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莫非白執拗,說好聽些,就是堅定不移;不好聽的話,就是腦子一根筋兒。
世界上絕不可能會有比奶牛貓貓還要執拗的生物了。
廚房中,鄭不凡一聲長嘆,謝薄聲好似全然未聽見,給自己的兄弟留了一份尊嚴,利落地將魚肉一片片全都片好,放在小盤子中,打算做個蒸魚。
客廳里的小桑葚歪著腦袋想了一陣,告訴莫非白:「一定是他身上有好多只有你看到的優點,或者,和他相處得很快樂。你難道不會想和他一塊兒生一大堆小貓嗎?」
莫非白說:「小點聲,矜持,矜持呀小桑葚。別讓他們倆聽見。」
廚房中,鄭不凡乾脆什麼都不做了,雙手壓在桌子上,凝神聽外面兩個人的談話。此時此刻,他非常希望能夠從莫非白口中聽到能夠令他頗為安心的話語。
雖然可能有些困難。
貓嘴裡吐不出象牙,鄭不凡並不認為能從莫非白口中聽到自己想要的話語。
事實也的確如此。
莫非白坐在沙發上,湊過去貼貼小桑葚。貓貓都是獨居生物,對社交的需求並不算大。但在人類社會中,有同類取暖總是開心的事情,她若有所思,對小桑葚說:「倒是有過這種想法,但後來發現,不生也挺好的。人類好像對後代沒有那麼多的喜愛,他們並不想要養十幾、二十幾個孩子。」
「但鄭不凡有什麼優點呢?」莫非白思索,「嗯,比較虔誠地喜愛貓,對我忠誠,算優點嗎?」
小桑葚用力點頭:「肯定算的呀!」
「做的東西好吃,算嗎?」
「算!」
「會講笑話讓貓開心算嗎?」
「算!」
……
一連串的問答結束,莫非白終於長吁一口氣。
她恍然大悟:「那我可能大概也許不討厭鄭不凡?」
小桑葚:「……喵。」
廚房中,忽然傳來沉悶的一聲,把小桑葚嚇一跳。她跑過去,扒著廚房門,擔憂地望,擔心是謝薄聲出了事情。謝薄聲微笑著出來,摸了摸小桑葚的耳朵,解釋沒什麼。
只是鄭不凡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而已。
在確認小桑葚的手臂沒有嚴重受傷后,謝薄聲懸挂的一顆心安穩落回原地,晚飯後牽著小桑葚的手回家,順帶著在小區中轉了一圈消消食。住在這裡的大多是F大的老師,因為也不必擔心小桑葚會有遇到老師的不自在……哦不,對於小桑葚這種社交能力極為強悍的人來說,這不是問題,真正害怕的,應該是遇到她的那些老師們。
大約因為胳膊抽血的因素在,這一晚,謝薄聲做得極為溫柔。決不去壓或者按那條被抽血後有淤青的胳膊,貓貓尾巴順著尖尖一路摸到尾巴端,小桑葚誠實地說這自己的感受,很直白的描述,沒有任何誇張的語氣,單純地告訴對方,小貓貓到底了絕對不可以再往裡面去了,或者小貓的子貢也被頂到縮啦,漂亮的貓貓尾巴示好地輕輕撓著謝薄聲,這一次,對方終於後退,只親親小貓的眼睛,安撫地拍拍貓貓尾巴。
小桑葚表示非常快樂。
但奶牛貓貓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一人一貓在房間中你追我跑到大戰三百回合。幸好鄭不凡房子走的也是簡潔風,沒有打碎什麼花里胡哨的裝飾,只是人貓大戰到雙雙筋疲力盡。最慘的還是奶牛貓,脖子被狠狠咬了一口以示懲戒——
好吧,迄今為止,莫非白仍舊不知為何鄭不凡忽然露出猙獰可怕的人類臉龐。
更不知小貓貓遭受暴擊的原因。
小桑葚很享受自己的大一生活。
和高中生比起來,大部分的大學生生活都像是天堂。雖然偶爾也要為早晨八點半的課程早起,但和高中那種模式相比,現在這種上課時間和頻率簡直就是爽爆了。等體檢結果出來,有一些體內沒有乙肝等疫苗抗體的同學名字會出一個統計名單,他們自願選擇,是否統一接受接種。
在這個名單上,小桑葚的名字赫然在列。
畢竟她所接種的疫苗少之又少,約等於無。
諮詢了鄭不凡后,謝薄聲沒讓小桑葚參加這個統一的疫苗接種,而是抽時間帶小桑葚去醫院防疫中心挂號打針。總共三針,打完后也沒什麼副作用,就是肌肉會酸一陣。這麼點小事,小桑葚完全不放在心上,謝薄聲還是會做兔肉給她吃,當作安慰飯。
小桑葚發現謝薄聲總是在很多事情上有著貓貓所想象不到的細心,她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來形容對方,非要說的話,那就是……
在謝薄聲這邊,她永遠都可以安心地去做想做的任何事情。
同時,當班長還有許多小桑葚所不理解的事情要做,譬如幾個班級中的班長聚會,一般情況下,還會請一些直系的學長學姐們一塊兒吃飯。這種並不那麼容易推辭的社交活動,謝薄聲並沒有阻止,而是問清楚她聚會的時間和地點,並多給她轉了一部分錢,說是她的「社交需求花費」,這一部分並不算在零花錢中,倘若小桑葚花掉,記得及時找他報備,再領一份新的。
小桑葚隱約聽人提到過,說大學相當於半個社會。它就像學生時代和工作時代的一個緩衝區,一個巧妙的過渡帶。工作黨和學生的世界截然不同,小桑葚並不太理解這個說法,畢竟所有人類都是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去同樣的餐廳吃飯,搭乘同樣的公交或者地鐵,逛同樣的商場,吃同樣的食物,飲同樣的水……
怎麼在大部分人口中,就變成了「社會」和「校園」呢?
