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更
傅卓安治不了家裡這位無法無天的小太歲。
他是傅老爺子的嫡孫,倍受老爺子的喜歡和信賴。
而父親傅卓安,因為生性風流、在外面鬧出一系列醜聞,包養情婦…還間接害死了自己的夫人。
傅老爺子對他徹底失望,架空了他在集團里的所有權力。
既然他要風流,那就讓他專心風流,偌大的傅氏集團,他想都別想了。
丟了權的傅卓安,自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親生兒子身上。
不過傅司白對他沒有好臉色。
在傅司白挎著相機盒出門的時候的時候,傅卓安忽然道:「轉專業的申請我已經給交到學院了,下個學期就給我把專業轉到商學院。」
傅司白不以為意地「哦」了聲。
他從來沒把傅卓安放在眼裡過。
他是間接害死母親的「罪魁禍首」,傅司白從來不會和他多說話。
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不關心。
「傅司白,這是最後的機會,別以為老爺子疼你,你就可以胡鬧,知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集團這塊肥肉。你…你要是再胡鬧,我就把你送到美國去!」
聽到最後這句話,傅司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敢情是嫌我礙著您了?」
他偏要留下來,每時每刻地提醒他,媽媽究竟是懷抱怎樣的怨恨而離開這個世界的。
「走不走由不得你,只要你還姓傅,還是我傅卓安的兒子,我就擺弄得了你!」
傅司白回頭,冷冷睨了他一眼:「試試。」
吃過晚飯後,溫瓷撐著傘匆匆出了校門,朝著街口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走去。
在紅綠燈的路口看到了傅司白,他站在街邊,似漫無目的,雨星子將他的衣服潤濕了。
他低頭點了根煙,一朵橙花在嘴邊綻開,側臉輪廓鋒利,眼神微冷。
等了好幾個紅綠燈,都沒有走。
溫瓷在他身邊等了一個紅綠燈,撐著傘離開,幾步后還是轉了身,喊道:「有病啊,在這裡淋雨。」
「你管老子。」
溫瓷看到他身上掛著的相機盒,說道:「徠卡,沾水就完蛋了。」
「哦,你認識?」
「碰巧我以前也有一台,不過後來…」
後來被銀行拿走拍賣了。
她是超級發燒友,攝影是她為數不多的燒錢愛好。
說話間,溫瓷的條紋傘已經撐了過來,給他、也給相機遮了雨。
傅司白微微一愣,她卻沒好氣地將傘扔他手裡:「拿著啊,還要我給你撐啊?」
他心裡的陰雲散了幾分,爽快地接了傘,和她一起過了馬路,朝著她兼職的便利店走去。
她高挑纖瘦,但站在傅司白身邊仍舊如小鳥依人般,他高大的身材能帶給任何女生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同一把傘下,傅司白撐傘的手臂時不時會碰到她,鼻息間…也全是她身上的檸檬清香。
他忽然希望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雨,也一直下著…永遠不要停。
情不自禁和她挨得更近了些。
「你不要擠我。」
「遮雨。」
「傘很大。」
傅司白嘴角提了提,卻又聽她道:「你女朋友呢?」
「分了。」
「怎麼這麼快?」
「爺的戀愛就這麼快。」
「……」
渣男。
溫瓷走進了便利店,和小麗交了班。
傅司白在門口甩了甩傘上的水珠,小麗經過他身邊時,頗不甘心地盯了他好幾眼,這才離開。
「我發現你同事對我有不軌之心。」
「她以為你是我男朋友。」
「哦?」
「我的東西,她都想用,沐浴露洗髮水護手霜,各種占我的便宜,連我養的多肉她都要掐。」
傅司白聽到這話,嘴角笑意更甚:「我是…你的?」
溫瓷翻了個白眼,從員工室拿了一根天藍色干毛巾,扔他身上:「擦一下。」
傅司白看著毛巾,微微皺眉:「用過的?」
「想用新的、自己買。」她說完奪過他的相機盒,用紙巾將表層的水一點點地潤走。
傅司白拎著乾燥的毛巾,放在鼻下嗅了嗅:「你的?」
她小心翼翼擦拭著相機,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他毫不猶豫將淡藍色毛巾展開,擦拭了臉上和髮絲間的雨水,貪戀地感受著毛巾柔軟的觸感,捨不得放下。
「你會不會玩相機,不能沾水好嗎。」溫瓷都要心疼了,小心翼翼將相機縫隙里一丁點的水星擦拭乾凈。
傅司白對攝影本來也不怎麼感興趣,玩這個也是因為她。
「明天我去換鏡頭,要不要一起?」
「幹嘛要一起。」
「那個經理拿我當冤大頭,你看著懂行。」
「那你這台多少錢?」
「十八萬。」
「單機子十八萬?」溫瓷不可置信。
「昂。」
「恕我直言,m10單機子最多9萬拿下來,十多萬都要配超強的鏡頭了。」
「那我被騙了。」
「冤大頭!」
「嗯。」他笑了,「我是冤大頭。」
溫瓷看他這一臉愉悅的樣子,完全沒有當冤大頭的憋屈樣,反而有點…甘之如飴?
