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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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實習期很快結束。按照廠里的統一安排,實習期滿后張海強這批大學生要根據實習期間的表現,重新定崗。
在金馬集團,工資待遇跟崗位的關係巨大。同時進廠的人,工齡補貼肯定一樣,因為這個是死數,每一年都對應一個不同的數額,不管是廠長還是保安,只要是工齡一樣,工齡補貼都是相同的。
但崗位補貼是以基本工資為基數,按比例計算的。崗位不同,那麼基本工資就有差別,帶來的影響就是崗位補貼也跟著變化。兩者疊加,差別就明顯了。
對於計件工資的工人來說,崗位工資的實際意義沒那麼明顯,但對於張海強這樣的技術崗位員工而言,定崗的差別,就是錢多錢少的差別。
就算是同一個崗位,也有一級二級三級的差別。原則上新進員工都是從三級起步,隨著工齡的增加,崗位級別才會慢慢的升上去。除了工齡的影響,那就只能憑藉對廠里的貢獻來快速提升自己的崗位級別了。
而最容易做出貢獻的技術崗位,就是厂部的技術科。
所以這也是張海強最想去的地方。
可是,這又談何容易?
定崗原則上是公司負責人事的副總說了算。不過張海強跟這個副總沒任何交集,想走他的門路也沒什麼機會。如果沒人幫自己說話,那估計他也就只能在沖三車間這麼幹下去了。雖然沒什麼不好,但總覺得應該更好。
可憐的是他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從小到大,每每面臨選擇,他都是自己一個人拿主意。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給不了什麼有價值的參考意見,往往都是一句「你自己看著辦」把選擇權力交給他自己。中考,高考,就業這三個人生轉折路口,都是他自己憑著自己的直覺做出的選擇。選擇的是對是錯,現在也無從驗證。
張海強把在廠里認識的人梳理了一遍。高層領導他一個也不認識,中層裡面只認識李紅旗,但他總不能讓李紅旗出面幫他找關係調出李紅旗的部門吧?其他的人認識的倒是很多,但都是跟他一樣無權無勢的新人,即便是有的工作了一兩年,那也沒有任何發言權。
算了,還是這麼聽天由命吧。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張海強只能放棄。
但同寢室的校友柯偉勸他去試一試,他說道:「你們這次進廠的人太多了,你如果想以後發展的好一點,就得比其他人主動一些。主動去孫總那裡坐一坐,都是廠里的同事,你去了他也不會把你攆出來,怕什麼呢?」
柯偉是去年進廠的,車間實習三個月後安排在二廠技術科,雖然不如一廠的技術部那麼顯赫,但不必每天在車間里聽噪音吃粉塵,工作環境優越,而且在領導眼皮底下工作,提拔的機會就大了很多。
「總不能空手去吧?」張海強覺得柯偉說的有道理。
「當然不能空手去,買點禮物就行。」但應該買什麼,柯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海強才工作兩個多月,一共領了不到兩千塊錢的工資,除去開銷,手頭也沒剩多少。給副總送禮,拿著一點水果肯定說不過去,但太貴了他又買不起。
一連幾天,張海強都在想著買什麼禮物合適。第一次送禮,也沒什麼經驗,更沒個人可以商量,這著實讓張海強抓耳撓腮了好幾天。
但留給他的時間實在不多了,下周就要公布結果了。要送禮的話,這周末就是最後的時機了。
周五下班后,張海強頭一次沒有急著趕回去打牌,他倒了兩路公交車,來到洛州市中心的洛水商業大廈,花三百塊錢買了兩條新上市的洛神煙,覺得分量不太夠,又買了兩盒進口的藍莓,用塑料袋拎了,就直奔孫總所住的小區。
孫總住的小區是二輕局機關宿舍,金馬集團是市屬重點企業,很多領導都是從機關派遣過來的。宿舍雖然外觀陳舊,但綠化的非常好,矮的冬青高的法桐將整個小區籠罩在樹蔭之中。間或會看到三三兩兩的人緩步遛彎兒,遠處不時的傳來不知名的鳥兒的叫聲。
