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攔住

一場秋雨一場寒。

一陣鑽骨冷風裹著雨氣滑進衣角中，水霧氤氳，洗的視線愈發模糊。

季玥就是被這股涼意驚得回了神，忙擦掉落入衣角尚未融進衣料里的水漬，以最快速度關上窗戶，屋裡的碳火帶著溫度緩緩回升，也籠回了季玥發散的思緒。

一刻鐘前，她還在憧憬三日後的及笄宴。

季玥是定國公幺女，生母是安陽郡主，生父是定國公，未婚夫還是當朝宰相嫡子，上有才華橫溢的兄長寵著，下有武藝高強的弟弟保護，按道理說，她拿的應該是團寵劇本，安安心心受寵，風風光光大嫁，在眾人羨慕和嫉妒中走完一生。

但是……

季玥深吸了一口氣，外間守著的春夏聽到關窗的動靜，走了進來，看到季玥被凍的慘白的小臉，一陣心疼。

「小姐。」春夏給她披上大氅，看少女依舊神遊天外的樣子，心裡一陣陣發苦：「若是實在氣不過，咱們就不去了，江家算什麼東西，江離弄丟了您的鞭子，您不過是說了她幾句，怎麼能讓你去道歉？」

季玥杏眼微合，並不像往常那般聽到那個名字就火冒三丈，反倒是問了一句：「兄長呢？」

春夏臉色驟然難看起來。

今上削弱世家，抬舉庶族。江家便是庶族中的大族，近些年有意無意想要與世家聯姻，一來幫助帝王分化制衡世家，二來提高他們的地位，江離便是庶族之中最為驚才絕艷的一位千金，如今的世家頂級閨秀，竟沒有一位能壓得住江離的。

因著江離如此優秀，江家的眼界也因此愈發高，更是打起了定國公世子夫人的主意，本來這事兒幾乎是不可能的，定國公一門最看重門第，便是連皇族在他們眼中也算不得上好姻親，偏偏季玥聽聞了此事，厭惡上江離，一場宴會上對著人一頓冷嘲熱諷。

本該是一件口角上的小事，但定國公府風骨不可損，大公子便拎著她去道歉，結果遇上了江離，季玥沉不住氣，揮鞭要和江離較量一頓，不想江離也不是什麼文弱小姐，直接奪走了季玥的鞭子甩出去了，為此大公子怒斥季玥不知禮數，將她送回定國公府，要她反省到及笄宴后，再上門道歉。

想到自家姑娘還有三日的及笄，再想想如今還在江家的大公子，春夏替自家主子窩火。

要是真讓江家得逞了，小姐碰上這麼個嫂嫂，怕是都要委屈死了！

正斟酌著怎麼開口，季玥才能不傷心，小姑娘卻已經從她的反應中得到了答案，跳下了椅子，「去江家了是不是？」

她自小被定國公嬌慣著長大，還在邊關生活了幾年，性子不似尋常世家千金柔弱端莊，反倒有些難以馴化的野性頑皮。

簡而言之，就是有點糙。

春夏一個不留神，她已經到了門口，隨意將大氅往頭上一蓋，細雨寒風中，直奔著馬房而去。

春夏急得跺了下腳，在外間抄起一把傘，追了上去。

看到季玥牽出往常慣用的馬匹，春夏驚得張大了嘴，想到季玥往常的作風，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小姐莫不是要騎馬衝去江府去抽江離吧？！

這還下著雨呢！就算要抽也等雨停了啊小姐！

那邊季玥翻身上馬，還沒走出定國公府，便在門口叫人攔住了。

「小月亮，你打算出門？」

片片細雨阻礙了季玥的視線，對方瞧不到她眼裡對自己從未有過的防備和警惕，勸道：「阿離不就拿走了你一根馬鞭嗎？至於你氣成這樣？」

季玥捏著韁繩的緊了緊，想到那個聲音告訴自己的事情，不欲和對方多說：「顧洋，你讓開。」

顧洋和她在一起打打鬧鬧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季玥全名全姓叫自己，一時愣住了：「小月亮，你生氣了？」

季玥下了馬，牽著馬想繞開他走。

她走一步，顧洋就走一步，攔的死死的，不許她去找江離麻煩。

幾次三番，季玥不耐煩地問：「顧三，我只問你，你今日一定要攔著我？」

聽到她換回往日慣用的稱呼，顧洋鬆了口氣，笑著哄她：「今天下了雨，不如改日我和你一道去？」

季玥不理他的貼心，直接戳破他的真實想法：「你攔著我，只因為害怕我在氣頭上傷了她？」

顧洋無法反駁。

「我們認識十二年，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季玥氣勢近乎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