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次日上午,劉義便來到了眾享大廈。

他走出電梯,來到眾享集團前台,向前台人員亮出了證件。

「你好,我想見一下你們董事長。」

前台人員看過證件后說道,「警官,這個恐怕不行,想見董事長是要預約的。況且董事長現在正在開會,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在這裡登記一下,回頭我可以替您轉呈董事長。」

「沒事,我可以等。」說罷,劉義自作主張來到等候區坐下,一副見不到人就不肯離開的架勢。

沒過多久,前台人員就來告知劉義,董事長已經同意見面,遂將劉義帶到了董事長辦公室。

蘇宇坐在辦公桌前忙著翻閱文件,劉義站在一旁沒有打擾,一名員工敲門進入,又遞給蘇宇一份文件,蘇宇看了一眼,草草在上面簽字,隨後又將手中的一摞文件交給員工。

蘇宇忙了好一陣子,才吩咐秘書不要打擾,隨後很熱情地招待了劉義,還為他倒了一杯咖啡。

「蘇總,感謝您百忙之中抽空見我。」

「哪裡,我還得多謝你呢。我聽說了,金淑英的案子你幫了大忙。」

「沒想到您對金淑英的事情如此關心。」

「基金會的事情我向來都很重視,企業家嘛,都喜歡搞些公益,遮點兒銅臭味。」

劉義笑道,「您這是和我開玩笑,眾享公益基金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大家都稱您是大善人。」

「金淑英在眾享慈善基金的角色很特別,身為理事長,基金會需要我出面自然義不容辭。」

兩人坐下,迅速展開話題。

「您了解她的過去嗎?」

「當然,這點也是我們看重的,一個人可以勇敢面對過去的不堪,這點值得任何人欽佩。」

「那您認識邱文良嗎?」劉義注意看著蘇宇的反應。

蘇宇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表情,有憤怒,有恐懼,但轉瞬又恢復如初。

蘇宇淡定地說道,「你是說金淑英死去的丈夫?」

「也可以說是一年前那起埋屍案的主犯,看來您對那起案子也很了解。」劉義進一步試探。

蘇宇笑道,「我這個人喜歡直接一點,你提到金淑英,繼而又提及邱文良,而且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你說邱文良是主犯,接下來你想提什麼?」

「蘇總,您別誤會,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總是用辦案的思維思考問題。」

「那這麼說你今天是來辦案的?既然是辦案,你不妨直說,我一定會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

平靜之下,蘇宇的內心已經警惕起來,但他依然控制著情緒和舉止,他已經明顯感覺到劉義話裡有話。

「蘇總,不瞞您說,我確實懷疑邱文良的案子另有隱情。您有所不知,我們從被邱文良殘害的少女體內發現了叫做毗羅它定的藥物,這個葯很難搞的,我一直懷疑邱文良一介農夫究竟是從哪裡搞到了這種藥物,並且為何要注入少女體內。」

終於說到重點了,蘇宇體內的魔鬼被漸漸喚醒,男孩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耳旁。

「他已經有所懷疑了,鎮定!讓我們捋一捋,這個劉義查到了毗羅它定,而且直接來問你,說明他知道了藥物的來源,但邱文良死了,他沒有證據,他來這裡只是為了試探你,見招拆招。」

蘇宇解釋道,「我知道這個葯,是我在美國創辦的公司研發的,但很快就暫停這個項目了。」

「這個我已經了解相關背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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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麼特殊的藥物,我不得不找您來賜教,這個藥物為何會出現在邱文良手中。」

這是個棘手的問題,男孩再次站到了幕前,他不斷勸說蘇宇要冷靜,「裝糊塗,他沒有證據的,只要裝糊塗就好。」

「劉警官,你是在懷疑我提供的藥物嗎?」

「不,蘇總,這個藥物的製造商畢竟是眾享醫療的前身,所以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有沒有從您公司泄露的可能。」

「顯而易見,我不可能認識邱文良。另外,我剛才說的很清楚,我在美國期間,這個藥物的生產就被暫停了。我不清楚怎麼會出現在邱文良手中。也許是通過走私渠道進入國內,亦或是國內出現了仿製葯,這都有可能。」

