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陸家衚衕

任明空回到民宿的房間時，內心依舊沒有平靜，還沉浸在翱翔在天空中的興奮中。

「這翼板還真是好用。」任明空將登山包放了下來，嘖嘖兩聲，「也不知道能不能量產，能的話自己光靠賣這個也能發家致富了。」窮怕了的他，腦袋裡時時刻刻想著賺錢的法子，當然，這話他也就是說說，氣動力學翼板這樣的科技機械產物他可不敢隨意示人。

說到賺錢，任明空又摸了摸自己的錢包，這個月的生活費不多了，來回的路費以及滬市高昂的物價讓他根本不敢亂花錢。他的錢有一部分是那個不知道嫁到哪個國家的媽媽每月定時打給他的，另一部分則是自己想辦法賺的。

自己賺的不多，但花著舒心。

那連臉都不太記得清的老爹在自己十歲的時候就死了，咋死的也忘了，好像是出車禍吧，反正遺體不太好看，自己那會兒還小，被嚇出了應激反應，那段記憶自熱就塵封了下去。

而自己的媽媽……那個女人在老爹死後沒多久就改嫁了，聽說嫁到了國外，對方好像是個富商，過起了闊太太的生活。

依照撫養相關的法規定，在自己滿十八歲之前，她有義務提供自己必要的生活費以及教育醫療支出。

按說她只需要每個月給自己打個六七百塊，就完全能達到規定的最低數額，既不會受人詬病也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或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大方與「關心」，那個女人每個月都打了一千五到自己的賬上，每年交學費的時候也象徵性地問一下自己需要多少錢。

反正不管自己回答多少，她都是固定地打一萬塊過來。

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多少真是關心的成分。任明空自嘲地笑了笑。

想著漫無邊際的內容，任明空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算看看有沒有人聯繫自己，但一打開手機，他就發現自己的聊天軟體已經被call爆了。

其中有未讀消息也有未接電話。

任明空嚇了一跳，這是發生啥事兒了？自己錯過了什麼？華夏終於收復了所有失地了嗎？

他連忙解開鎖屏，閱讀起未讀消息來。

但讀著讀著，他就發現不對了……

任明空挑了挑眉，所有發給自己的消息里，都不約而同地貼上了一條視頻的超鏈接，而那個視頻的名字叫：「滬市某山脈中驚現仙人蹤跡，御劍飛行或許不是幻想……？」

任明空的第一反應是有超凡能力者提前覺醒了，沒忍住在普通人面前顯露了超凡的力量。通天遺體在明天就要降臨，如果有人提前覺醒了超凡能力或許也不是多麼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在自己的回憶里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啊？

任明空一頭霧水地點開了那條視頻的鏈接，打算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在攪風攪水。

視頻的開頭是一處毫無特點的山景，明明到處的山都一個樣，但任明空突然有了一股不妙的預感，他接著往下看，發現拍攝的鏡頭角度微微上移了一點，焦點對準了天空。

下一秒，一道藍色的流光從鏡頭的邊緣滑入。

「卧槽！」任明空噗地噴了一句。

什麼御劍飛行，什麼仙人蹤跡！

這不就是自己嗎？！

任明空立刻想到，一定是當時遇上飛機，自己壓低飛行高度的時候不小心進入觀測範圍了。

任明空心頭大受震撼，他倒是沒有擔心自己的身份被這個視頻暴露，因為給自己發消息的人里沒有一個認出那是自己，幸好自己雖然壓低了飛行高度，但還不算太低，這種水平的攝影機還不足以拍清晰自己的模樣。

任明空按下尷尬的情緒，繼續往下看，想看看這個視頻到底暴露了多少東西。

視頻不長，只有二十多秒，前幾秒還是正常的山景，拍到任明空的時間只有不到二十秒，視頻的後半部分中，剪輯者把圖像放到了最大，屏幕上的畫面幾乎跟馬賽克差不多，依稀可以辨認出那道藍色的流光是一個人影踩在一個條狀的物體上，條狀物的尾部拖出了道道流光。

視頻結束，任明空鬆了口氣，他難以想象如果自己這個時候暴露在公眾視野中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記得，當時第一個在網上炫耀自己操控雷電的那個哥們在賬號被刪掉之後便再也沒露過頭。

為了全人類的進步，些許的犧牲根本不會激起任何的波瀾。

簡簡單單回復了發給自己的消息，主要是表達了自己也同樣驚嘆竟然真的有仙人存在，並惋惜自己雖然也在滬市但無緣親眼一見仙人。

放下手機，任明空看向躺在一旁的登山包，氣動力學翼板正摺疊著塞在裡面。

自己還是太大意了，在超凡能力的事兒被官方普及之前，自己還是不要當那個出頭鳥比較好。

任明空走到了窗戶旁邊，打開窗，望向遠處的高樓，那是公海的方向，明天通天遺體將會準時降臨那片海面，屆時，靈氣復甦的時代將在人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驟然開啟。

