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前朝舊夢（宏業篇三）
明蘭若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整個脊背都挺直了。
腦子有點暈沉沉的，背後汗出如漿，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看著她臉色慘白，一邊的侍女都有點慌了神：「夫人，夫人您怎麼了，宣太醫！」
可明蘭若卻一把扯住她，艱難地低聲喊：「不……不要宣太醫……我沒事。」
侍女們看著明蘭若，面面相覷，蘭華夫人最近這些天身子骨不太好，總是病懨懨的，秦王殿下……不，新帝一直都很掛記夫人。
明蘭若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感覺自己舒服一些了，勉強坐下來：「本宮只是一時有些頭暈，去請千歲爺……」
她低聲念著千歲爺那三個字，隨後才道：「進來。」
景明皺皺眉，似乎有點不理解自家女主子怎麼不舒服還非要見外臣，但還是道：「是。」
隨後，景明轉身出了殿門。
不多久，一道殷紅高挑的身影款步而入，紅色的蟒袍、烏紗、黑狐披肩，只襯得來人容色如雪。
他華麗到冰冷的眉目間隱著莫測的邪氣與讓人不敢直視的晦暗。
「見過蘭華夫人。」見到明蘭若，他隨意地抬手，略略傾身。
明蘭若絲毫沒有因為他輕慢的態度，有半分不悅，她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低聲呢喃：「蒼……喬……蒼……喬……」
見明蘭若居然絲毫沒有還禮的意思，邊上的女官有些慌，面前這位爺可不是能讓人怠慢的。
兩朝重臣，就是現在的新帝初登基，都避忌著這位——畢竟沒有這位爺的插手，這天下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說不定是先太子的。
「咳咳咳……夫人。」女官趕緊低聲咳嗽。
倒是蒼喬看著明蘭若的樣子，似笑非笑地挑眉：「怎麼，蘭華夫人是忘了本座的名字么？還是一直記掛著，就這麼念著？」
這般近乎調戲的話語，若是尋常男子，早就被女官呵斥拿下了。
可這位爺身份不同，雖然是東廠督主，卻是內侍出身的大太監，大權在握，先帝寵臣，一貫跋扈，喜怒無常得很。
誰敢對他說什麼，再說了，太監么……還能怎麼樣。
明蘭若卻看著他的臉，忽然呢喃出聲：「名字……名字啊……上官……上官……蒼喬……」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面前的人應該有還有一個名字的，可是叫什麼呢？
明明在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蒼喬的臉色卻微微一變，眼底閃過陰冷森涼的戾氣：「蘭華夫人別叫錯了人，知道您很想見陛下，但本座來此是有其他的事要與夫人商量。」
他冰冷的目光和威壓，瞬間讓周圍的女官們都抖了抖。
景明下意識地把手放在了刀刃上。
明蘭若卻反而清醒了起來，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低聲道：「你們都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蒼喬，她會那麼反常，心臟一陣陣窒悶地跳。
女官們一愣，沒有動作。
明蘭若冷冷地抬起眼：「本宮說的話，沒有用了是么？」
女官們想起這位主子的手段，那是以太子側妃身份竟把持整個後宮的厲害狠辣，立刻一悚，齊齊欠身退下。
景明卻按照慣例沒動，明蘭若看了眼景明：「你也退下去吧。」
景明皺了下眉，警惕地看了眼蒼喬，這才在明蘭若堅定的擺手裡，退了下去。
空蕩蕩的內殿里只剩下蒼喬和明蘭若。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透過眼前的細碎的流蘇抹額看向蒼喬，輕聲道：「小……舅舅。」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忍不住捏緊了自己袖子下的手腕。
蒼喬垂眸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蘭華夫人……難得又喚本座小舅舅了，怎麼，你又聽到觀音長姐託夢了，有事來找本座了？」
明蘭若看著他嘲諷的神情，眼神有些恍惚：「沒有……」
啊，對的，每次她都是有事求他，才攀關係地喚他「小舅舅」。
平日里，是能離他多遠就多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一靠近他，她就渾身難受，彷彿會想起什麼難過的事。
而且，隨著年齡漸長，她越來越怕他的眼神，雖然她從不表現出來……
但今天，她看見他的時候，那些怪異的感覺都沒有了，反而想要不自覺地靠近他。
蒼喬見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神色迷離，他略蹙眉，退了一步：「你要做的事，本座都替你完成了，現在，該輪到你實現你的承諾了。」
明蘭若一愣：「什麼……承諾。」
蒼喬冷了臉，眼神里閃過冰冷的戾氣，再次欺身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明蘭若，我是給你娘面子，不是給你面子，想背棄承諾，你想想承擔得起這個後果么！」
明蘭若一僵：「蒼喬……」
為什麼他說的這句話，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她又答應了什麼……為什麼，她記不起來。
手腕被捏得生疼，她忍不住蹙眉：「我傷勢初愈，記性不好……蒼喬，你先放開我！」
看著她清艷孱弱蒼白的面孔，蒼喬終於是鬆開了手，眼底閃過複雜深沉的痛色。
他聲音卻恢復了冷淡：「蘭華夫人貴人多忘事，那本座就提醒你——當初本座答應助你幫秦王殿下登上帝位，你則必須答應本座一個要求——無論本座要什麼，你都得給本座。」
明蘭若一愣，心中生出不詳預感：「你……要什麼？」
蒼喬睨著她，忽然扯了下唇角：「你的兒子——明希小少爺，從今日開始他屬於本座。」
明蘭若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要小希？！」
「本座既能助新帝登基，助你登上后位，自然不可能沒有代價。」蒼喬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他冷冷一笑：「明希少爺出身不詳，外人一直都認為他是秦王或者太子之子，但終究沒有記檔，想必秦王和太子都未必願意認下他，那麼就跟著本座好了。」
明蘭若怔然地看著他問：「如果……我不肯呢？」
原來，皇后之位那麼順利落在她頭上，也是因為他背後出手襄助嗎？
蒼喬眼神漸漸危險而黑暗，彷彿一張大網籠了過來：「蘭華夫人，本座既能把你這個乖外甥女送上皇后寶座，就能讓你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