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2姬佣
暮晨寺寺身可見的高度有五十米,這還不算被雲霧遮住的上方,寺廟比東漢永平十一年所建白馬寺更加威嚴。
寺身通體金絲楠木製成,木身之間的銜接更是採用卯榫結構加以松樹蠟脂澆灌封牢。
只不過是因為山內寒氣浸噬,木身上的顏色也呈現出暗黑色。
寺身木頭雕刻成的瓦片上用金漆勾勒著捲雲紋,翹角上上更是掛著一隻拳頭大小的青銅鈕鍾,鐘身內墜著一枚綠玉雕琢而成的玉幣。
附近的地面是用一人多長的大塊石料堆鋪而成的青石路,石路間留有寸長的水溝。
莫子笙雖然不知道山中墓穴藏身的是哪位仙人,不過光憑藉著眼前的這座墓晨寺的規格,恐怕的是早就已經凌駕於王侯將相之上。
眾人哼頌完莫氏祭祀小調以後,老拐從背包里拿出一把一尺八寸的青銅劍,圓形劍柄中間有一個「祀」字。
劍柄上交錯著金線,玉質劍格與劍身對齊,八面劍身的外側紋刻著錯金流水紋路。
他們九個人把尾指放到劍刃上破開一個小口,血液滴在劍身上的水紋紋路上。
莫子笙揮劍向四周劃上一圈,血液從劍身上甩起飛落在石龕的燭焰上,剛才還晃動不止的火焰一下子恢復了平靜。
「真沒想到這石龕里的燭焰里竟然燒的是鮫人油,這可是千年不滅的火燭,就單單這一盞恐就值得上萬金。」
「我說怎麼剛剛子笙像中了魔怔一樣,看來這鮫人油燃燒的時候會有致幻的東西飄出來。」
「千年不滅!?為什麼剛才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墓中原本空氣就不充足,石龕里的燭焰自然是以最少的消耗保留著火種,剛剛你們在這裡一擾動,燭焰也就重新燒了起來。」
「好傢夥,就是石龕與青石磚連在了一起,不過這東西也太重了,咱們也帶不走啊,寶貝倒是一個寶貝,可惜了可惜了。」
「那這仙人墓肯定在這暮晨寺裡面,咱們快進去吧。」
「瞧這窗欞上面還有精美的浮雕,這金絲楠木可真是個寶貝疙瘩。」
「門......門怎麼開了!?」
「是啊,也沒有暗箭,看來仙人對咱們還挺好的。」
「別愣著,泥鰍,跟我進去探探。」
「好。」
「主人開門待客,豈有不進之理。」
突然打開的門,大家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走進去。
其實門前的青石上面是有一個懸空的銅鉤,重量一到鉤在門那頭的線一收緊,門自然也就打開了。
等他們進了門以後,只聽到咣當的一聲,門外面竟然反向把門鎖上了。
莫子笙趕緊拍了幾下門,卻只聽到了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
「這是怎麼回事?」
「得,這下是不好出去了。」
「大家不要慌,是相衍之術(註:五行相生相剋之卦術),看來剛剛石龕里的燭焰一點兒也不簡單。」
「相衍之術,即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看來這裡原來是五行相生相剋才得以保持平衡,剛剛咱們用莫氏脈血穩定了石龕里的燭焰,是擾動了火這一卦相。這裡不是存放棺材的地方,倒像是一座設計精巧的機關,大家要小心了。」
「這裡竟然有九張案幾,太......太巧了吧!」
「葯匣子,你的童子尿還有沒有?」
「童子尿?葯匣子,果然有你的。」
「既然主人都這麼熱情了,
那咱們就坐吧,我坐在這裡。」
「我坐這。」
正當莫子笙站在原地納悶的時候,走了一路的大家都找到案幾坐了下來。
他想老拐說的話沒錯,沒一會兒案幾就被大家坐的差不多,就只剩下正中央屏風前面的一個空案幾沒人坐。
大落在莫子笙身後推著他走到案幾那,一按他的肩膀,莫子笙就坐了上去。
老花哨坐在案幾那裡想著喝上一口酒,他一拿出酒葫蘆發現酒塞子已經打開了。
裡面的酒也早就流光了,他看著空空的案幾嘆了口氣。