越是臨近孫總所在單元,張海強的心跳越是加快。他感覺口乾舌燥,呼吸也有點急促。剛在商場廁所解決了小便,現在忽然又有了尿意。他在孫總單元門前站住腳,深呼了幾口氣,想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但感覺收效甚微。
乾脆回去算了。這樣臉紅心跳如同做賊般的感覺實在讓他難受,他有點後悔一時衝動買了這麼貴的香煙和水果了。如果沒買這些東西,現在扭頭就走,那該是多麼輕鬆的一件事情。
但現在錢都花了,不送進去實現它的價值,就純屬浪費了。自己沒給父母姐姐買過任何的東西,無端的把三百多塊錢浪費了,豈不是罪過?這可是自己一個月的基本工資啊。
門洞里走出一個人,這把張海強嚇了一跳,就像小偷行竊時忽然撞見了主人。看人家根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了出去,他才緩了一口氣。
趕緊送上去吧,越拖延恐怕自己越膽怯。張海強給自己壯了壯膽,讓樹蔭的陰涼幫著把背後的汗消了消,牙一咬,抬腿走進了門洞。
孫總家在二樓,西戶。這是柯偉明確的告訴他的。門上貼著一個紅底黑字的福字,門鈴就在福字的旁邊。沒敢再猶豫,張海強抬起手就按了幾下門鈴,決絕的就像找上門打架的混混。
門后一聲輕響,一個中年女人拉開一半的門,看了眼張海強,輕聲問:「你找誰?」
張海強努力剋制著自己心臟的劇烈跳動,盡量語氣平緩的說:「你好,我是金馬二廠的,找一下孫總。」
「他還沒回來。」中年女人看著張海強,面無表情的說。
張海強提前準備的所有腹稿都是面對孫總時的說辭,現在孫總竟然不在家,這讓他感覺有點手足無措。
「那,那孫總什麼時候回來?」他囁嚅著問。
中年女人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這個小夥子拎著東西顯然是來送禮的。但這副裝出來的老練在她眼裡就如同幼兒園的孩子般幼稚。她不打算讓他進門,敷衍道:「這個我不清楚,你等他回來了再來吧。」說完就要關門。
門后忽然探出一張女人的臉,看了眼張海強,然後對中年女人說:「讓他進來吧。」
這個人張海強認識,正是第一天報到就遇到的,和他一塊去醫院給姚明理辦理入院手續的那個女醫生。
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她,張海強進了門心裡還有點特別的激動。中年女人已經關了門,往客廳走去,留給張海強一個苗條但冰冷的背影。
女醫生站在張海強對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著說:「張工,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雖然兩人不熟,但畢竟認識,張海強慢慢鎮定下來,他把手裡的東西放在門口的鞋柜上,斟酌著說道:「我問了別人,沒想到你也在這裡。」
「我就住這個小區啊。」女醫生咯咯笑了,然後問:「你是為了定崗的事兒來的吧?過來坐一會兒吧。」
「哦,不坐了,不坐了。」張海強連忙擺手,女醫生不是主人,那個中年女人臉上始終冷冰冰的並不招呼自己,自己可不敢貿然坐過去。
「就是定崗的事兒,想讓孫總照顧一下。」這是早就想好的,張海強說出來卻還是有點磕磕絆絆。
女醫生依然是一副笑臉,說:「別人早就行動了,你等到現在才想起來,怎麼這麼晚?」看張海強臉上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又說:「那你先回去吧,我替你跟孫哥說一聲。」
一直到出了小區的大門,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張海強的心跳才算正常。汗濕的後背感覺一片冰涼,他放慢腳步,慢慢的回想了一下進門的整個過程,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分鐘,但自己卻感覺像漫長的一個世紀。好在沒有什麼失禮和做的不到的地方,準備的說辭儘管沒用上,但該表達的意思也表達清楚了。