蘇宇的解釋很合理,劉義看不出有何破綻。

劉義換個話題,說道,「陳院長的死對您一定打擊不小吧?您在醫學中心失去了一位得力幹將。我有幸和陳院長有過交流,這麼好的一個人選擇輕生,著實令人痛心。」

又在轉換話題,男孩勸說蘇宇,「表現出不耐煩,把人送走。」

「你說的沒錯,陳院長的突然離世對醫學中心來說是重大損失。醫學中心至今找不到合適的領頭人,對於管理層關懷不足,我有責任。」

「不瞞您說,陳院長死後,他在醫學中心的情婦找過我,跟我說了些您的事情,包括您的醫療檔案,裡面談到您有藥物成癮史,並且為此接受過手術。」

蘇宇突然打斷劉義的話,「夠了,劉警官,恐怕警察也不能隨意侵犯公民的個人隱私吧?」

「蘇總,我無意冒犯您。」

「你已經在冒犯我了,從你進到我辦公室開始,你一直在試圖觸及敏感話題,你懂不懂禮貌,你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蘇宇的語氣里夾雜著憤怒。

男孩試圖穩住蘇宇,「對方是警察,不要正面對抗,我們要從長計議。」

「劉警官,無論那個女助理對你說了什麼,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要妄下結論。」

劉義趕忙解釋,「蘇總,您別生氣,我只是來求證一些困惑……」

蘇宇打斷劉義,「你知道這個女人做了什麼嗎?她與陳院長偷情,然後通過這層齷齪的關係搞到我的檔案,隨後拿著檔案勒索我錢財!我沒把她交給你們,已經是網開一面了,她還有臉找你?還有陳院長,不潔身自好,用人不善,我只是警告一下他,他就想不開自殺,這是我的錯嗎?」

男孩連忙阻止,「不要再說了,你在落入他的圈套。」

蘇宇沖著男孩呵斥道,「你給我閉嘴,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我就不該聽你的話!」

劉義被眼前的蘇宇驚呆了,他貌似在和另一個人爭吵,而他卻根本看不見這個爭吵的對象。

「蘇總,我不知勒索的事情,如果真有此事,這種行為就是警方打擊的對象,看來這其中還有很多誤會。」

「我知道了,你在檔案里看到了我用的葯就是毗羅它定對不對?那你可以直接問啊?是不是我把葯給了邱文良,我和邱文良是什麼關係,我和金淑英又是什麼關係,陳院長的死和我有沒有關係,這一切究竟有沒有關係!」

劉義見蘇宇漸漸失控,意識到繼續問下去可能會適得其反,而且自己沒有證據,激化矛盾並不利於收集證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蘇宇確實存在精神問題,而且手術並沒有將這一問題解決。

「蘇總,您別激動,我絕不是在懷疑您。只是警察嘛,有了線索,就想查明真相。您是海歸精英,來曼海創業沒幾年,和邱文良這種人自然不可能有交集。至於您的醫療檔案,我沒有看過原件,也絕不會泄露半點信息,保護公民隱私也是警察的義務。今天多有打攪,告辭了。」

劉義起身急忙離開了辦公室,蘇宇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失態了。

「你為什麼如此沉不住氣?有我,你在怕什麼?」男孩抱怨道,「這個小警察沒有證據的,他僅僅是在猜測而已。那個賤人的話沒人會信,陳院長自殺已經是板上釘釘。另外,醫療檔案也說明不了任何問題,藥物相同又能怎樣?我們做得天衣無縫,這個小警察挖不出來的。即便他挖出來什麼,大不了把他解決掉,可你不能在他面前主動暴露破綻啊!」

「我不想再用你的方式活下去了。」

「我知道你覺得自己最近找到了真愛,有了想要拋棄我的想法,可金淑英無法真正治癒你的。她還不了解真正的你,當她知道你的秘密后,她還能接受你嗎?」

「我會守著秘密,和她去另一個地方生活。」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我,擺脫你的過去了?別做夢了!」男孩湊近蘇宇,緩和了語氣,「我知道你最近有些累了,我可以消失一段時間,讓你靜一靜。可你依然需要我,你忘了?我們一起相伴走到今天,沒有什麼難關過不去的,包括這次,任何人都阻擋不了我們。」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渾身長滿刺,為什麼就不能放下仇恨和防備,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蘇宇絕望地說道。

