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屍棺問答
「穆峰被襲擊了?」
李赫正要將罪魁禍首、幕後黑手的詞綴加給對方,沒想到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這位苦茶嶺翼守。
「是真是假?」
屍手放在臉龐之上,面色逐漸清晰,的確是穆峰無誤。
他的肌肉緊繃,眼神中蘊含著複雜的情緒,驚恐、恍然,甚至混雜著一絲不解。
「哎!」
一聲長嘆,飽含滄桑。
那隻恐怖屍臂竟然瞬間鬆了松,向棺內縮回去一截。
眼看有效,穆峰頗有些驚喜,繼續吐露道。
「苦茶嶺遭噩兆襲擊,靈泉內部早有了污染,已不可長久。我穆家世代在此,享受富貴,如今危在旦夕,憂懼萬分。」
聽得此話,不僅李赫心中震撼,被困的人群明顯也發生騷動,身體顫抖不已。若非被噩兆困住,此時怕是要質問翼守了。
屍臂再次向後縮了縮,就連彎曲的幽綠指甲都黯淡不少。
見敘說有效,穆峰便不再管周邊的眼光。
「我膝下無子,這侄兒空有些力氣,卻沒腦子。平日在苦茶作威作福也就罷了,若去到黎鎮,須得收斂一二。」
「苦茶嶺已是死地,穆家需得舉家遷移至黎鎮,但那等大鎮豪傑眾多,臨走還得積累些財富。」
講到此處,屍臂徹底鬆軟下來,像是彌留之人即將放下執念,回歸幽冥。
「黎鎮有人出錢,要為難一下新任府主,其資料我早已獲知。其中涉及到大家族間的爭鬥,若是捲入太深恐怕不妙。雖說其孤身一人且失去背景,但有祥瑞在身便不好對付。」
穆峰眼珠一轉,臉皮微微抖動。
「為免夜長夢多,須得找一處噩兆詭異之地,借刀殺人,方能摘除……」
講到此處,棺內燈火猛地一閃,本已縮回的屍手狠狠一抓,穆峰老臉頓時血肉模糊,鮮血四濺。
不僅如此,其脖子擱在棺材沿,頭被按向裡面。
似乎看到了什麼無比驚恐的東西,之前還鎮定自若的穆峰,嚇得胡言亂語起來。
「啊!啊!」
「不要!」
「嗚!」
關鍵時刻,手足無措地穆峰碰到了腰間的隆起,恢復幾分清醒。
他右手狠狠一抓,握住一支淡青植物,散發靈氣,與苦茶十分相似。但葉子卻有些枯黃,即將凋零。
祥瑞!
李赫一眼便認出,是穆峰藏著的祥瑞。只是狀態十分差,不僅年歲接近凋零,靈氣也逐漸枯竭。若不用特殊靈液吊著,恐怕早已消亡。
青植被穆峰遞到臉前,碰在屍臂旁側,頓時僅剩的綠意肉眼可見地消失,剎那間便蔫了。
但效果也極為明顯,屍臂像是被燙到,猛地鬆開穆峰,其上屍斑漸漸消散,徹底縮回棺材內。
「呼呼!呼呼!」
穆峰劫後餘生,腳下虛浮地退後幾步,不再是最前方的那波人。鮮血滲入眼珠,驚恐瀰漫,卻透露著一絲不解與詫異。
還未等眾人從突變的詭異中緩過來,棺材中的屍臂再次伸出,對準某一片區域,徐徐搖擺。
「王麻。刺激!」
屍臂猛地抓住其中一人,棺內昏黃燈火搖曳,艱澀聲音再度響起。
「我!啊!」
此次被襲擊者很明顯是個普通人,沒什麼準備,被屍手覆蓋臉面,頓時慌了神,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般囈語卻無任何作用,屍手慢慢捏緊,能清晰地聽聞骨頭「嘎吱」的動靜。
李赫盯著再次襲來的屍手,發現剛剛消退的屍斑沒有再長出來,而幽綠的指甲也消散下去。看來穆峰的拚命是有用的,祥瑞對噩兆的剋制也十分明顯。
點選一個人,給出範圍,此人必須按照規則闡述。之前穆峰所言,幾乎讓屍臂退回去,看其有準備的樣子,甚至懷疑這就是他設下的陷阱。
但最後的變故以及穆峰的詫異,都表明事情有些不對,祥瑞的珍貴程度不言而喻,即使是凋零將至,也不可能用來消耗。
那麼,是什麼導致錯亂?
