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前朝舊夢（宏業篇四）
明蘭若只覺得太陽穴一下下跳著脹痛，她緩緩地低聲問：「為什麼你一定要……小希？
蒼喬手上動作一頓，鬆開了她，冷冷地道：「因為有了他，你才會老實，不再挾恩圖報。」
明蘭若只覺得不對，這是個假的答案，她按著發痛的太陽穴，輕聲道：「不……你在撒謊……你想要小希是因為……因為你是他的……你是他的……」
蒼喬眼神幽暗：「是他的什麼？」
「是……是……」明蘭若只覺得那個答案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可明明，明明她就應該知道的啊。
可為什麼她卻說不出來，甚至腦子裡空了……
「千歲爺，陛下馬上就到了。」一道沉冷的女音忽然響起。
明蘭若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卻見一道英氣秀美的女性身影出現在蒼喬身後。
「雲霓……你……你還活著？」她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雲霓有些納悶地看向明蘭若，隨後恭敬地抱拳：「雲霓參見蘭華夫人。」
這位夫人怎麼忽然對她有敵意了，好像很奇怪她為什麼活著一樣。
蒼喬冷冷看向明蘭若，警告：「蘭華夫人，本座要的東西，就沒有沒到手過的，別想著新帝能庇護你，本座會帶人接明希小少爺回東廠。」
說罷，他轉身便向外走去。
明蘭若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蒼喬……」
「蘭華夫人，您知道千歲爺的性子，既目的已經達到，最好還是不要跟爺對著干。」雲霓攔在她面前。
她有些同情地看著明蘭若，略低聲勸：「骨肉分離雖辛苦，但您還是想著怎麼勸服小希少爺吧，你與千歲爺終歸是親戚，千歲爺說了，小希少爺還是皇子，只是不會養在宮裡。」
明蘭若看著雲霓，竟只在雲霓眼裡看到了忍耐與一點同情，沒有看見……敵意。
可雲霓不是應該很憎惡她么……
這個想法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明蘭若也不明白。
可她現在計較不上這個，她看著蒼喬離去的背影，忽然喊道：「好，我答應你！」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捨棄最珍愛的孩子，將孩子送給蒼喬，可本能卻告訴她應當這麼做。
空氣里彷彿都是蒼喬身上沉水香的味道，明蘭若只覺得腦子整個熏得脹痛得不舒服，混亂得無力思考，卻又似乎要記起什麼。
蒼喬腳步一頓，轉身看向明蘭若，幽暗的眼眸里瞬間閃過難以言喻的神色——嘲弄又黯淡，歡喜又痛苦，輕蔑又煎熬。
「千歲爺忽然進宮，怎麼也沒人通傳朕一聲？」上官宏業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他爽愜的笑聲，彷彿清朗的啰音讓明蘭若混亂躁動的靈台一下子就沉靜了下去。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走向她的高大身影：「殿下……」
上官宏業領著凌波越過蒼喬、雲霓的身邊，走到明蘭若面前。
他抬手就將她攬入寬大的懷裡，伸手不客氣地摸摸她腦門：「你額頭滾燙，一直在發燒，還跟人說那麼久的話，不要命了？」
明蘭若一愣，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果然是滾燙的，難怪唇間的呼吸都是燙的。
上官宏業劍眉一蹙，直接彎腰將她小心地打橫抱起，看向蒼喬，扯了扯唇角：「夫人不適，朕還是先帶她去看太醫，下次再與愛卿商議事情。」
蒼喬看著上官宏業懷裡安靜疲憊的美麗的女子，他垂下眼睫，擋住晦暗的眼神：「是，陛下。」
隨後，他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雲霓也跪安后，立刻追隨了自己的主子離開。
內殿里的那存在感極強的人影一消失，彷彿空氣都被清爽了許多。
上官宏業吩咐了凌波：「去喚太醫過來。」
「是，陛下！」
上官宏業抱著明蘭若坐在一邊的軟榻上，伸手端起茶水吹了吹，放在明蘭若唇邊：「先喝點熱水，別燒糊塗了。」
明蘭若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茶水，才把那燒心的難受感壓了下去。
她抬起眼看向上官宏業，忽然問：「殿下，不，陛下，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曾經她跟隨在他身後，為他出謀劃策的時候，他對她雖然言詞溫柔，可她不傻，總能感受到他的疏離感。
那種無法握住心愛之人的感覺，讓她愈發痴纏，可她明白他應付她是壓下了不耐煩的。
上官宏業一頓，粗魯地伸手拿帕子擦了擦她腦門上的汗：「行了，別叫什麼陛下了，你還是繼續叫我上官宏業吧，聽著彆扭。」
明蘭若：「咳咳……」
她嗆了一下，現在果然不一樣了，從醒來那一刻，她就能感覺到他似對她敞開了心扉，言詞間少了虛偽的溫柔小意，多了些粗魯直白——
比如，他以前絕不會用什麼別燒糊塗，不要命什麼的口氣與她說話。
可……這份粗魯直白甚至有些笨拙的乾脆，卻讓她能感受到他的坦率與溫柔。
「真是沒用，明蘭若，你怎麼喝口水都能嗆著。」上官宏業笨拙地拍起了她的背，一臉嫌棄卻又小心地抱著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明蘭若緩了下咳嗽，看著他的眼神有些不自在，臉上發熱地輕聲低道：「上官宏業……這樣么……」
他以前總不喜歡她叫他名字，最多便是喚他殿下。
「嗯。」上官宏業彎起唇角，定定地看著懷裡的女子：「這樣不好嗎？我一直想著，你用這種語氣叫我的話名字，也……不錯。」
明蘭若怔然，語氣？
她曾經用很不好的語氣喚他的名字嗎？
「嗯，在我的夢裡，你每次連名帶姓地叫我的名字，總是充滿敵意，沒有好事。」上官宏業哂笑一聲，眼神有些悠遠，俊酷的面容帶著一種奇異的難以描述的情緒。
明蘭若沒有注意，只是微微垂下睫羽。
她是該為他的這般傾心呵護而歡喜的不是么？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夢」，可為何，心底不知何處而來的茫然感更重了。
無悲無喜，彷彿，她不過一個夢境過客。
但卻會……心底發痛，不知是為了誰，又是誰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