。」沈霞連忙解釋。

「該花的費用不能省。」張海強瞟了一眼沈霞，掩飾著自己的不滿，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再說馬上就開始這方面的普查了，如果查到我們不交保險，不但要補交，還要罰款。罰可不是罰個三百二百。真要罰了，怎麼向羅總交差？」

沈霞是會計，自然知道這方面的政策，她猶豫了一下，說：「那，那要是這樣的話，該交就交吧。我這是替公司考慮，是為了公司省一筆費用。」

張海強無奈，只能笑著說：「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不過該花的費用不能省。這事兒對大家來說是好事兒，對公司來說雖然增加了費用，但也保證了人員穩定，也是好事。」

沈霞訕訕的笑了下，說：「那個，有個情況我得跟張總說一下。我在上家公司還交著保險，就不用在咱公司交了。那我保險里公司交的那部分，是不是應該發給我？」

保險費用由個人繳納和公司繳納兩部分組成，公司交的部分佔大頭，按最低繳費標準每個月也有幾百塊錢，沈霞惦記這筆錢，也說的過去，畢竟一年下來不是小數。

「你走了他們還給你交保險？」張海強驚奇的問。這事兒有悖常理，說起來讓人難以相信。

「是啊。」沈霞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一直交著呢，所以我就不參加公司這邊的保險了。公司這邊只需要把保費加到我工資里就行了。」

原來她是為了這個事兒來的。張海強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似的打量了一眼沈霞，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單看外表像是一朵單純的荷花，沒想到內在里卻如此錙銖必較。

「我覺得你還是把保險關係轉到公司這邊好一些。」張海強打定主意，不能慣著她，雖然她總是有意無意的透露給自己她跟羅總的關係非同尋常，但現在公司他說了算，他不喜歡沈霞這種狐假虎威的做事派頭，所以也不打算給她這個面子：「要是不轉過來，那隻能維持現狀。」

沈霞聽懂了「維持現狀」是什麼意思，臉一紅，想分辨什麼，可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說什麼話，只是丟下一句「好吧」起身離開了。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不憑自己的勞動賺錢，卻靠著姿色委身大款，甘心做不勞而獲的小三，這本就讓張海強對沈霞輕視不已。現在又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先試圖阻礙公司給員工辦保險，目的無非是見不得別人跟她享受同樣待遇，阻撓不成又要求把錢補給她，真是一點虧也不吃。

以羅亞平的大方，錢這方面斷不會讓沈霞為難，怎麼這個沈霞又是在外面兼職，又是算計這點保費，就像缺錢缺到骨子裡的乞丐似的，完全不似社會上那些小三，穿金戴銀揮霍無度，倒像極了一個精打細算勤儉持家的家庭主婦。

如果不是確切的知道她跟羅亞平的關係，單純從平日的言行上，張海強真覺得沈霞是一個適合持家的好女孩。她平時衣著簡樸，不挑吃喝，跟同辦公室的出納小杜形成鮮明的對比，小杜對衣食的挑剔透露著洛州土著家給人足的優越感，而同樣是洛州本地人的沈霞則樸素的跟他們這些外來人員一樣，甚至有些不如。

難道她是因為家庭生活困難，才委身做小三的？張海強苦笑一下搖了搖頭，就算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也覺得不可原諒。一個女孩，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換取暫時的衣食無憂，是愚蠢的，是不值得同情的，何況，這裡面還有很大的虛榮成分呢？

手機鈴聲把張海強從遐想中拉回現實，來電顯示是他老家的手機號碼，但顯然不是他家人的號，因為沒顯示名字。在老家除了家人就只有馮艷華知道他的手機號，難道是她？

接通了果然是馮艷華，跟上次一樣，來洛州學習，順便看看他這個老同學。

「你們真會挑時候啊，現在非典鬧的這麼厲害，還敢出來學習？」張海強笑著開玩笑。

「領導都不怕，我怕什麼。讓來就來唄。」馮艷華跟以前一樣大大咧咧。

「還是住在凌波大酒店嗎？」張海強問。

「還能在哪？這是我們的對口酒店，我就算住膩了，也換不了地方。」

四星級酒店怎麼可能住膩了？公司業務員們出差，住的都是幾十塊錢的招待所，就連張海強這個總經理，也不過是不足百元的商務酒店。這幾年商務酒店逐漸成為一股趨勢，乾淨整潔，價格不貴，很受他們這種商務人士歡迎。

「那好，晚上還是請你吃洛州土菜吧。」馮艷華打電話無非就是讓他請客吃飯，上次來的時候吃的那家土菜館很有特色，張海強還想安排到那裡。

「能不能換一家啊，難道洛州就這麼一個特色？」馮艷華直言不諱的表示不滿。

「那你想吃啥？」張海強問。

「飯店我吃膩了，想去你家吃點家常菜。你媳婦不介意吧？」馮艷華笑嘻嘻的問。

「這個。。。」張海強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