「因為到了你這個位置,周圍人都只會欺騙你,只有我在保護你。」

「殺人也是在保護我嗎?那都是些無辜的生命!」

「無辜?她們都是魔鬼,都想化身成媽媽的樣子,試圖蠱惑你,難道不該死嗎?」

蘇宇再次感受到了劇烈的頭痛,他試著起身去抓住男孩,可沒走幾步就暈倒在了地上,王秘書進來看到蘇宇的樣子,立即撥打了急救電話。

蘇宇又做噩夢了。

——一個寂靜的夜晚,喝得醉醺醺的父親已經睡去,哥哥帶著滿身傷痕,來到廂房的地窖,從裡面拽出了驚魂未定的弟弟。哥哥將一個包袱放在弟弟面前,又從懷裡掏出一疊皺皺巴巴的錢塞到弟弟兜里。

「快走!離開家!永遠不要回來!」

哥哥猛地推開了弟弟,弟弟踉蹌著摔倒在地上,哥哥克制住想要扶起弟弟的衝動,狠心說道,「記住,就當沒有這個家,知道嗎?下輩子再做兄弟吧。」

弟弟苦苦哀求,「哥,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我們一起走吧!」

哥哥搖頭,「好弟弟,哥哥不能扔下爸爸,如果連我也離開,爸爸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哥哥對不起你,保護不了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哥哥拉起弟弟往大門外走,弟弟死命抓著哥哥哀求,可哥哥將弟弟鎖在門外,頭也不回地回到了屋子。

——蓬頭垢面的男孩在派出所接受兩位民警問話。

「喂,小鬼,你是啞巴嗎,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低頭沉默不語。

兩位民警面面相覷,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

「難道真的是啞巴?」

另一位民警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問題遞給男孩,問道,「喂,認字嗎?能回答上面的問題嗎?」

男孩搖頭。

「是不是腦子也壞掉了?」其中一位民警沖著另一位指了指自己的頭。

「腦子壞了還能偷東西?」另一位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算了,這種情況只能送兒童福利院了。」二人達成了一致。

——福利院院長辦公室內,男孩像一件待客人挑選的商品一樣,正在供一對華裔外交夫妻仔細「驗貨」。

「院長女士,我們還是傾向於帶走昨天的男孩。」夫婦倆看向男孩,似乎並不大滿意。

「但阿成昨天突然從樓頂摔下,不幸離世了。這個男孩雖然不會說話,但特別機靈……」院長話裡有話。

夫婦倆彎下腰問道,「那你願意跟我們走嗎?」

男孩抬頭看向慈愛的夫婦,開口道,「我願意。」

「天啊,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夫婦倆驚訝地看著男孩,這是男孩離家后第一次開口。

蘇宇在自己的房間里醒來,趴在床邊的金淑英聽到動靜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你已經睡了一天了。」金淑英溫柔地問道。

「現在幾點了?」

「下午三點了,昨天下午你在辦公室突然暈倒,王秘書就把你送回了家。他說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不止一次了,而且醫院也查不出原因,哪裡不舒服嗎?」

「我接受過一次腦部手術,可能過度疲勞就會這樣,休息一陣就好了。你從昨天開始就一陪著我嗎?」

金淑英點頭。

「真希望一直這樣」

金淑英將蘇宇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我也是……」

張婷正在教室上下午的自習課,媽咪給的那部手機突然發出震動。張婷偷偷看了一眼,隨後起身走到講台對著班主任小聲交流幾句,老師點頭,張婷回到座位上拿著書包離開了教室。

這一切都被坐在後排的美亞看在了眼裡。

走出校園,張婷上了一輛計程車。

計程車駛出中心城區,最後停在了鳳凰山山底一處廢棄的遊樂園門口。

「姑娘,你確定是要在這裡下車嗎?」見目的地有些偏遠,司機疑惑地問道。

「沒錯,謝謝師傅。」

張婷下車,計程車駛離。張婷環顧四周,在原地不安地等待。不一會兒來了一輛豪華MPV停在了張婷面前,張婷跟司機交談幾句,司機遞給張婷一個頭盔,張婷戴上後上了車,MPV駛離。

MPV行駛在鳳凰山別墅區的林間公路,這裡是曼海市的頂級別墅區。別墅區北山靠海,環境宜人,許多富豪都隱居於此。張婷坐在MPV的第二排,頭盔是封死的,完全看不到周圍,張婷緊張地捏著衣角。

