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終究姓陸
不是厲害,是最最厲害。
陸漾心裡樂開花。
不得不說,蘇女醫埋頭三載研製出的藥膏有驚人之效,翌日,桃鳶能夠下床走路,行走間沒了那份彆扭。
經她保管幾年的印章再次交回陸漾之手。
「以前我自以為是,心比天高,等真做了這陸家掌權人,處理繁雜的商務,我才發現你肩上的擔子比我設想的還重,還難。現在好了,陸少主,這擔子你繼續擔著,我就不和你搶了。」
她笑眼迷人,抖落了一身清寒,整個人生機勃勃。
陸漾抱著裝滿印章的小木匣:「好,那我多受點累,養你們母女。」
桃鳶笑得花枝亂顫。
交了權,卸下身上的擔子,她隨陸漾並肩坐在書案前:「有機會你也教教我希爾尼斯國語?」
「好啊。」陸漾捏著她指尖:「姐姐,你再等等,等我閑下來咱們去周遊諸國,你想去哪兒都行。」
「我不急。阿漾,咱們慢慢來。」
……
大周固然是好,但黑金刀客還是想念他的海島。
晌午,喝完這杯餞別酒,陸漾送義兄離開。
從希爾尼斯國借用的艦船早已停泊在港口,歸期已至,黑金刀客扯著義妹袖子到一旁說話,桃鳶抱著孩子陪老夫人站在不遠處。
來送行的人很多。
黑金刀客壓低嗓子,說完抬頭見陸漾笑得牙不見眼的模樣,一巴掌拍在她肩膀:「義妹,你有沒有仔細聽大哥說話?」
「在聽,在聽呢。」
「我可告訴你,一輩子碰見個痴心於你的人實在難得,你要好好珍惜。妹媳待你的心,嗐,等我回去給你送件東西過來,省得你總疑神疑鬼!」
「哪有,以前是我不夠自信,現在我曉得了。我肯定惜福。」
離別的話終有盡時,這個蓄著大鬍子的男人行事利落:「我走了!後會有期!」
他和他帶來的兄弟們是搭乘希爾尼斯國的艦船,艦船啟航還能看見他站在甲板上朝眾人揮手:「回去罷!好好過日子!」
陸漾懷著感激之情目送大船漸行漸遠。
海神族的族人全部留下來,聽從海神大人的吩咐在京都扎穩腳跟,他們的投效使得陸家實力更上一層樓。
六月十六,聖旨送到陸家,桃鳶重新執掌鎮偱司,正式受理「皇孫遇害」一案。
六月十八,沸沸揚揚的「皇孫案」落下帷幕,經查,皇孫因病夭折,與人無尤,實乃太子妃聽信讒言構陷皇后。
六月十九,陸漾身披紫金官袍首次參與早朝,以「不修內帷」、「教子無方」為名狠狠參了王相一本!
六月底,受不住朝野議論,王令之告老還鄉。
三月里發生的事不斷發酵,養子養女勾搭成女干,王氏滿門清譽一朝盡毀,而金尊玉貴的外孫夭折,更是令他心灰意冷。
他老了。
斗不動了。
僅存不多的忠義推著他在臨走前見了太子一面。
李信樣貌同樣憔悴,看著眼前的老人長聲一嘆:「王大人一路走好。」
「殿下……殿下倘若看得起老朽,不妨再聽老朽一句話。」
「您請說。」
「殿下,妖后不除,我大周岌岌可危啊!」
「你放肆!母后豈是你能冒犯的?!」
他以為他要囑咐自己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對太子妃好兩分,結果事實證明今日他就不該來。
李信瞬息翻臉,拂袖而去。
王令之顏面頹唐,心中大恨:豎子!糊塗啊!
今時陛下尚在且壓得住妖后,倘是山陵崩,太子憑什麼與陸家抗衡?憑他裝滿男歡女愛的腦子嗎?
人心思變,世家他管不了,女婿他也救不了。
王家的馬車通過城門,城樓之上,陸漾遙遙敬了一杯。
福栩宮,皇后寢宮。
不脫顏穆爾依偎在皇後娘娘身側,在皇孫一事上她蒙受冤屈,李諶特准陸老夫人進宮探望。
「祖母。」
為後幾年,她再不是那個全心全意魅惑陸漾的少女。
她洞察人心左右逢源的能耐是老夫人教的,政事上的長進是李諶手把手領著入門的,如今的陸盡歡,是名正兒八經的政客、權謀家。
也是不折不扣的上位者。
好在她還姓陸。
老夫人神情欣慰:「你這次做得很好。」
不爭不鬧,像任人宰割的羔羊。
盡歡笑著為她沏茶:「都是祖母教得好,也是我命好。」
李信那點裝模作樣的小心思騙騙一心疼愛他的父皇還行,騙她?委實嫩了點。
陸盡歡十五歲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討得少主寵,十八歲就敢拉著陸漾手摸自個一對白白胖胖的乳,若是沒桃鳶,指不定她真能做成陸少夫人。
她在男男女女上面的事用不脫小公主的話就是不用看,聞聞味就曉得了。
李信迷戀誰不好,迷戀她?
