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斷片
八月二十日,是他們聚會的日子,也是他們給孟夏告別的日子。這次聚會的活動項目他們選擇去森林公園划船。
森林公園的人一如既往的多,購票處排著歪歪扭扭的,延伸到河岸圍欄邊長得不能再長的三支隊伍。陸離和呂蒙排了半個多小時,買到了這千金難求的一票。
等的時候不覺得,臨上船了,孟夏心慌起來。捏了捏手心的汗,面色淡然踏上船。上船的瞬間船左右搖晃,頓時靈魂出竅,坐下這驚慌的三魂六魄才算完全歸位。
四周森林環繞,泛舟游湖水中央,一葉扁舟,好有詩意!
湖風夾著濕潤的水汽和獨特的水香,拂過臉頰,吹過耳畔帶起絲絲秀髮,好不愜意!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划船也是蠻好玩的。
湖上時間荏苒不覺,柔和的陽光已是從西方照射過來。正好應了那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晚餐是在一家火鍋店吃的。空調加火鍋,簡直絕了。難怪火鍋店一年四季經久不衰!
期間不知是誰,提議要喝啤酒。點了兩瓶一個人一杯。她睜著圓鼓鼓的小眼睛,看著桌上用一次性杯子裝得滿滿的酒。猶豫著,喝還是不喝?爸媽嚴令明確說過,不能喝酒。
其實也偷偷偷喝過。
第一次是小學四年級,那是家裡來了客人,爸爸買了幾瓶啤酒招待客人,還有一瓶沒有喝。在冰箱里放了兩個星期,孟蕊和她趁著爸媽不在家,偷偷的把那瓶酒給喝了。初嘗酒的味道,有點新奇,有點雀躍,有點難以接受。喝完那瓶酒她和孟蕊整整睡了一天,事後紛紛感嘆還好她們找了一個爸媽回老家吃酒的日子,不然肯定被打得避開肉綻。
第二次是初中二年級,那次是爸爸的好友送的他自己泡的楊梅酒,艷麗的梅紅色,馥郁濃烈的酒香。那天沒忍住偷喝了一口,不似爸爸說的那樣好喝,火辣辣地灼燒她的舌頭,嗓子,楊梅酒順著口腔到了胃部,所到之處無一例外,燃起了熊熊烈火。整個人霎時也被點燃了,臉燙得厲害。她牽著當時還在的土豆(狗的名字)出去,隔著幾個房間跟蘭胭說:我帶土豆下去溜達溜達了。走到門口,感覺自己腳步不實,快速地下了樓,之後任由土豆牽著她去它想去的地方。土豆上完廁所,她在樓下那棵梧桐樹下的棕黃色長椅上盤腿而坐,擼著靠在她腿上的土豆。靜靜地吹了一個小時,才慢慢悠悠回家。走到家門口時,她對著手心哈氣,聞到沒有酒氣,才敢敲門進家。
第三次是去年,那天是她的生日,偷偷喝的是紅酒。
「乾杯!乾杯!」大家一同舉杯。孟夏象徵意義的抿了一口,陸離說:「幹了!幹了!你看大家都幹了!」她環顧一圈,大家的杯底只有殘留的少許啤酒,和粘著內壁的啤酒花。遂了大家的意,一口乾了杯中琥珀色的液體。
酒足飯飽之後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梁月、陸離和呂蒙不住在一個地方,卻是一個方向可以乘同一輛公交車回到各自的家,所以他們三個人一道回家。皇甫瀟住的地方單獨是一個方向,坐車的車站倒是和孟夏、歐陽流光是一個方向,所以就由他們兩個送皇甫瀟去車站。
皇甫瀟挽著她走在她和歐陽流光之間,這種模式彷彿又回到了曾經的高中時光,那些他們三個一起回家的日子。不知是習慣還是什麼,他們三個一起時,她喜歡靜靜地聽著他們倆之間的對話。
沒閑聊幾句,就到瀟瀟的車站,她向他們揮手告別,跑上了恰巧到的公交車。
孟夏和歐陽流光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了他們的目標車站。
g市的公交車分為中、高級公交車。中級公交車是老式的公交車,燃料是石油,票價是一元。一輛車基本上都是雙人座。高級公交車是新式公交車,燃料是天然氣,票價是兩元,而且還是空調車。一下車門為界,后高,前低。前面有左右兩排單人座,和豎著背靠著公交車側身的多人座,需要踏上一個台階才能坐上去。前面與後面有幾個樓梯相接,後面的布局無前面不同,除了最後一排的多人座之外,左右兩排對稱,前三個均為單人座,第四排為雙人座。也就是說,一輛高級公交車只有兩個雙人座。
現在為了節約能源,保護環境,g市大半的公交車都換成高級公交車。
孟夏他們等到他們要等的公交車,歐陽流光投了四塊錢,跟師傅說兩個人。孟夏走在後面,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他走到後面的雙人座處,停下。她走進去坐下,一切自然而然。即使還有其他空位,比如身後空空的一排。
他問:「要讀大學了,有什麼計劃?」
酒勁困意一起攻上頭,她簡單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他噗呲一笑,又問:「還有呢?」她右手的胳膊肘杵在玻璃上,手掌托著腦袋,撐著耷拉的眼皮軟噠噠地回答:「找個男朋友什麼的。」
「男朋友,想找個什麼樣的?」
思考中換了一個姿勢,靠在座椅上,頭也靠在上面,終於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坐姿。
「高的,帥的……什麼都好,不像你就行。」
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杳不可聞。歐陽流光沒有聽清最後幾句,轉頭問:「你後面說……」什麼,沒聽清,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只見孟夏不偏不倚地坐著睡著了。
帶著一個淺笑,學著她的樣子,閉目養神。
路過一個減速帶,車子顫了一下,他的肩膀一沉,他睜開眼睛看著毫無動靜的她,不知該叫她起來,還是該讓她繼續睡著。
孟夏皺著眉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問:「幹嘛!」
「你到站了。」她睡得一臉懵,像是想不起來自己在哪!他懷疑現在問她,他是誰?她可能還要想半天,而且還回答錯誤。
他還以為她會歪歪倒倒,步履維艱,沒想到她走得很穩,絲毫看不出哪裡像醉的人。若不是剛才叫醒她時,她眼裡的恍惚和迷糊,他一定會懷疑自己的判斷。他跟著她下車,她問:「你不是還要做兩個站嗎?」
「我先送你回去。」
「沒事,我叫我姐來接我了的。」
歐陽流光跟著她繼續走,心裡想原來她醉了是這個模樣啊!
