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嫡女書香(六)
聽完皇后/露華的話,王香君/柳裴汐對外祖父這種生物有了更高層次的認識。
「真真是強大,」柳裴汐抽了抽嘴角,實在是無力吐槽。感覺這外祖父不僅坑自己,連兒子也坑。
露華卻是聳了聳肩,有些不以為意,在他漫長的生命中見識過太多的人和事,顯然這個還沒修鍊到家,入不了露華的法眼。
「宿主,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露華輕聲問道。畢竟這婚是先帝指的,若此時退婚,只怕會被有心人利用。
雖動不了相府的筋骨,但是可能會吃一個悶虧,並且也不利於宿主後續的攻略任務。
卧病在床的女子勾起慘白的唇,蒼白的臉上,竟露出一抹堪稱狡詐的笑意。此時的她並非像一纏綿病榻身嬌體弱的女子,倒像一隻足智多謀腹黑狡詐的狐狸。
「山人自有妙計。」除非那幫肱骨之臣真的不在意他們的先帝的聲譽,否則……
這般的智謀,這般的風華,倒是讓露華漸漸地將她與當初那個震懾六界的女子影像重疊在一起。
那時的自己也並非名為露華,思及此,露華嘆了口氣,宿主你什麼時候才能夠恢復?他已經等了你千世輪迴。
燭影憧憧,纖薄的窗紙上,一道人影映於之上。
顧錦笙坐於床榻上,攤開寬大,布滿薄繭的手,怔愣出神。
露華可沒有告訴自家宿主,是顧錦笙將她抱回來的,讓反派自己去糾結吧。
顧錦笙的確在糾結,不過顯然他所想與露華想的並不是一路。
當時顧錦笙見心上人暈倒后,二話沒說,打橫將人抱在懷中,便運氣輕功匆忙往普濟寺飛去,連在一旁的王香君都被顧痴漢拋在腦後。
嬌小的身段全在自己的懷中,呼吸淺淺氣息微弱。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膚,唇邊刺目的血紅,如同羽毛般輕盈的身體,讓顧錦笙心中衍生出難以描述的恐慌。
似乎只要自己稍微鬆手,她就像羽毛一樣被風吹遠,離自己而去。
大手猛然緊握,面色沉靜,行至窗前,提筆沾墨,白紙上筆鋒飄逸冷厲的字躍然於其紙上。
將紙拿到面前輕輕吹乾,卷好,推開房門走到院中,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到隔壁安靜的小院子。
王湘軍送了皇后,就欲關閉院門,卻見從隔院中,飛出一隻雄鷹,一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這才想起自己隔壁便是顧錦笙的院落,腦海中靈光一閃,舅母不是擔心汐兒退婚之後恐無知心人託付,現在不就是有一個現成的。
嘿嘿,臉上勾起奸詐的笑意。顧錦笙,我們家的好姑娘可便宜你小子了。
翌日,待柳裴汐醒來之時,已是日上三竿。還未等自己吩咐些什麼,便早被候在一旁的米姑姑給察覺到。
一雙蒼老的手將紗帳挽起,慈目對上那雙透徹的眸子,溫聲問道:「郡主,您可是覺得身子爽了一些,老奴可看著郡主的臉色較昨日紅潤上許多。」
「並無不適的,」柳裴汐也覺得昨日將心中鬱結的火氣發泄出來,而今也覺得身上有些輕鬆,「許是昨夜太醫開的葯的緣故。」
阻了米姑姑相扶的手,柳裴汐從床榻上坐起,透徹的黑眸,望著落與院子中的暖陽,並沒有覺得身子有哪裡不爽利,倒是有些想到院中曬太陽。
「米姑姑,幫我找透衣物,該與香君姐和舅母去見禮了。」
「娘娘今日在寺前接受官宦家眷的禮見,」米姑姑拿著溫濕的帕子,輕輕地給柳裴汐凈手,潔面。
「王小姐剛剛來過一次,見您還沒醒,便囑咐您今日好生休息,便去幫娘娘的忙去了。」
話不著痕迹的一頓,眼中閃過幾分無奈與促狹,「臨走之前,王小姐說怕您今日無聊,便給您找了個玩伴。」
柳裴汐抬起小臉,眼睛輕眨,有些迷茫,香君姐應當不會隨意給自己找玩耍的朋友,看來這人似乎很得香君姐的信任。
「郡主,您便是先用飯吧,不然,讓客人久等可是不禮貌。」
而住在柳裴汐隔壁的顧將軍可是起了個大早,回想起昨夜王香君與自己說的話,便是感覺到心境格外的愉悅。
既是去見心上人,自然是應該注意一下自己的儀錶著裝。當目光觸及自己日常所著的黑色玄袍,便是不著痕迹地皺了下好看的眉頭。
似乎有些人見自己穿黑色衣物,便有些膽寒。
這可怎麼行!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嚇到心上人,顧錦笙邁出房門的腳順勢收了回去4輛,再三決定換件衣物再出門。
待顧錦笙糾結了大半晌,再次踏出房門時,衣物則變成了湖藍色玄袍。
對於顧將軍來說,讓他穿官宦公子哥們的華服,倒不如讓他洗手做羹湯來的容易些。
正當顧錦笙猶豫著要不要如此急切地就去見心上人的時候,從隔壁小院中傳出的悠然的笛聲,可將他的心撩撥的不行。