隔著「母子」名分,這是生怕活得長。
太子妃喪子固然可憐,但貿貿然跑去李諶面前發瘋就不對了,將皇孫的死扣在她腦袋上,還是不夠狠。
換了她,她的計劃一定更縝密,一擊必中,絕不容敵人有反撲之機。
祖母是有大智慧的女人,跟著她,阿漾不需要學、懶得學的那部分盡歡學得比誰都好,曾經這些都是她能活好的仰仗,而她這回的運道好得不能再好。
阿漾回來了。
她做夢都能笑醒。
「不可大意啊歡兒。」
「是。我會再小心一些。」
這是身關陸家生死榮辱的大業,稍有不慎,就會玉石俱焚。
起先陸老夫人或許沒那麼想,但形勢到了這,只能再進一步。
這三年間她們以為陸漾沒了,大有一種光腳不怕穿鞋的心理,如今人回來了,更要謹慎再謹慎。
陸盡歡看著沒正經,心底里清楚著呢。
穿過一道道宮門,走到半途陸老夫人遇見前往福栩宮和皇後娘娘請安的太子,聽著宮人感嘆兩句「太子仁孝」,她扭頭看向這位年輕懦弱的儲君。
仁孝?
她暗暗嗤笑,哪個仁孝的兒子一心巴望著上他娘的床?
李氏風光幾百年,也該到頭了。
又兩日,念及陸翎要窮養才能平安順遂地長大,陸漾帶著妻女住回瓦子巷二進的小院。
回歸后她的重心依然在商,而桃鳶順理成章地做回她的鎮偱司正三品統領,成為攪弄時局的一把好手。
有她為前鋒,陸家為後盾,陸盡歡后位穩固,收盡人心。
偏僻些的城鎮竟只知皇后恩澤不知當朝陛下仁義。
風雨夜,李諶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掌燈。」
「是。」
燭火亮起,李諶忍著頭疾下榻,身上披著一層外衣,他坐在御案前,沉聲道:「研墨。」
大監不敢耽延,握著墨錠專心做事。
沉吟良久,當今陛下提筆蘸墨,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時而咳嗽幾聲,燭光下那張臉滿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
大著膽子往那道明黃聖旨上瞟了兩眼,大監駭得白了臉。
兩道聖旨寫完,李諶如釋重負:「封起來罷。」
他抬眸看著大監,眼神攜滿帝王的莊嚴冷酷。
「此事,你知,朕知,懂嗎?」
大監匍匐跪地,冷汗連連。
李諶看著他不成器的樣子輕笑,方要再提點一番,臉上最後那份血色也褪得乾乾淨淨!
「陛下?陛下!」
國師深夜被請入宮。
太子衣衫不整地趕往父皇寢宮,面色惶惶。
這一夜是許多人的不眠之夜,便是身在瓦子巷的陸漾也站在窗前抬眼等天明。
桃鳶從身後抱住她:「是在擔心盡歡嗎?」
陸漾點點頭,待意識到身後人可能看不見自己的動作,她側過身來,低聲道:「甜果果,你猜陛下為何要重用阿姐?」
「因為她好用。」
陸家人重情義,真到節骨眼是向著陸盡歡還是向著為君的李諶,沒多少人會押後者。
從百姓提起皇后說的最多的是「陸皇后」就可見一斑。
陸漾是商人,若是從某個角度出發,她比桃鳶還能理解李諶的所思所想。
帝王之術乃制衡之道,現在王相倒了,朝中少了一頭猛虎,是好事,也是壞事。
結盟本來就是各取所需,以前是陸氏輔佐皇室和世家斗,現在世家氣焰弱了,就改為皇室防備陸氏。道理還是那個道理,利益在哪,朋友在哪。
「陛下為自己培養了一個很強悍的對手,他看到了阿姐的野心。自他重用阿姐的那天起,就註定阿姐和他站在對立面,要麼心甘情願被他殺死,要麼自相殘殺。總會有圖窮匕見的時候。」
現在就看李諶能挺多久。
破曉時分,國師邁出寢宮大門,門外候著皇后、太子以及種朝臣,李信上前問道:「國師!父皇如何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過來,道貞拂塵輕甩,淡然吐出四字:「陛下無礙。」
病懨懨的李諶又挺過一次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