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動冥祖
「這頭妖豬看來餓了很久了。」伯房在旁笑著附和道。
「此畜孽體內妖嬰蘊有烈焰，怎不終日渾身燥熱。平常它都待在血寒津最南端的地淵冰窟中納涼，只是其鼻息尤為靈敏，離得最遠，此番來得卻快。」
天梵話語之中，看來對這無塵妖域的了解已是毫釐洞悉。
此時的淮昭也即刻注意到了，一頭身軀肥碩，形如豬彘，長著一對嚙齒尖牙的巨妖，驟然從黑霧中竄出來，一路撞飛若干通體赤紅的周遭妖獸，瞬間破入西煌陣列。
不過，他對血寒妖域的見識自然不如天梵老魔，根本認不得此物。
不待宸戎祖師號令，西閣大師姐冰凝已馭動數不清的化形分身，仗劍挺身截住冰淵猾褢。
淮昭再一細看，這畜生居然長著一副巨猿面孔，身上布滿了鐵針一般的鋒利鬃毛。
不過奇怪的是，這妖獸衝進仙修戰陣來，僅僅著力躲避抵禦冰凝的道法攻勢，心思卻好似集中在地面土壤中。
果然不多會，猾褢忍著冰凝不斷擊中在身上的道訣傷痛，從蹄下很快刨出一大塊血肉來，迅疾將其叼在嘴中，便再不與仙修糾纏，撇下冰凝，撒腿就往戰陣之外飛快遁走。
引得身後一群赤妖尾隨其後群起攻之，試圖想搶得它口中的片血殘肉。
這一幕自然被宸戎看在眼裡。
老祖師即刻掠到方才猾褢前爪刨地之處，片片血跡斑斑中，她看到一具不易察覺的殘損鹿角。
仙君摸了摸這物事，好像明白了什麼。
冰凝擔心師尊安危，仗劍護到宸戎身旁，卻聽祖師環顧了一下四周自語道：
「天梵這魔頭，竟然尋了這麼多臨宇境虹栩靈鹿，還將其血肉置於此間歧路交匯之地。難怪這些妖孽這麼快就發現了我們。」
冰凝也發現了鹿血殘跡，一邊馭動幻化分身格擋赤妖進襲，一邊對祖師道：
「師尊，我也發現圍攻的妖獸拚死進擊之時，彷彿更想撇開我們，去挖刨腳下之土。」
「無塵妖獸何曾見過臨宇靈鹿，這血腥之氣怎不讓血寒津萬千異化妖物垂涎。天梵如此狠辣，是想置我西煌修者於此死地。」
宸戎祖師站起身來，冷冷笑道：
「很好，地慧童子將計就計之謀甚妙，那麼老身等會就再加把力。」
「冰凝，叫弟子們好好壓住陣腳，找幾個人即刻查探腳下土中是否有靈鹿血肉埋藏，速速尋得一併交給為師。」
冰凝明白了師尊意思，隨即傳令至陣中西閣同門。
不多會，被弟子們從周遭土中相繼起出的虹栩靈鹿殘肢血肉，全部集中在宸戎腳下，幾乎堆成了一座小丘。
陣列之外的無數赤妖聞道這血腥味道，無不涎液橫流，更加不要命的兇狠進襲。
遠處的天梵目睹此情，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呵呵，現在發現端倪，宸戎，已經晚了。」
老祖師心中卻暗自計上心來。
她現在需要示弱，不是示弱於周遭這些愚鈍妖獸，而是天梵。
「西閣各人，聽我號令。漸次緩慢逐一收回化影分身，回縮陣列。」
為了不讓天梵起疑，宸戎仙君自己並未馭動虛相道訣。老魔頭只能看到一個宸戎，多一個，他都要即刻生疑。
而裝束近乎一致的西閣修眾，作為潛伏在遠處數十裡外的魔道，他們是很難完全辨析清楚的。
是時候讓東離入局了！
這時，
戰陣中的所有人卻看見剛剛叼得實惠，出陣而去的猾褢去而復返！
只是這妖豬已再無生息，此刻已被撕扯得身首異處，攥著它一隻腿骨的，是一頭數丈高的兇殘巨熊。
宸戎祖師對血寒津的尋常妖獸並不及天梵熟絡，但她認得這傢伙。
「六目妖熊！」
上一次見到這畜孽，還是宸戎年輕時候，那時，西煌還未禁令弟子往血寒妖域歷練。
這妖熊長有六眼，與大多數此間妖獸不同，它厲害的不是嗅覺，而是目力。
宸戎仙君自然清楚它的兇殘，多年以前，她的一位師弟便是被六目妖熊生生咬斷了一支胳膊。
此刻，這大傢伙對猾褢的血肉並無興趣，那血盆巨口中正在滋味咀嚼的，是被豬妖搗騰找出的虹栩靈鹿肉塊。
但六目妖熊的神色，明顯意猶未盡，沒有吃夠。那六隻熊眼，盯上了西煌仙陣中，那一堆靈鹿血肉。