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這個女醫生,她怎麼會在孫總的家裡,而且看起來跟孫總的夫人關係非同一般。金馬集團這種企業人員方面盤根錯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關係,這點他早就聽說過。問題是自己跟這個女醫生只有一面之緣,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往,也不知道她答應幫著轉達能不能奏效。
不過也幸虧今晚女醫生在,不然自己連門都進不去,那事情就更沒一點指望了。
心不在焉的信步走著,張海強頭一次覺得宿舍里的牌局對自己沒了吸引力。
定崗的結果很快就公布了,絕大多數人都是在原來的崗位沒任何變動,包括張海強。花了一個月的工資,換來這個結果,讓張海強感覺有點不值得。
那次去孫總家送禮,女醫生好像說過很多人都行動了,嫌他動作太晚。就是說送禮找關係的人肯定不止他一個,那現在既然絕大多數人都沒做調整,也就意味著他們花的錢也是白花了,這一點讓張海強的心裡平衡了不少。
總歸他還是留在這個邊緣化的沖三車間,無所事事的重複著每天的無聊。
不過好在車間主任李紅旗對他進行了調整。沖三車間雖然在三個車間里排名最後,但並不代表生產能力不行。只是現有的工作量不能滿足設備的生產需要,無法開足馬力滿負荷運轉。而人員和設備閑置就是極大的浪費,所以李紅旗交給張海強一個任務,就是儘可能的聯繫外面的企業,給沖三車間找活兒干。
每個車間雖然都是金馬集團的一部分,但金馬集團並不反對車間在外面攬活兒。摩托車的生產有淡旺季,冬天天冷的時候是淡季,摩托車的銷量降低,車間里活少工人的收入就減少,自然怨氣就會增加。這時候外單的加入,既能讓工人維持穩定的收入,又能給集團公司帶來一定的收益,何樂而不為呢?
但前提是所有的外單必須通過厂部來統一管理。但這樣留給車間的利潤就少之又少。李紅旗就覺得車間做了所有工作,但利潤大頭都留給了厂部,這個冤大頭實在不值得當。
所以他給張海強的任務是私下聯繫外單,繞開厂部直接跟車間結算。這樣就算是價格低一些,但利潤大頭都留在車間里,他這個主任就有了支配權。
學了四年的機電一體化專業,畢業后沒接觸一天的跟專業相關的工作,張海強就掛著外協經理的名頭,四處尋找能給衝壓車間帶來效益的合作夥伴了。
其實這個尋找的過程非常簡單,張海強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找到了竅門。
瀏覽《洛州晚報》是張海強每天的必修課,很偶然的一次他看到周四版的副刊上,有大幅的機加工廣告。每個廣告都只有豆腐塊那麼大,都是非常簡練的諸如「線切割加工」「四面磨加工」等字樣,然後就是一個聯繫電話。每周只有周四這一天才會有這種廣告副刊,這也是報社增加收入的一個方式。
當張海強向李紅旗彙報了自己想在報紙上做廣告的想法后,李紅旗卻有些躊躇。
「做廣告雖然好,但廣告費不便宜啊。」李紅旗臉上的笑有點勉強,呲著門牙讓對面的張海強感覺像是要哭一樣。
「就這麼大的一塊,應該花不了幾個錢。再說一周就登一次。」他還是想說服李紅旗。
「這個錢誰出呢?車間里可沒什麼錢啊。」衝壓車間不是自負盈虧,李紅旗並沒有什麼小金庫可以支配。
「實在不行大家一塊湊一下。」張海強說。
「不行,不行。」李紅旗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提議:「知道的人多了厂部那邊肯定就馬上知道了,你想讓我受處分啊?」
張海強沒想過這一塊,他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你還是自己聯繫,廣告這一塊不太保險。」李紅旗是希望張海強能私下自己聯繫幾個用戶,攤子不能鋪的太大,動靜不能弄的太響,幾個小活兒做下來,大家賺個年底的過年費就行。
但張海強是金馬集團沖三車間的技術人員,上班時間哪能隨他的意願想去哪就去哪?雖然李紅旗可以利用主任職務的便利,給他簽出門條,但出門條最後都要匯總到總務科,你一個新人每天都往外跑,總務科的人肯定會過問。