太正常了!走到一棵梧桐樹下,孟夏說道:「你回去吧!我先在這裡坐坐,等我姐下來接我,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想陪她一起等她姐,話沒出口,她姐姐就過來了。
「拜拜。」
她們沒有直接上樓,她姐姐在身邊坐了下來,她突然大哭起來。
歐陽流光還沒走遠被她的哭聲嚇到,今天很愉快,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怎麼就哭起來了!
「姐,我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
「哭什麼,還不是你自己選的。」
「嗚啊……我以為不會錄取的。」
「好了,好了。再哭爸媽可聽見了。」
他無意偷聽,卻每一句偷聽的清清楚楚。平時佛系,堅強的她,原來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身處小區拐角的他此時很想走過去告訴路燈下哭得稀里嘩啦的她:其實h大離g大也沒有多遠。
清風習習,晨光和煦。
孟夏一夜無夢,睡得極好。雙手握拳,伸展身體,一邊撐著懶腰,一邊打著哈欠。打開房門,孟蕊正在準備早餐,她附上一句:「姐,幫我也弄一份。」
「好,你趕緊先洗漱。」
早餐是孟蕊自製的紅豆薏米粥。孟夏不喜歡吃糖,所以她們家煮粥一向不加糖,吃糖的加在自己的碗里即可。孟蕊給自己準備了加糖的紅豆薏米粥,給孟夏備的則是不加糖的紅豆薏米粥和一小碟榨菜。
孟蕊煮得一手好粥,香味濃郁,色澤俱佳,紅豆更是軟爛可口。
孟夏用筷子加了一根榨菜,「呲溜呲溜」地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粥。
孟蕊問:「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她瞥了孟蕊一眼說:「什麼啊?」
孟蕊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繼續說:「歐陽流光啊!昨晚他送你回來的。」
她一個出神,忘記吹熱乎乎的粥,燙得她齜牙咧嘴,將舌頭伸出來,哈著氣,還不停的用手扇著風。大聲說:「什麼!」
孟蕊見她一臉震驚,好像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想到她昨天喝過酒,得出結論說:「你不會喝斷片了吧!」
孟夏轉了轉黑黝黝的眼珠子,回憶昨天晚上,「我記得我昨天喝了一杯酒,然後我們送瀟瀟去車站,然後我們也坐車回家,然後有點困……」她揉著太陽穴努力回想:「再然後,就起床吃早餐。」
她不可思議地說:「我親愛的妹妹,一杯酒,你真行!以後不要再外面喝酒了,太可怕了!」停頓之後,調侃說:「你不記得的那段,你有沒有……」說著說著露出姦邪的笑容。
孟夏打斷邪惡的想法,立刻否定:「沒有。」以前都是在家裡喝,除了第一次,其他兩次都只喝了一口。而且第一次是睡了一天,沒發現自己還會斷片。自己應該沒做什麼奇怪的事,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自己醉了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呢?
以後一定不能在外面喝酒了,可怕!
孟蕊不經意間說了一句:「你昨晚還抱著我哭,說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讀書。」
「……」她張大嘴巴,不敢相信說的是自己。
「好久沒見你哭了,那場面,想起就覺得好笑,當時就想扒一扒你的臉,是不是戴上了人面具,一點都不像我親妹妹!」
她問:「他看見了嗎?」
「應該沒有吧!我來了之後,他就走了。」看她介意,孟蕊偏不如她的意地補了一句:「不過誰知道呢!」
她自動忽略孟蕊不懷好意補的那一句,喝了一口粥,壓壓驚,還好還好,只要臉不丟他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