全身暗黑色的案几上面左右各彩繪著一對龍鳳,龍在左鳳在右,四周勾繪著一圈回紋紋路。
桌子上面右手擺放著一隻橢圓形斫木胎小平底雲紋漆耳杯,月牙狀的雙耳稍微上翹。
杯內繪紅漆,以黑漆繪捲雲紋,漆耳杯底部用黑漆書「君喜酒」三個字,另一隻稍大的雲紋漆盆里書「君好食」三個字。
「好精美的漆盤,可惜就是沒有酒啊!」
「我這裡有水,要不你湊合一下?」
「大落,你自己留著喝吧。」
「老花哨喝酒才能解肚子里的饞蟲,我啊,喝點虎肉。」
「老拐,果然還是你滑頭,竟然還有虎肉藏著,快拿出來!」
「我這還有些包饃饃,大家分一下。」
「口糧還剩多少?」
「還多著呢,我買繩子的時候又多帶了許多。」
「咻~~嗶~咻~~~」
「真沒想到這趟要走那麼久,老花哨,能不能吹個歡快一些的聽聽?」
「鶯女曲?」
「行啊,這都學會了!?」
「小小年紀不學好。」
「子初哥,這......這案几上的漆耳杯裡面有東西!?」
「好像是酒的味道,老花哨,你別吹了,快聞聞!」
「酒!?我不會在作夢吧?」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會眼花了吧!?真是酒!」
「牆邊有人!」
「還真是!」
當小安還在吃驚漆耳杯裡面的突然冒出來的酒時,眾人身後的地上竟然吹起一陣白霧,白霧從案幾下面穿過聚集在中間。
等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盯著那團白霧的時候,有三個頭梳盤髻、身穿淺色襦裙、手裡挽著粉色帔帛、腰系綢結的女子從白霧裡面走了出來。
一段白色絲絹從袖端裡面甩在了老花哨的臉上,那絲絹上淡淡的香味可著實把老花哨迷倒了。
他哪裡還顧得上案几上的酒水,不知不覺地站起身來和舞姬跳起了舞。
「美人啊美人,不要跑!」
「呵~呵呵~~」
「漆盤裡面多出了好多水果,看著真是太誘人了!」
「怎麼突然想起了樂曲,你......你什麼時候坐在我身邊的!?」
小安端起漆耳杯對著莫子初推搡了幾下,莫子初看著小安的雙眼,突然腦袋一暈也緊跟著迷糊起來。
老拐獨自一人坐在案幾那呵呵傻笑,小安和泥鰍兩個人卻划起了拳,大落看到了他自己的妹妹向他跑過來。
葯匣子看到了盛開在陰界血紅色的彼岸花花海,老花哨和舞姬跳起了舞,而煙嘴兒揉了揉眼睛,並不時地扇自己耳光。
而屏風前面的莫子笙身邊竟然多出一個舞弄琵琶的樂姬,樂姬半露肩膀挑撥著琴弦。
她臉頰上敷著朱粉,嘴上的抹紅更是讓人心神不定,肆意而彈的小調回蕩在整個房間裡面。
「公子,奴家已經溫了酒,你瞧這酒器里。」
「來,今天咱們就暢飲到天亮!」
「陰物作崇,還不趕快現出原形來!」
一個舞姬半遮著面紗從舞池裡的女姬里走了出來,她雙手捧著一著漆耳杯慢慢地向莫子笙走過來,漆耳杯里杯底的獸紋竟然開始遊走起來。
老拐緊盯著案几上越來越模糊的龍鳳采繪,他大呵一聲拿走漆盤摔成兩段,然後用力在他自己的手腕上一割。
鮮血卻直接向他眼睛這邊飛濺過來,他用手一擋,鮮血在袖口上化成一道紅煙消失不見了。
莫子初看到莫子笙那裡獻酒的女子有些不對勁,來不及起身的他。
摸起一柄短劍便向那邊擲了過去,那女子突然幻化成一道青煙消失在了案幾前。
短劍割斷莫子笙的頭髮,莫子笙抓住短劍把它刺在了舞池中間,這些迷幻人的舞姬才被擊退。
「美人,美人,你別走啊!」
「剛剛這是怎麼了,大落,你他娘的怎麼哭了起來?」
「我......我看到了我死去的妹妹!」
「八成這附近有屍祭的樂姬,大家都快找到這些東西。」
「敢戲弄小爺,看我怎麼收拾你!」
果然在房間裡面靠牆的地方他們總共找到了十一個樂姬佣,樂姬佣佣身上面有一層薄薄的屍臘。
每一個樂姬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臉頰上塗抹的頰紅、眼睫毛,連身上儒裙上的花紋圖案都能看到。