她只當他是不在意這點錢了。
「所以,明天陪我嗎?」
溫瓷心疼地看著這台復古風格的相機,也是真的喜歡得不行:「碰巧跟我以前那台一模一樣,就陪你走一趟吧。」
傅司白淺淺抿了起來。
哪有那麼多碰巧,一切看似天衣無縫的巧合,都是那些年他綿密而又細緻的愛意。
喝她喜歡的檸檬味的水、和她背同一個牌子的書包、學她系鞋帶的手法,撿她丟掉的頭繩、買和她一樣的相機……
都是藏在時光里、不為人知的秘密。
第二天,溫瓷陪傅司白去數碼城挑選相機的鏡頭。
經理早已經等在店裡了,特意選出了最好的幾個拍人像的鏡頭由傅司白挑選。
以前傅司白買東西幾乎不怎麼挑,看上的全都要,這次有溫瓷陪著把關,精挑細選,每個鏡頭都仔細地調整參數,試拍。
經理咽了口唾沫,隱隱有點擔憂。
看樣子是遇上行家了。
傅司白拿著相機,拍下了一張她的大頭照,溫瓷看了看,嫌棄又心疼:「這麼貴的相機被你拍出傻瓜機的質感了!」
他低頭看著照片,照片里少女容顏清雋、眼眸清澈有神、栩栩動人:「我覺得很美啊。」
溫瓷接過相機,照著角度對著傅司白咔咔地拍了幾張,低頭翻閱。
這男人鏡頭感十足,隨手一拍都很有型,很適合當模特。
溫瓷出於對攝影的熱愛,指揮道:「你到窗邊去,站在陽光下來,逆著光來幾張。」
傅司白聽話地走到落地窗邊:「這裡?」
「再往右一點。」
「太右了,左一點,好,現在用側臉對鏡頭,讓陽光照在另一邊臉上,眼神放空,餘光往下看那邊logo。」
傅司白耐心地任她擺弄,完成她攝影需要的各種要求,看得邊上的經理和店員都驚呆了。
這位爺向來沒耐心…什麼時候脾氣變得這麼好了?!
溫瓷調好各方面數據,拍下了少年站在陽光下的照片。
照片中的他,身上籠罩著一圈塵埃的光暈,他鋒利的側臉輪廓被光線籠出的陰影所切割,黑白分明。
這張照片堪稱藝術級了。
溫瓷低頭看著這張帥得驚心動魄的照片。
太完美了。
竟、竟然被自己的技術帥到。
傅司白見她出神,走到她身邊低頭看照片:「拍成什麼樣了?」
溫瓷抬眸撞上他鋒利的下頜,心臟忽然怦怦地跳了幾下……
「還行。」傅司白淡淡評價,「就要這鏡頭。」
「昂。」
她看著傅司白刷卡付了款,本來是準備要幫他討價還價一番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腦子有點遲鈍,也沒能開口。
怔怔地走出數碼城,她才想起要把脖子上掛著的徠卡相機還給他。
傅司白接了相機,隨口道:「請你吃飯,當幫忙了。」
「我也沒做什麼啊。」溫瓷聳聳肩,低頭看他手上的相機,「覺得這鏡頭有點貴,其實還可以再殺殺價。」
「那你怎麼沒去幫我殺價。」
「我…忘了。」
傅司白看著華燈初上的街道,心情變得輕鬆起來,「想吃什麼?」
「河粉吧。」
「又吃河粉?」
「嗯。」
「我請你吃去吃米其林,音樂廣場那邊開了一家,是正宗的三星大廚。」
溫瓷連忙搖頭:「不了。」
她不會和他去太貴的餐廳吃飯。
傅司白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沒有勉強,和她一起往河邊走去。
「還是那家?」
「嗯。」
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白皙纖瘦的頸子上,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鏈子呢?」
「什麼?」
「黑玉貔貅。」
「那個啊。」溫瓷道,「我放在你的床柜上了啊。」
「?」
「你這幾天沒回家嗎,我那天走的時候,放在你的床柜上了。」
「…….」
難怪、難怪這段時間她完全不提這事。
「我還納悶,平時看你戴那鏈子,怎麼到我這兒了?」溫瓷是完全想不起那晚酒吧的事情了,「你給我的?」
「你搶的。」傅司白違心地說。
「怎麼可能。」
「醉鬼有什麼不可能。」
溫瓷的確是記不清了,也許真做了出格的事情:「那除了搶你東西,我沒做別的吧。」
「怎麼沒有。」傅司白也是不要臉了,「你摸我,還強吻我。」
「你這屬實碰瓷。」溫瓷臉頰微紅,分辯道,「我不會對你做這種事。」
「你肯定?」
「百分之百肯定。」
