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借花表白（香殘玉損憑欄處，痴情不悔有情人）

他偷偷瞥了一眼葉凡的肚子，生怕她想起不好的事。

「彩虹糖。」

「什麼？」

葉凡沒頭沒尾說了一句，周雲翊沒聽懂。

「我曾經最愛吃的糖豆，以後我們的寶寶小名就叫彩虹糖好不好。」

周雲翊嘴角上揚，如釋重負，欣喜終於爬上了他俊朗的外表，驅散了籠罩在他眉梢多日的陰霾。

他拉著她的手，非常的認真的說道：「好，家裡你說的算。」

葉凡心中一動，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他的情話說的太動聽，都讓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即便過去冥尊的所作所為與她無關，可是她與冥府的關係也已經掰扯不清，況且鬼契在身，她哪有能力陪他白頭到老。

「雲翊哥哥，我遇到了點麻煩，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解決，運氣好的話可能是十幾二十年，若運氣不好，恐怕此生都再難相見。」

周雲翊終於等到她說起這事，連忙追問，「究竟是什麼緣故？那幾個月你去了哪裡？能不能告訴我？」

葉凡思量著該怎麼跟他說呢？雖然他加快了鬼契的到來，推脫不了責任，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忍心告訴他殘酷的真相。她一個人痛苦就夠了，何必讓他背負一輩子的愧疚度過餘生。

但是周雲翊聰明至極，豈會是好騙的。她只有用更不可思議的事來消除他的質疑。

「雲翊哥哥，你可曾對我有過懷疑？我是說身世，不是關於冥尊的。」

周雲翊顯然沒有預料到她提這個，但是略一思索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冥尊自行散魂卸魄，不足以構成一個完整的靈魂。你五歲的時候突然醒來，雖然行動不便，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懂得很多。所以我曾懷疑你奪了她的身體，但是後來發現你對此世的武靈一竅不通，反而天天鼓搗一些奇怪的東西，所以推測你並非此世之人。」

葉凡撇撇嘴，「原來雲翊哥哥什麼都知道，太沒意思了，那你為何不揭穿我呢？」

周雲翊淺淺一笑，「有什麼關係？我覺得很有趣啊，而且你不是他，我的心裡還有一絲竊喜。」

「因為你的半妖身份嗎？」葉凡心裡不服氣，他的心思敏銳，在他的面前稍有不慎，就跟不穿衣服一樣全部暴露。終於有一件事能在氣勢上壓過他，自然要拿出來說道說道。

「嗯，他屠了狼族，滅了月下宮，即便是人妖混血狼性成分也幾乎絕跡。而我卻是個例外，我是真正的半人狼妖。由於他的詛咒，我註定了早夭，所以恨他入骨。但是你生母的出現給了我一線生機，並且知道在你的身體里不過殘留他的一魄，所以我才釋然。有你是我的萬幸。」

葉凡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懷疑，「那你變成狼讓我看看。」

周雲翊暗自心驚，她果然很敏銳，這麼快就將話題轉移到他的身上。情魔難除，他沒有把握能徹底將她留在身邊，以後還需要小灰的身份，必須打消她的疑慮。

「不是見過一回嗎？好妹妹確定還要再看一次？我怕把你嚇著了，萬一動了胎氣就得不償失了。」

他的話也不算有假，若真變成小灰恐怕也得把她嚇一跳。

「啊？就是那個樣子啊！原來如此，我說你當時怎麼了，那個樣子是挺恐怖的。」葉凡下意識的往裡縮了縮，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露出獠牙的周雲翊，那個他可一點也不帥氣，還是算了吧。

周雲翊驚險過關，面上卻老神在在，繼續追問被她岔開的話題。

「你的身世究竟對你有何影響？」

葉凡聳聳肩，一臉無奈，「雲翊哥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前世身體很差，死的早，算是缺點魄，所以就跟那個冥尊對上了。不知道是什麼術法，把我們的魂魄一起困在一個叫虛無的地方，具體怎麼回事我已經記不清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就莫名其妙的進入了這個身體得以重生。沙海的時候我不小心觸碰了冥尊的印記，引發了一道天雷把我又打進了那個虛無里修補靈魂。嗯。。。你知道虛無在哪嗎？」