所有人都知道雖然這衣服看上去還在,不過要是用手輕輕一碰便會化成一道灰燼。
樂姬的嘴巴略有些鼓,老拐知道嘴巴裡面肯定有東西在。
大家都不敢輕易觸碰這些屍佣,而是轉頭數了數樂姬佣的數量。
「看數量好像還差一個舞姬佣,這十一個樂姬佣應該不是主角,剛剛的幻境都是舞姬搞的鬼,大家都趕快好好找找。」
「老花哨,你碰到過那麼多女人,肯定知道點眉目吧?」
「舞姬舞姬,我想剛剛大家都聞到了一股異香,自然是要從這香味下手。」
「女人香,哈哈哈,好主意!」
「這屏風上面不就有一個起舞的女子嘛,快過來瞧瞧!」
「剛剛屏風上面什麼都沒有啊!?真是奇怪了。」
「原來藏在這屏風裡面,看我不一把火燒了你!」
「有東西跑出來了,快抓住她!」
還在牆邊找尋的老花哨,看到大落指著案幾後面的屏風,他趕緊跑了過來。
氣憤不已的他把老煙嘴的煙鬥倒扣過來,還好他手上早就已經生出了老繭,被彈出去的火星直往屏風上的女子身上飛過去。
突然屏風上面的女子驚奇地跑了出來,讓可一下子讓小安、泥鰍二人驚掉了下巴。
女子輕輕拂動衣袖竟然順著柱子飛了起來,她從柱頂上側露出來一個腦袋,然後一張嘴卻露出了一口利齒,老拐一刀便刺破了好半張臉。
「好刀!」
「她的臉怎麼回事,又......又復原了!?」
「果然不簡單,她跑到那邊去了!」
「得趕快制服她,咱們再陷入幻鏡就壞了。」
「她藏在樂姬佣後面!」
「看我的!」
老拐和莫子初兩個人拿出一條刻出銘文的黃繩,撐直的黃繩很快便把樂姬佣給包圍起來。
正當二人準備收緊繩子的時候,藏在後面的女子的身體竟然從黃繩上穿了過去,這可讓其他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那女子狡猾地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緊接著附近的十一個樂姬佣全都開始搖晃起來。
並且樂姬佣後面開始躥出一團團白色長袖,長袖在眾人的附近散落下粉紅色的花瓣。
煙嘴兒鼓起腮幫子猛吸了幾口煙斗,煙斗裡面的火星開始變的紅通通的。
然後呼的一聲響,一團火焰同向樂姬那邊的白色長袖飛撲過去,白色長袖一下子被燒成了一團恢燼。
「怎麼突冒出那麼多舞姬!?這哪個是真的啊!」
「長袖纏住了我的脖子,咳~~~,這該死的東西!」
「子初,快割斷這些長袖!」
從四面八方突然冒出來十二模樣一樣的舞姬,老拐被長袖纏住了脖子。
他的眼睛很快便充滿了血絲,臉也憋紅了。
莫子初手起刀落,刀劃過長袖一刀砍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莫子笙察覺到屏風上的舞姬畫像似乎有些貓膩,他和煙嘴兒對視了一眼。
然後一劍便割破了屏風上那個舞姬的脖子,纏繞著其他人面前的舞姬竟然被吸進了屏風裡面。
「他娘的,差點沒把我勒死了。」
「活著真好啊!呼~呼呼~~~」
「這個地方簡直是太詭異了,漢時仙人的相衍之術果然厲害,我今天算是漲了見識。」
「大家都還好吧?」
「我已經嚇走了半條命,讓我好好定定神。」
「果然這女人都是紅顏禍水,讓你們在這裡殉葬算是最正砍的決定了。」
「葯匣子,你怎麼一直盯著這屏風看?」
「好像有一股什麼味道,說不好。」
「當然是胭脂味了,你沒看那個舞姬臉上也畫著紅妝了嘛。」
「拐哥,你沒事吧?」
「沒事,蹭破皮流了一點兒血。」
「對對對,是血味!」
「血味!?」
「老拐,弄一些下來。」
「這臉蛋上的是胭脂,都已經過了那麼久,味道還是很濃,看來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東西。」
「淡淡的血味,讓我取一樣東西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