自從定崗之後,張海強的工資由實習時期的360元升到正式職工的430元,其他方面差別不大。每月到手也就五百多塊的收入。扣掉每天7塊的伙食費,能支配錢的也就三百不到的樣子。原來攢的幾百塊,因為送禮幾乎全部花沒了,現在手頭雖然不是特別緊張,但也僅限於剛夠吃飯。
工作幾個月,還沒給家裡寄過一分錢呢,雖然父母肯定不會說什麼,但張海強心裡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可收入就這麼多,自己不是孫悟空,床下也沒藏著聚寶盆,既沒有拔根毛變成錢的本事,也不能把一張錢變成無數張,那就只能在現有的這點錢里做文章了。
雖然沒錢,但事情還是得辦。
張海強趁李紅旗不在辦公室的時候,用他辦公室的座機打了副刊廣告部的電話,諮詢了一下豆腐塊廣告的費用。費用不高,一個字四塊錢,包括電話號碼,但必須連續做四期,才能給排進版。
那就盡量縮短廣告語嘛,少一個字就能節省四塊錢。張海強的語文功底這時發揮了作用,「沖床對外加工」只有六個字,就把廣告意圖表達的一清二楚。當然他是參考同行的廣告詞,才決定這樣的。
但電話號碼把他難住了。整個衝壓車間只有李紅旗辦公室的電話可以往外打,沖三車間的電話只能打內線。當然接外線電話是可以的,不過得通過總機轉接,字數多費錢不說,他們廠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金馬集團二分廠的電話號碼,相當於給人家留了個鐵證來證實衝壓車間干私活。
要是有個手機就好了。不過手機可是稀罕物,連李紅旗都沒有,他更買不起了。李紅旗倒是有個傳呼機,這是公司給中層幹部集體配備的,但留他的號碼,接到的活兒就跟張海強自己一點關係沒有了。
難道還要配個傳呼機?就算配了傳呼機,別人呼自己,又去哪裡回電話呢?即便是去李紅旗辦公室回電話,一個傳呼機便宜的也要七八百,漢顯的要一千二三,他這點收入怎麼可能買得起?
看來做廣告這條路走不通啊。張海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衝動了。
陳蘇推門就闖了進來,看見張海強正愁眉苦臉的坐那裡發獃,笑著說:「發什麼呆?讓女朋友給踹了嗎?」
張海強跟她同事幾個月,早就熟的不拿她當外人了,嘴一咧,笑著說:「你啥時候踹我的?」
陳蘇過來就是一腳,踢在張海強坐著的凳子上,嘴裡威脅著:「等著我讓小趙來收拾你。」小趙是陳蘇的老公,張海強見過很多次了。下班的時候經常騎著一個很大的踏板摩托車來接陳蘇。人長的高高大大,跟小巧玲瓏的陳蘇站一塊,雖然反差明顯但卻也很般配。小趙身上有股匪氣,說話也是高門大嗓,是個爽快人。
沖三車間脫產的不多,只有辦公室,技術組,質檢組三個科室,技術組平時只有張海強一個人,質檢組的質檢任務都是由班組長兼任。而班組長上班時間是沒機會在辦公室久坐的。車間現場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們處理。所以最閑散和接觸最多的兩個人,就是張海強和陳蘇。
俗話說人熟話自粗,陳蘇現在根本不把張海強當做外人,說話舉止都跟多年的老朋友一樣。作為同齡人,張海強也覺得很自然。
兩人說笑了幾句,陳蘇才說了來找張海強的正事:「廠辦通知,今年剛入職的大學生明天去醫務室查體,建健康卡。」
「查體不通過咋辦?」
「那就捲鋪蓋回家。」陳蘇白了張海強一眼,走了。
第二天張海強按照規定的時間到了廠醫務室。醫務室並不大,只有兩間平房,平時只有一個醫生值班。當然能醫治的病也很有限,藥品更是了了,無非就是些感冒藥,十滴水之類的常見葯。
醫務室好像也只有兩三個醫生,平時輪換著上班。但這幾天忙著體檢,三個醫生都來了。跟衝壓車間一塊體檢的還有塗裝車間,十幾個人排著隊,大家雖然不在一個車間,但平時在宿舍低頭不見抬頭見,也都很熟了,各種說笑著,打鬧著。
張海強來的晚,排在隊伍最後。他只是淡淡的跟熟悉的人打了招呼,並不參與大家的說笑討論。