MPV繞著盤山路走了一段,而後經過一道安保,駛入了一個大型別墅社區。MPV進入社區的核心區域,最終駛入一處佔地好幾畝的豪華獨棟別墅的地下停車庫。

偌大的停車庫內已經停滿了豪車,司機帶著張婷下車,兩人乘坐電梯進入了別墅內部。

司機帶著張婷來到一樓走廊,隨後指著旁邊的一扇門說道,「進去,裡面的人會叫你怎麼做。」

張婷脫下頭盔進入房間,發現裡面有很多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在休息。女孩們個個身著暴露的粉色兔女郎連衣裙,彼此並無交流。房間中央有幾個梳妝台,一些女孩正在裝扮。一名男服務生上前,遞給張婷一套一模一樣的連衣裙,示意張婷去裡面的試衣間換衣服,張婷照做。

別墅一樓的宴會內異常躁動,一幫身著晚禮服的男人正圍坐在一一起大聲交談著。這些人紛紛帶著面具,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推杯換盞,身邊不斷有服務生穿梭其中提供服務。

別墅的頂樓是裝修十分奢華的主人房,蘇宇正對著鏡子整理襯衫,王秘書敲門進入。

「蘇總,人都到齊了,可以開始了。」

蘇宇身著正裝,乘坐電梯直接來到了宴會廳門口,蘇宇戴上國王面具推門進入,人群立即安靜下來,紛紛起身看向蘇宇。蘇宇從服務生手裡端起酒杯,來到人群中間,一邊高呼著「曼市兄弟會萬歲!」,一邊將酒水一飲而盡。

大家也跟著高呼著「萬歲」,紛紛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蘇宇開始挨個上前打招呼,握手,擁抱,氛圍火熱,就像是多年未見的兄弟。

蘇宇與眾人寒暄一番后,面向大家說道,「眾享集團能夠走到今日,離不開諸位的支持,感激之情無以言表,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時隔一年再次召集大家,事想和諸位宣布一件事情,我決定隱退了。」

眾人再次躁動起來,站在蘇宇身旁的男孩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這樣對我!」男孩沖著蘇宇大聲叫嚷,但蘇宇彷彿沒有聽見一樣。

「我知道大家或許不理解,但這個決定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我將永久退出眾享醫療,我個人的股份將全部捐給眾享基金,集團交由政府託管,眾享醫療將徹底變成曼海市的企業,這也是我回饋給曼海市的最後的禮物了。」

「蘇總,眾享醫療沒了您不行啊?」

「對啊,曼市兄弟會沒了您也不行啊?」

眾人紛紛表達挽留之意,男孩失望地跪在地上。

「大家不用勸我了,今天是曼市兄弟會最後一周舉辦會員活動,我就是來和大家告別的,我將回到美國生活。諸位都是眾享醫療的股東,看著眾享醫療一步步壯大,直至今日,望諸位以後也能繼續愛護眾享醫療。」

王秘書拍了拍手,服務員們紛紛退下,宴會廳的一個旁門開啟,兔女郎們結隊進入大廳,眾人自覺讓出空間,供女郎們站定。這幫面具紳士如饑似渴地開始挑選自己心儀的寵物,他們嗅聞著,撫摸著,陸續將女孩們帶離了宴會廳,最後只留下蘇宇和王秘書在空蕩蕩的大廳內。

「蘇總,-您真的決定這麼做嗎?」

「我已經交代下去了,執行吧!」

「好的,這周的活動結束后,我就著手關閉會所。那您在房間里的女孩……」

「送她走吧。」

王秘書轉身,又被蘇宇叫住,「你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和我一起回美國。」

王秘書沒有回應,直接離開了。

男孩沖著蘇宇怒吼,「我們辛辛苦苦創下的公司,你就這麼拋棄了?」

「如果靠著出賣靈魂撐下去,我寧願放棄一切。為了這個公司,我錯失了太多,我現在和一個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你以為這樣做,內心就能得到平靜嗎?就能救贖自己嗎?你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蘇宇看向身旁的裝飾玻璃,玻璃內映襯的並不是自己,分明是男孩的影子。

「沒有人真正愛你!只有我!你的身邊只有欺騙,難道你現在還不清楚嗎?」男孩越發歇斯底里。

「不,我找到了歸宿。」蘇宇平靜地回答。

「笑話,你在自欺欺人!」

蘇宇並未繼續理會男孩,而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王秘書帶著面具來到頂層的主人房,看到張婷坐在床上渾身發抖,王秘書靠近張婷,不料張婷立即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我不想做了,放我走吧!我爸爸叫張軍,是很厲害的刑警,你放了我,我保證不告訴他!」張婷苦苦哀求。

王秘書扶起張婷,為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我本來是想讓你走的,現在恐怕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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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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