對面的樓里，數不清的陽台上，有的有人在忙活著，或晒衣服，或逗狗，或隔著樓層喊話，他們的行為都旁若無人，似乎毫不在意僅幾十米外的任明空的注視。

滬市的高樓大廈多得難以計數，任明空站在窗口，只覺得自己四面八方都被高樓包圍，迎面而來的風遠不如千米高空的風那麼颳得生疼，但依然不能讓任明空有任何暖意。

他的心裡藏著難以名狀的思緒，二十幾年來從未對人傾吐，就連於知一也從來沒有察覺到任明空深藏的一面。

十分鐘后，任明空向公海的方向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瞥，隨後關上窗走回了床邊。

他拿出神秘手機，點開那個熟悉的覺醒者系統，打開爆能槍·脈衝的界面，微微猶豫后，輕輕點了向最下面的「製造」二字。

思慮再三，任明空還是決定把脈衝做出來，他敏銳地感覺到，被誤認為仙人的原因背後還蘊藏著更深層次的危險，這次是自己幸運，一旦高度再低一點，或許自己的身份就在網上會被扒得乾乾淨淨，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命運會和那個雷電老哥有多少差別呢？

他沒有害人之心，卻不能沒有防人之意。

雖然脈衝的威力遠遠超過了防身的範圍，但那是實在避無可避之後的選擇。

片刻之後，隨著一道微光閃過，一把流線型的小手槍靜靜地躺在了任明空的手中，白色一體式外殼給人一種精妙的感覺，握把處則包裹了黑色橡膠似物質，增大了握持時的摩擦力，聚能環被鎖定在了槍身上以防誤射。

熟悉的身份認證程序過後，任明空獲得了脈衝的使用權。

他打量著手中的脈衝，確認自己熟悉了槍體結構后，嘗試著解除了聚能環的鎖定。

一瞬間，整把槍都被激活了，深嵌式的能量管線亮起淡淡的光，聚能環以槍身為軸心緩緩旋轉起來，如果任明空能夠檢測到能量的瞬間波動，他會發現，在解鎖的那一瞬間，有一陣漲幅極大的能量潮汐在房間中沖刷而過。

任明空沒有貿然嘗試在房間中開槍，他深知手中的這把小玩意兒恐怕蘊含著可怕的威力。

自己做出脈衝的目的是為了防止暴露，可不是把民宿炸瞭然後上新聞。

重新將聚能環鎖定，任明空把脈衝和翼板放到了一起。

「我得幸重活一次，也許是得混出點模樣。」

……

同一時間。

華夏，京城，陸家衚衕。

這裡是京城一環內的地界，寸土寸金，如果能夠在一環內擁有一套房子，恐怕絕大多數人都要樂醒；而如果能在一環內擁有一座四合院，那恐怕絕大多數人要樂醒后再樂暈過去。

但是，鮮為人知的是，這條陸家衚衕里的每套四合院，都屬於同一個人。

衚衕里栽著兩棵百年的梧桐，樹冠肆意生長的同時竟也有一絲莫名的自然之理，在下面的陰影里，盤腿坐著一個面容清癯的男人。

他梳著一絲不苟的背頭，一副細金絲框眼鏡架在鼻樑上，瘦弱的身子看上去像極了一位教書育人的先生。

盤坐的膝上，他骨節分明的雙手掐著一個奇妙的環扣，讓人望去不自覺地會被深深吸引。

他盤坐在兩棵梧桐的中間，分明只有二十來歲的年紀，氣息卻微妙地與那兩棵百年古樹融為了一體，彷彿不管往前還是往後撥數個百年，他也應該坐在這裡，和太陽應該從東邊升起一樣，理所應當。

突然，一輛黑色的轎車猛地停在了衚衕口，一個著裝嚴肅的墨鏡男人走了下來，連車門都沒關就急忙往裡走去。

他腳下的硬底皮鞋篤篤篤地踏在地上，急促的腳步聲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越來越靠近衚衕中的那兩棵梧桐樹，男人的腳步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彷彿害怕驚擾到什麼，終於，他看到了盤坐在梧桐樹下的中年人。

墨鏡男走近身前，抱拳拱了拱手，語氣里滿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陸先生。」

梧桐樹下盤腿而坐的中年人在聽到這聲「陸先生」后，驀地睜開了眼。

在他睜開眼的瞬間，整條衚衕突然萬籟俱寂。

飄落的梧桐葉、牆角的磚石、蟄伏的鳴蟲、酣睡的老貓、滋滋嗡鳴的開水壺……一些毫不相關的東西上浮現出了中年人那清癯的臉龐，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梧桐樹下盤坐的身體。

隨後，梧桐葉、磚石、鳴蟲、老貓……一一化作虛影，投向梧桐樹下的中年人。

彷彿萬物歸一，數不清的虛影沒入了中年人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