體檢的項目非常簡單,視力,身高體重,血壓,僅此而已。測血壓的正是上次在孫總家裡遇到的那個女醫生。因為上次的事情,張海強面對女醫生有點難為情。女醫生當時答應跟孫總說一下,按說她肯定是說了,不然也沒必要跟自己一個剛入廠的新人套交情。但事情畢竟沒辦成,現在反而是自己不好意思面對人家了。
女醫生戴著口罩,只露出雙眼。她看到張海強,雙眼明顯露出些許的笑意,像是打了一個招呼,又好像什麼也沒做。張海強側身坐在她身前,將外套脫下一隻胳膊,把右胳膊裸露出來,伸到女醫生面前。
女醫生開始往張海強的胳膊上綁血壓計袖帶,張海強坐的有點靠後,女醫生拽了一下張海強的胳膊示意往裡一點,,張海強就盡量往裡一伸,忽然手指處感覺綿軟,原來正好探到了女醫生的前胸。
自古以來,這裡在男人眼裡就如殿堂般神聖。作為成年人的張海強是第一次觸碰這裡,雖然是無意識的舉動,但那種冒犯禁忌的感覺仍讓他震撼。
他趕緊看了一眼女醫生,生怕女醫生罵一句流氓之類的話,這樣自己就無地自容,沒臉見人了。但女醫生只是平靜的看了一眼他,沒做出任何反應,一如平常的淡定。
張海強忽然腦子一熱,手指又動了動,假裝是無意識的又觸碰了幾下。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已經超過了一百次,臉漲的有點發紅髮燙。
女醫生的雙眼掃了一眼張海強,似怨似嗔的眼神讓張海強冷靜了下來。幸虧自己是最後一個,如果背後還站著其他人,看到自己的這個舉動,那傳出去該是多丟臉的一件事。
測了兩次才測准,女醫生在表格上填上數字,看了眼依然坐在那裡的張海強,說:「可以了,怎麼還不走?」
張海強為自己的一時衝動後悔著,聽女醫生語氣如常,心裡鬆了一口氣,站起身剛準備走,女醫生又說:「上次多數人都沒動,找關係的人太多,沒法協調,先等等吧。」
話有點沒頭沒腦,但張海強還是聽懂了。他回頭對女醫生說:「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
女醫生淡淡的一笑,好看的雙眼彎成一道彎月,說:「光嘴上謝謝嗎?」
「那請你吃飯。」張海強趕緊說。
「再說吧。」女醫生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撕了下來,遞給張海強,說道:「這是我的手機號。」
張海強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說:「我沒手機也沒傳呼。」
女醫生呵的一笑,說:「我知道。」
張海強又說:「認識這麼長時間,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呢。」
女醫生又拿過紙條,在上面填了幾個字,遞給張海強,說:「體檢就到這了,你回車間吧。」
張海強一直看著手裡的紙條,上面只是一串手機號碼,然後是三個娟秀的漢字:謝亞兒。女醫生的名字竟然這麼與眾不同,北方女子竟然起了個江南女子似的名字。
究竟是什麼讓自己鬼迷心竅般的做出這種下流的舉動呢?這可不是向來膽小謹慎的張海強的風格啊。漂亮的女孩自己雖然沒近距離接觸過,即便是再渴望,也不至於庸俗到調戲人家的程度吧?
好在女醫生沒有聲張,而且看起來也沒生氣,是不是自己動作輕,她沒感覺到呢?張海強想了想,否決了自己這個念頭。女醫生那時掃了自己一眼,意味明顯,她一定是感覺到自己手上的小動作了。那她什麼意思呢?
對於女人的心思,就如同大學裡面學習的微積分一樣,讓張海強感覺難以理解。不過有一條他倒是敢肯定,那就是女醫生對自己並不反感。否則就不會給他手機號碼了。
她竟然也有手機。張海強對於這一點,還是挺吃驚的。不說幾千塊的購機費,光是每個月一百多的手機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雖然現在已經不叫大哥大了,但手機還不是工薪階層能消費的起的啊。女醫生只是一個廠醫,收入能高哪去?看來家裡條件肯定不錯。
他把手機號碼熟記與心,將紙條撕得粉碎。
人家都配手機了,他連個傳呼機都沒有,每每想到這裡,張海強就自慚形穢的失去了打這個號碼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