「我前些日子帶著幾個兄弟們,在包子鋪強吃一頓霸王餐,感覺很爽。」
危機時刻,這王麻靈機一動,似乎醒悟過來。
但屍手卻沒有停下來,繼續捏緊,他的眼眶幾乎被掰碎,眼珠子都突了起來。
「我!我!」
「我半個月前爬進李重八家中,和她媳婦偷偷幽會,趕在他回來前從後門跑掉了。」
在生死危機下,再也顧不上什麼道德廉恥,一一吐露。
人群中明顯感覺有一位氣息變得粗重,想必是那李重八,估計是衙衛隊友。之前不願意說,也是考慮到此事。但現在活下去才是緊要。
聽到此話,屍手終於有所鬆動,給予王麻一絲喘息。
見到有效,王麻再不管三七二十一,皆盡吐露。
「一月前偷拿了兵備處些許裝備,偷偷賣給黑商,賺了銀兩。」
「兩月前領到三個人的獎賞錢,我卻私吞大頭,只給剩下兩人邊角。」
隨著這些陰私之事的透露,屍手漸漸放鬆,且有朝棺內縮回的傾向。
講著講著,王麻卻忽然一頓,朝後方人群瞥了一眼,模糊臉龐隱藏在昏暗中,看不清具體模樣。而腐朽發黑的屍臂就在臉前,鮮血染紅他的眼目。
他略顯猶豫的目光逐漸變得陰狠。
「在一年前,我作為雜役給隊正送東西,碰巧穿過他家前的密林,聽到些奇怪響聲。
於是悄悄過去窺探,哪想見到一對男女正在林間。
男的是書坊的小白臉,頗有些英俊。女的身材豐腴,穿金帶銀,絲料薄紗,全都鋪在地上,正是隊正的妻子。」
「我藏在石頭下,一聲不敢吭。
那男的是個不中用的,沒一會便不行了,匆匆離去。
我想偷偷離去,但心中旖旎不斷,鬼使神差地便走了出去,本來只準備訛詐些銀錢。
誰想到那衣衫凌亂的夫人,見到我頗顯強健的身軀,竟然開始搔首弄姿,還答應給我雙倍銀錢。
嘿,有這好事!」
「早聽聞隊正仗著翼守的關係,放浪不羈、留連風月,被掏空了身體,連家中美嬌娘都伺候不好。」
看著王麻令人作嘔的模樣,即使沒有骯髒的血跡,也難以歸類為正常人,這得有多饑渴啊?
黑暗中有一人已經火冒三丈,若非被噩兆限制了行動,恐怕早已提刀來砍。
堂堂翼守侄兒,自詡風流倜儻,囂張跋扈,連新任府主面子都不賣,想不到被戴了如此一頂綠油油的帽子,讓人嘆為觀止。
此話說完,屍臂竟然猛地縮回一大截,只剩幾根手指搭在棺材沿。
眼見屍臂威脅退去,王麻興高采烈,再加上說出這等密事,不可一世地穆鶴卻無能為力,頓時有些得意忘形。
「嘿,回味無窮啊。
等到你們這群狗東西被殺掉,爺走出去,不僅穆鶴的夫人,還有閔家的小姐,苦家……」
話音未落,棺內燈火閃爍,屍臂猛然探出,捏住王麻的頭顱。
「啪唧!」
嘶啞艱澀的嗓音繼續傳來。
「穆鶴!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