推開院門,穿過花廊。只見柳裴汐身著一襲冰藍色束腰長裙,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吹著笛子。
幾束陽光穿過樹葉,斑駁地落在少女的周身,竟將她襯的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柳裴汐見有人到,來自始停下吹奏,卻只見男人立在陽光下,正呆愣地望著自己,心中竟是覺得這冷麵將軍著實可愛,微微一笑,起身見禮,「顧將軍安。」
這一聲,倒是讓顧錦笙回了神,有些懊惱自己竟是在心上人面前出了個丑,於是便是強撐著面子,點了點頭,提步朝柳裴汐對面行去。
「郡主的身子可是好些了?」顧錦笙的一番話倒是讓眼前的少女笑了起來。
「這兒沒有什麼郡主,顧大哥,我以後便這樣稱呼你了,你既然是香君姐所信任的人,日後便是喚我汐兒就好。」
聽心上人這樣一說,顧錦笙自然是樂意的,只不過遺憾於心上人對自己稱呼不夠親近罷了。
纖細白嫩的手執起茶壺,青瓷杯中多了份綠色,嫩芽在水中浮浮沉沉。
「顧大哥,你能不能與我說一下邊疆生活?我雖身子不好,但是我對外面的生活卻是嚮往極了。」
黑色的眼眸中滿是好奇,笑容帶著幾分嚮往與渴望。
顧錦笙低頭思量片刻,不願讓他聽見邊疆生活的艱苦及環境的惡劣,只撿了些有趣的事兒,好玩兒的景與她說。
當然許是冷麵將軍做久了,明明是件十分有趣的事,被這樣平鋪直敘的一形容,倒是讓人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當然索然無味也是對別人而言,而對於柳裴汐這個常年纏綿病榻,久居深閨的人來說,這已經是頂頂好的了。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柳裴汐神色一頓,似是有感而發,邊疆的艱苦又豈是自己所能理解和想象的。
再聯想到深宅內院中的勾心鬥角的事情,再想想自己那便宜的二妹妹與那便宜夫君,便是覺得,即便邊疆生活再艱苦,也好過現在。
「你,可是有心事?」顧錦笙精益與他的通透,同樣也能聽到兩句詩中所含的感嘆,便是能輕而易舉地猜出這個姑娘心中一定壓抑著不能與人分說的苦悶。
許是昨日顧錦笙當街的仗義直言,又許是顧錦笙給予的安全感過於強烈,柳裴汐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打算,直面心中的死結。
「顧大哥昨日當街仗義直言,應當能猜到幾分前因後果。」柳裴汐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複雜難明的神情,讓人看了心裡酸楚不已。
「雖我與太子的婚約乃是先帝所賜,但太子行事實在是過於……,」羞恥的咬住了下唇,緩了緩波動的情緒再次說道。
「他已與二妹妹有了首尾,於情於理我都不應該再嫁與太子,怎奈和皇命難違,總不能因我,而給全家招致災禍。」
停下話語,眼中浮現悲苦,聲音中也帶了幾分凄然,「太子厭棄我,我該是感謝他的,可皇家的婚姻又豈是兒戲,我若退親,皇家的臉面被我置於何地?舅母便是要傷心的。」
「若我不退親,要我與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倒不如讓我一頭病死。」
能想到以死來逃避這場婚姻,可見,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顧錦笙沉默地聽完,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揪的生疼。死命壓住想要將柳裴汐拉入懷中安慰的想法,抬頭望著那張蒼白愁苦的面容,英挺冷烈的臉上滿是心疼。
「沒關係,一切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口中柔和的安慰,心中卻在暗恨自己,對這個不著調的太子下手太晚。
柳裴汐回神,唇角勾起笑意,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當然相信顧大哥所說的話。」
顧錦笙剛咳了兩聲,趁著氣氛還沒開始尷尬起來,有些磕巴的開口邀請,「七日後有場跑馬賽,你要去嗎?王香君也在。」
「香君姐昨日與我說過,這事我應下了來著。」
這一聽心上人也去,顧錦笙已經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在賽馬上大展身手,博佳人一笑了。
「顧大哥,我能拜託你幫我找匹溫順的小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