明明沒有什麼分別,卻好似被硬生生地劃開一道深溝隔閡,正如平地拔起一道天塹,遙遙兩相望。人類都是一樣的,為什麼要劃分上下階層、三教九流呢?
這種困惑,在第一次和直系學長、代班以及同屆班長們的聚會中得到了解答。吃飯地點在學校附近商業區的一家餐廳,不是什麼西式餐廳,而是普通的西北餐館。聽說是因為三班代班兼院學生會主席是西北那邊的人,所以要按照他的口味來。
小桑葚隱約明白,原來聚餐時候,要優先考慮「重要客人」的口味喔。就像之前駕校裡面買冷飲,也是要先問教練喝什麼口味的。
這些事情,貓貓理解起來並不困難,她很輕鬆地就接受這些「潛規則」。但唯一拒絕的,則是飲酒。
「我不可以喝酒喔,」小桑葚禮貌地拒絕想要為她倒酒的人,她解釋,「我酒精過敏。」
酒精過敏是謝薄聲替她想好的理由,不然,眾目睽睽之下,一個人忽然變成貓貓……難以想象,在當今網路發達的社會中,將會造成多麼大的轟動效應。
遞給她酒的是隔壁班的班長,男性。學習物理的女生數量不算多,雖然比土木、機械類的女生數量多一些,但一個班級三十多個人,女生也就是個位數。或許這也是班級中男性班長多的緣故,這一個桌上,只有她一個女孩,其他都是男人,因而,今晚也就全點了冰啤酒。
隔壁班班長還在企圖勸說:「這是咱們第一次聚會,稍微抿一口,就抿一小口呢?」
「我可以抿一小口呀,」小桑葚和他分析,「但是呀,你想想看,我酒精過敏耶。只是這樣一小口,就有可能造成我的口腔和呼吸道紅腫,進而造成窒息。我窒息沒關係,頂多也就是死亡。可是你們呢?難道要背負上殺人的罪名么?」
隔壁班班長:「哎這……」?
「大家考上大學也好辛苦的,家裡的父母一定也很欣慰,」小桑葚繼續分析,「所以,你能想象到嗎?警察忽然上門,敲響你們爸爸媽媽的家門,告訴他們,你們的孩子涉嫌導致一個女大學生死亡,請配合我們的調查……然後,你們家裡人都要聚在一起商量著怎麼湊齊賠償款,商量著怎麼給我送葬,商量著怎麼樣挽救因此遭受網路暴力的你們。」
隔壁班班長:「……」
「當然啦,這些都是假設而已啦,」小桑葚笑眯眯,她盯著遞過來的酒杯,「所以,你們做好背負殺人犯罪名的準備了嗎?」
隔壁班班長不說話,默默地將酒杯拿走,一飲而盡。
而代班則是抓緊時間叫來侍應生,為小桑葚點了一大瓶冰可樂。
一頓小桑葚非常愉快、其他人心情也不差、唯獨隔壁班班長有點胃痛的聚餐結束后,已經到了晚上十點鐘。學生宿舍的門禁是十一點鐘,這裡離學校不算遠,掃幾個共享單車一路騎到宿舍樓下就可以。
但小桑葚拒絕了,她笑眯眯地解釋,她不住校,會有人來接她。
因她是唯一的女性,其他人也都沒走,等著小桑葚打電話,等著她家裡人將她接走,以免出什麼意外。
不到五分鐘,便有人推開餐廳的門,門側的鈴鐺響起悅耳動聽的聲音,而坐在一起的人,齊刷刷抬頭。
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男人緩步走來。
代班已然認出對方,他激動起身,險些撞掉桌上的東西,結結巴巴:「……謝,謝教授?」
兩個學校之間經常會有一些講座,而謝教授的名聲遠播,一半因多年前的事情,另一半則是他的講課技巧,因而常常吸引許多其他專業的學生也去聽講座。
代班有幸,成功搶過一次。
他有些驚喜:「您這麼晚了還來吃——」
旁側,小桑葚開心撲過去:「謝薄聲!你怎麼才來呀,我等你好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