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尋找白葡寺 - 一

「師傅，白葡寺是在這吧？」

「對。」路邊的老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著矢志。

「怎麼上去啊師傅？」

「沿著村裡的大路一直走，到山腳底下。」

「現在廟裡有人嗎？」

「有啊，老張家的大小子就在那呢。你去吧，可以燒香的。」

時隔多年，矢志終於找到了高中前夕遇到的那座古老的木樓。說來能順利的找到這裡，還很有一番傳奇的味道。如果你讀過村上春樹的《東京奇譚集》你肯定會對下面的故事感到一絲熟悉的味道。一座壓抑，同時讓人感覺到格格不入無法融入的城市，那些地鐵中擁擠的人，都像是擠在入海口的鮭魚，只有最強壯的鮭魚才能從家鄉的溪水中游到大海，他們是小溪中的勝利者。但是他們最終還是會回遊到出生的地方，無論生活多久，他們也都只是淡水魚。

初中結束後過去很多年的矢志，也並沒有遇到什麼開心的事。

高中期間，雖然遠離了心靈扭曲傢伙的折磨，但是因為那裡的高中是全區統招，去到那的都是小天才，矢志很努力也才能維持年級50左右的成績，如果前15都可以去TH和PK大，矢志如果運氣也許有機會摸一摸TH的邊。因此矢志不得不停止了自己的幻想，每天都「拼了命」的去學習。不得不說的是，從一開始幸運女神就沒有給矢志什麼希望，畢竟對於一個小時候摸獎，最多中十塊錢，長大打遊戲總是碰到掛機的人來說，不好不壞就是生活的全部。最後矢志同樣考上了一所不好不壞的大學，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矢志成為了一個碼農。

矢志其實從小學就幻想著能夠讀計算機專業，這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科幻電影還有百科全書，為什麼不是物理學家這種，是因為矢志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那塊料。如果高考物理大題能寫對一道，矢志也許就去了TH大了，可惜一道沒對。隨後上了大學，摸了摸高等數學和物理的邊，矢志就知道，這就不是為他準備的東西，還好碼農門檻低。

畢竟上帝他老人家哪能總可著一個人坑不是。

工作多年的矢志生活也過得不溫不火，沒有當上小領導，隨著一次跳槽，自己的在前東家好不容易混到6的level也變成了engineer，感情也沒有什麼進展。鬱郁不得志的傢伙在提交完一次代碼之後，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從小時候嚮往外面的世界，到不斷想逃離的初中生活，隨後的高中、大學都彷彿沒有佔用過多的時間，就像是你在看電視劇的時候，跳過了不想要的一大段，中間也許發生了什麼，也許沒有，但是主線情節還能接上，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你還是這個片子的主角。既然都跳過了這麼一大段，說明故事並不吸引人，及時後面的劇情有些高潮迭起，也無法掩蓋這部影片不成功的定論。

就像過去的生活一樣，奇遇的開始也是平平無奇。

當時還在B家混日子的矢志，仍然對生活和晉陞抱有無比殷切的期望。在大廠混日子呢，工程師想要往上混，就必須重複造輪子。通俗的講，就是把之前大家已經做好的一件事，重新做一遍，再加一些其實完全沒必要的功能和唬人的噱頭，才好體現出工程師作為技術大拿，解決了全公司工作的痛點，提升了效率。但是真實情況很可能是，你用航空材料做了一個螺母，並且表示他的強度有多麼的高，又完全的耐腐蝕，好用的不得了，但是一個內部零件上的螺母，