「冥府？」

「沒錯，就是那，冥府是我跨不過去的砍。彩虹糖命硬逆天，靈魂強大，讓我暫時從那個虛無里脫身，但是我的靈魂受損，失去彩虹糖之後可能還得進到虛無中修補，至於需要多少時間就不得而知了。」

葉凡說的真假參半，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但是絕口不提鬼契之事。然而她不知道周雲翊進過鬼域，了解了一些情況，知道她隱瞞了引萬鬼的事。

她不願說，周雲翊也不打算捅破，他今天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她徹底消除後顧之憂。

「好妹妹，你忘了，我很厲害的，能活很多很多年，無論多長時間我都等得起。」

「雲翊哥哥，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萬一我要是回不來了，該怎麼辦？」

葉凡不確定能夠歷萬鬼仇怨而不變初心，甚至不清楚堅持下來會是什麼樣子，若是面目全非、精神錯亂，成了真正的邪魔外道，會不會與他成為死敵。而且若是她不能承受鬼契，那她的魂魄又會去向何方？

然而周雲翊沒有一絲的猶豫，他斬釘截鐵的告訴她：「那我就去找你。」

她苦笑一聲，「上哪找呢？強大如冥尊最後也就僅剩一魄而已。若是我的靈魂真的有恙，可能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認得你？」

他頓了一下，有些更咽，「好妹妹，求求你別放棄，好不好？你知道的，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認得出來。」

「雲翊哥哥，我昨天是不是殺人了？」

「殺了又如何？那些人本就該死。」

葉凡難過的低下頭，「可是我沒想殺死他們啊，我不知道他們為何突然就死了。我是擔心將來自己失控了，成為十惡不赦的大魔頭。」

「你既然沒有殺死他們，那此事就跟你無關。他們的性命本就無足輕重，你若介意，我會去調查清楚。好妹妹，咱們不想那些事有的沒的事好不好。我只想給我們的彩虹糖一個名正言順的家，讓他光明正大的行走在日光之下。葉凡，嫁給我好嗎？」

周雲翊握著她的手，一直低聲下氣，言辭情真意切，其實她早就已經繳械投降。然而也正因為無法拒絕他的情意，她心的反而疼的越來越厲害，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在一起的代價。

「雲翊哥哥，即便有彩虹糖在，我也不能常伴你左右，我。。。」

她說不下去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與她親熱，肯定已經察覺到了她疏離的原因。她早就打好主意，哪怕他有一絲退縮，她都會斷然離開。

「沒關係，我正好也有很多事要忙，也沒有辦法一直陪著你。所以，婚後你不用一直待在周府，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麼做什麼，什麼時候想我了，給我傳個音，我爭取做到隨叫隨到，好不好？」

葉凡一聽驚坐起來，「你都知道了？我用魔靈的事？」

「好妹妹，你慢點。」

「沒事，彩虹糖命硬逆天，而且有我的靈氣罩著，輕易傷不著。」

「呃。。話雖如此，還是注意點好。其實，你用的那個千里傳音術並非魔靈，而是你自己的武靈，是冥尊的專用術法，只有他的人才能用。別人想用則必須用魔靈，飛出來的花束都是黑色的，是被花妖族詛咒的法術，有損壽命。」

「原來如此。」

葉凡不禁感慨道，連葉逍遙都認為她用的是魔靈，天下間恐怕只有周雲翊才會特意將冥尊的術法與魔靈分開，處處給她找借口。他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勸說，固執的跟她談婚論嫁，不知道是冥頑不靈，還是痴心不悔，總之是一根筋。葉凡實在想不出拒絕他的理由，一種無以言表的期待與緊張撥動著她備受煎熬的內心，胸中壓抑的三個字呼之欲出。

他都已經接受了她的身份，明白了她即將離去的處境，仍然堅持要與她完婚，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她把心一橫，手指結印，在空中輕鬆一劃。