他想到了溫瓷的那句,誰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臉色越發冷沉了下去。
「反正東西已經還給你了。」她沒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你回去看看,應該就在床頭柜上,一進屋就能看見。」
「我不用別人碰過的東西,你不要就扔了。」傅司白冷冷說完這句,轉身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忽然離開的背影,溫瓷喊了聲:「你不請我吃飯了?」
她對他發脾氣的點、也是很無解。
晚上,溫瓷去了醫院,見媽媽正在幫爸爸按摩著手臂的肌肉,她連忙去另一邊幫著媽媽一起做。
「希望爸爸早些好過來。」
「說不定明天爸爸就醒了呢。」舒曼清樂觀地說,「醫生說他正在慢慢好轉,咱們要有信心!」
「嗯!」溫瓷又說道,「媽,國慶這兩天,我報了旅行團,想出去玩一下。」
她是要去當領隊賺導遊費的,但害怕媽媽知道了難過,所以只說是跟旅行團出去玩。
果然,舒曼清眼角漫起了笑意:「好啊!你好久沒出去旅遊了,正好可以放鬆一下,媽媽等會讓給你一張卡。」
「不用了媽媽,我有錢的!團費也給了。」
舒曼清真是很高興:「年輕啊,就應該多出去玩玩,趁著春光,和好朋友一起看看大好山水。」
「現在已經秋天啦!」
「秋天也很美啊。」
溫瓷跑過來抱了媽媽一下:「以後我掙了好多錢,就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去旅遊。」
「你不要想著家裡的經濟狀況。」舒曼清安慰她道,「媽媽最近遇到一個開畫廊的朋友,說可以幫媽媽賣畫,以後咱們不用愁家裡的債務了。」
「那媽媽也不要太辛苦哦。」
「嗯。」
舒曼清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這段時間怎麼樣?有遇到開心的事嗎。」
溫瓷想了想,低聲道:「我說了,你別生氣。」
「試試看。」
「學校音樂節的時候,我就…」溫瓷吐了吐舌頭,「我幫朋友忙,上台跳了鋼管舞。」
舒曼清愣了一下,溫瓷還以為她要生氣,沒想到她一巴掌拍她肩膀上:「可以啊小姑娘!你跳得來嗎?跳的好不好啊?」
溫瓷見舒曼清這麼開明,頓時鬆了口氣:「你…你不罵我嗎。」
「這有什麼,你當媽媽是什麼老古董,我女兒能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一面,我太好奇了,有錄視頻嗎,快給媽媽看看!」
「不要啦,好羞恥!」
舒曼清笑了起來:「什麼朋友這麼神通廣大,居然有本事讓你這麼突破自我。」
「唔…一個很討厭的男生。」
「討厭?」
「他這人就是很無解,狂妄囂張,脾氣還很爛,還很渣。」
舒曼清深深地看著女兒:「哦,那是真的很討厭哦。」
「嗯!」
她捏了捏小姑娘糯糯的臉頰:「那咱們就不理他。」
溫瓷悶悶地說:「我不會理他了。」
……
深夜,溫瓷走出了醫院,手機里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國慶假三兩天夜露營團,找你報名?」
溫瓷快速地回了信息:「親,你好,可以在我這裡報名,這邊是幾個人呢。」
「一個。」
「親,一個人的話,我們需要拼帳篷哦。」
「睡眠不好,遇到打呼嚕的會瘋。」
溫瓷耐心地回道:「那就需要再多支付100塊的費用,可以給親單獨安排帳篷。」
「超預算了。」
她背靠著牆壁,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將心比心,想到自己窘迫的困境。
她編輯簡訊道:「如果親是女生的話,可以和我拼一間帳篷,這樣我還是算你199一個人,我睡覺不打呼嚕的。」
「就這樣定了。」
「那請親把名字和身份證發過來,我給親登記^_^」
「傅司白,76356479******12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