真的需要用航空材料嗎？

矢志遇到的事情更離譜，公司里資料庫運維和業務端一個不學無術的架構師勾結，開發了自己的分散式資料庫，簡單來說，就是在多個mysql集群上用redis做了強一致性。用人話說來解釋，開局我只有一個倉庫存放貨物，但是老闆覺得，我們要建全國的銷售網路，這樣倉庫必須分散，最好各個主要城市都有自己的倉庫，這樣我們就實現了貨物的雲存儲。為了實現目標，我們在各地建立了自己的分散式倉庫，但是如果一個客人下單，我們仍然要找快遞公司派送。貴公司分散式倉庫的覆蓋有多廣，完全依靠快遞公司能到達的地方。肯定有些人要抬杠，你又沒有自己的配送網路，只保留一個倉庫不就行了，反正最後怎樣都要靠快遞公司。這個問題我只能說，你還想不想忽悠老闆了。

反正這個事就這麼運行起來了，為了保證項目正常上線，其他人加加班咯，熬了幾天幾夜，痔瘡都犯了（記得這句劃掉重寫）。

項目上線后，資料庫運維侃侃而談的開著技術分享會，底下的嘍啰忙著準備晉陞報告，架構師找了A家的HR談跳槽的職位，他們都有美好的明天，除了「甘願奉獻」的矢志。

想休息一下的矢志決定去拜訪一下杜康老先生。

那是一家隱藏在破舊建筑後面的酒吧。

如果你第一次來肯定會被那古舊的建築嚇到，似乎來的了民國期間，門口的大爺還會問你要去哪，畢竟這是某個大學的曾經的校區現在則成了家屬院。酒吧外面有一個很大的露台，夏天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坐在外面。木質的地板上擺放著黑色貼邊包裹著的木椅，四周打著昏黃的地燈。

矢志很熟悉的走進去坐到了吧台，新來的調酒師在裡面忙碌的調配著酒。之前留著小鬍子的調酒師已經不在了，從皮膚來看他的年紀應該很小，但是卻打理著精緻的鬍子。直到有一次，吧台另一側的兩個兄弟，問了調酒師年紀后，脫口而出，「大哥，你比我小這麼多，怎麼顯得老啊!」矢志才確定，那一刻，酒吧里最老的應該是他，潛意識裡還有一句：「還只是一個普通員工。員工，工。。。」

收回思緒，矢志才注意到，他的位置前面擺放著一本BJ旅行手冊，通常看這種書的人只有老外。矢志隨手把手冊放到一邊，因為矢志想的是，也許過一會會有人回來找這本書，另外他也不想看到書中其他人留下的信息。但是直到過去很久，也沒有人來取走它。他就像是一個公共區域給所有人看的讀物，可憐兮兮的如同賣火柴的小女孩，周遭所有的人都注意到它，卻無人問津。

矢志最後還是打開了書，書中第一頁是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中是一個從遠處拍攝的木質樓宇，在綠色的山巒中，只露出了最上面的一層，黑灰的陳舊色和四周充滿生機的氣息相比完全格格不入。

是的，就是那座古老的木樓，那個不斷出現在幻想中的木樓，再一次出現在矢志的面前，和記憶中的木樓一模一樣。

明信片左下角寫著，攝於NJ市ZZ鎮。

矢志很難相信，記憶中的古老木樓又再一次出現，而且如此的突兀。但是他還是用手機拍下了照片。隨後便離開了。

去尋找幻想中的地方嗎？小時候盼望著長大，長大了就能一走了之嗎？矢志有些微醺的想著，隨後矢志叫了一輛計程車回到家裡，值得高興的是，那個時候加班報銷還可以用紙質的計程車票。

事情開始變得離奇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那天矢志醒的很早，沒來由的有些煩惱，突然他想聽一聽林肯公園的歌，就是那麼奇怪，初中的記憶中，班級里偶爾會放林肯公園的歌，長大了矢志卻很少聽，那個早晨，他出奇地想聽。

等他聽完第二首時，突然彈出消息，查斯特·貝南頓去世。

不論人生發生了什麼，經歷了怎樣過去，也許那一刻，世界想告訴貝南頓，還有人懷念著你。

就像《東京奇譚集》中的「twototwo」。

就像《鬼入侵》中的「It『syou，it'sme，it'sus。」

世界仍然愛著我們，雖然他能做的很少、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