「雲翊哥哥，你快看。」

頃刻間鮮紅的花束紛紛綻放，如同一個個火紅的精靈，圍著他們絢麗的舞動花影，在空中不斷的飄動與盤旋。

「是不是特別的美？」

「是好美。」他痴痴的望著眼前的人，不知道是在說花還是說人。

葉凡沉浸在盡情釋放花束的滿足中，「我一直想讓你看，但是怕你不高興，就一直憋著，都快要憋出病來了。」

「好妹妹，在我這裡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她笑逐言開，整個人都洋溢著幸福的氣息，將整個屋子變成了曼珠沙華的海洋。她望了一眼花叢中的周雲翊，他也在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這樣浪漫的氛圍，不禁讓她心中一動，揮舞著幾株嬌羞的花束飛入了周雲翊的耳內。

「我願意」三個字不期而至，瞬間令他激動的睜大眼睛。她的聲音不大，但是他聽的清清楚楚，為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很多年。胸口中奔騰的情意與狂喜不斷的衝擊著他的靈魂，他情不自禁的緊緊抱住了她，在她的額頭落下深深一吻。

突如其來的幸福感令葉凡興奮不已，好久沒有埋在他的味道里，她忍著劇痛貪婪的呼吸，身體微微發顫。此時，她只想任性一次，痛一點就痛一點。

「我回去準備，七日之後，我會去接你，你什麼都不用做，乖乖等我。。。」

「嗯。」周雲翊的聲音很遙遠，後面說的什麼她已經聽不清楚。對她而言，那些都無所謂了，在痛苦和他之間做選擇，她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周雲翊解決了心中大事，不敢再多奢求，更不忍再相逼迫，待所有的花束全部凋零沉寂，知道她已經到了極限，便借口離開。

。。。

周雲翊找到夜的時候，他正在大宅外面的樹上休息。

「你走這麼遠，怎麼保護主子？」

夜見到來人是他，立刻跳下來跪下行禮。

「公子，正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下奴不敢窺探主子的生活。再說有公子在，下奴就是個擺設。」

周雲翊彎腰扶起他，「葉凡才是你的主子，你對我的行禮舉止跟她一樣即可。」

「夜多謝公子。」

「你是個聰明人，我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

周雲翊一改先前高高在上的主僕心態，對夜施予尊重，令他受寵若驚，放鬆了戒備。他不知道周雲翊的心思，以為是葉凡替他說了好話。

「葉凡說的虛無，你可曾見過？」

夜吃了一驚，「主子都告訴公子了嗎？那個虛無好生厲害，它不過是一片混沌，卻跟隨了冥尊幾次重生。」

周雲翊面不改色，內心中卻驚濤駭浪，葉凡果然有所隱瞞，什麼修補靈魂，明明就是冥尊的重生之術——萬靈鬼契。

一切都對上了。冥尊從萬靈中練就的九天玄火之力，只要靈魂尚在，便可醫死人白骨，恢復新生。難怪她當時血肉模糊的手臂外觀上已經恢復如初，假以時日，很可能重新復原。

沒想到傳說中的天下第一重生禁術竟然真實存在，只可惜年代過於久遠，具體是如何做到的已不得而知，而口口相傳后的記載也已經不足為信。

依她的脾氣，若是好事，早就忍不住跟他念叨了。那為何葉凡會對他隱瞞此事，究竟有何難以啟齒的代價？

而且既然是重生，那就意味著葉凡當時確實死於他的天劫，他果然害死了她。他極力按耐住心中的愧疚，試圖繼續從夜那裡獲得更多的消息。

「那你知道鬼契怎麼完成嗎？」

「回公子，夜不知，主子從幽冥暗境出來的時候，夜正被困在怨靈幻境之中。幸虧主子身上有赤珠之力，夜才得以脫困。後來主子也沒再提，不過她一直在冥府找破解之法。」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會堅持進入冥府，只可惜他不能相陪。雖然他已到化神境，但是他身上的狼妖詛咒並未去除，冥尊對狼族異常的殘暴，即便他不在了，留下的東西也都存有對狼族的狠戾記憶和虐待習慣，有意思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