妖熊剛剛狂嚎一聲，正欲襲入戰陣搶食靈鹿，卻見圍攻修者的另一側，數十個火蟠赤妖被某種巨大力道瞬間猛擊到半空中，隨即慘叫著跌落在地。
一頭身長十餘丈的巨蟒驟然出現，那蛇頭足有尋常井口大小，粗壯的蛇身一人無法環抱，身上的蛇鱗上泛著暗綠色的劇毒氣暈。
「影月澤的九毒蛇妖也來了。」宸戎暗道。
這一切並未結束，緊接著，四周濃霧中竄出越來越多同樣身形巨大的各類妖獸，他們大多與火蟠赤妖結群而來不同，皆是獨來獨往。
毫無疑問，這些後來者，才是血寒津最令人恐懼的存在。
除了熊妖和蛇妖，淮昭可辨析出的還有蠍妖、千足蜈蚣、妖鱷......太多了，鋪天蓋地。
它們無一不是帶著變態巨碩的身形，還有暴怒的脾氣。
它們眼中，只有西煌陣中那一堆鹿肉。
甚至小子還看見了離荒曾見到過的數十隻血蝻。就連它們也從東離荒野中聞腥傾巢而來。
起初圍在仙修陣列外的火蟠赤妖此刻正遭受屠殺。裡面是西閣仙修們的凌厲法訣，而外面是這後來巨妖的兇狠撕扯。
赤妖來得太早，雖數量奇多，但終歸實力不濟，擋著了老妖獸們的進食之道。
很快，原來圍著聆禪弟子們，密密麻麻的無數赤妖四散逃遁得所剩無幾。
接下來，宸戎一行，將直面這些血寒津的實力妖獸。
並不是佯裝不敵，是西閣仙眾確實承受了巨大壓力。
這些後來的各類妖獸，雖盡皆墜入異化無邊，但它們此前的妖修層級，有相當部分，都不在現場聆禪弟子之下。
妖獸的心智日下，換來的是毫無畏懼退縮的兇狠襲進。
真正的血戰才剛剛開始。已有數位西閣修者力搏不敵，被兇狠迫近的巨妖撕成肉塊吞噬。
這場面太過血腥，不忍直視。
這些殞沒的修者，都是西煌來者朝夕相處的同門，怎不摧心裂肺。
宸戎心中著急起來，灰谷中王淮昭和隱匿聆禪修者的心，也幾乎同時提到了嗓子眼。
而遠處山巒中一直等待的魔頭天梵也站直了身子，一雙矍鑠魔眼，死死盯著西煌戰陣的急劇變化。
難道東離窺破了童子的算計？
宸戎祖師萬般焦灼。
還是他們覺得不用出手，便可借妖獸之力覆滅這西煌仙陣？
絕不能讓天梵有此思量，那樣，這深陷群妖的西閣弟子們就白白犧牲了。
千軍之勢最終殺至殘破，才會引東離入瓮。
老仙君所擔心的，魔祖天梵此刻正在思量。
山外這妖仙惡戰，此刻呈現的是堪堪均勢。對於深算老謀的天梵來講，這並不是出擊的最佳時機。
示弱，東離不動。用殊死之力強行擊潰萬千群妖，他們依然會穩如泰山。
天梵在等待戰勢慘烈至極，他要的是仙道和妖獸兩敗俱傷那一刻。
宸戎祖師心中驟然寂靜了下來，她要給出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給天梵。
「眾弟子聽令，結陣！」
「縱殉道於此，我等也要務必傾力擊潰妖孽，！」
仙君一聲喝令，冰凝等西閣弟子群情激奮，紛紛抖擻精神，啟出兩院聆禪陣法，仗劍殺入妖群。
所有陣中的兩院仙修弟子毫無懼色，依舊馭動著各自無數的化影分身，與萬千妖獸廝殺在一起。
一時間戰陣內外青光大作，血肉橫飛。
魔祖天梵所見，山外這殊死搏殺中，西煌仙眾依然暫時保持著一戰的實力。而作為伏兵在灰谷凝視這一切的聆禪弟子們，無一不是攥緊了拳頭，萬般揪心。
這是何等的苦痛煎熬。但聆禪修者的意念將這種苦痛強行壓抑住了。
山下的兄妹同門在一個個殞沒犧牲，必須讓他們的犧牲值得。
東方發白，一絲光線漸漸破透出天際。
漸漸的，目力所見廝殺中的仙眾陣勢越來越小，已經有不少西閣弟子犧牲在這血寒黑霧下。
到處都是大小妖獸的屍體，還有西煌弟子的殘肢。很顯然，他們殞滅之後，都逃不過兇殘孽獸的撕咬。
場面一片慘烈。
陣中所余弟子盡皆帶傷，隨著本體的消亡，修者所馭化影自然破散，而陣亡修者未得全身倒地，只余殘肢在場，也迷惑住了天梵。
看著宸戎仙君陣中七星靈輪中間那青色光柱的漸漸暗淡。而妖獸也被擊殺了無數。
遠處山巒間，東離統領，冥河魔祖望了望東邊漸漸升起的朝陽，舒展了一下雙臂輕輕言道：
「等了一夜，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