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物降一物
陸宇交代過馬校尉后,便由一個府軍騎著馬送回了城中。
等他到了陸家時,推開破舊的院門,差點被眼前琳琅滿目的禮盒給驚掉下巴。
一夜未歸,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這時聽到聲響的陸玉鳳急忙從屋裡走出,瞧見陸宇三步並作兩步,上下打量著他,「夫君,有沒有傷著哪裡?」
瞧見陸玉鳳臉上淡淡地黑眼圈,昨夜怕是一宿都沒有睡好。
「不曾,只是去幫忙繪製堪輿圖,哪裡會受傷。」陸宇絕口不提剿匪的事,不願意叫陸玉鳳擔憂。
他指著院中堆成一堆的禮盒,追問道:「娘子昨夜可是與岳父去打家劫舍了不成,這些寶貝都是哪來的?」
陸宇這話一點也不誇張,甚至尋常山匪在這個年頭出去劫掠一番都未必有這麼豐厚的收成。
實在是太多了!
「休要胡言亂語。」陸玉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青蔥似的玉指戳在陸宇的額頭上。
「別當我不知道,昨日里你隨軍去山上剿匪了!至於這些東西,全是醉仙樓孫飛掌柜送來的。」
見轉移話題失敗,陸宇也不尷尬,厚著臉皮笑道:「娘子切莫擔憂,我不過是在後面搖旗吶喊,又沒真箇與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漢白刃相向,哪裡會有危險。」
既然已經東窗事發,與其等著陸玉鳳數落,還不如老老實實地交代錯誤,爭取寬大處理。
「此話當真?」陸玉鳳噘著嘴,不滿道。
陸宇點點頭,「自然是真話,比真金還真!」
陸玉鳳也不說話,只是低頭瞧著他的腳,陸宇順著目光看過去,頓時坐蠟。
完犢子,忘記向馬校尉要雙布鞋。
他現在腳上還踩著軍靴……
「哼,中午的吃食做好再叫我。」陸玉鳳賭氣回了房間,跟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看的陸宇一陣苦笑。
這車翻的,有點冤。
陸長風倚在牆角,樂呵呵地磕了磕手裡那桿煙鍋,調侃道:「不曾想,這讀書人的伶牙俐齒,也有不靈光的一天。」
看著小兩口拌嘴,陸長風自無不可,反倒樂得見他們兩個耍耍小孩子脾氣。
這才叫夫妻嘛!
比起以前那死氣沉沉地模樣,陸長風寧願二人天天拌嘴,也不願意瞧著自己女兒守活寡。
「岳父說笑了,一物降一物嘛。」陸宇擺擺手,心裡有些鬱悶。
不過他轉頭瞧見牆角堆放的禮物,給陸長風重新添上一鍋煙絲,用火鐮點燃,「孫飛忽然來家中,可是說和的?」
陸家跟醉仙閣對上的事,現如今在小小的平度縣城已然不是秘密,鄰里街坊都在背後議論過,只是未曾拿到明面上說。
「不錯。」陸長風美滋滋地砸了一口煙嘴,吞雲吐霧道。
陸宇也不說話,就等著岳父的下文,陸長風等了半晌不見他發問,心裡那一絲得意瞬間消失不見。
「你怎麼不問了?」
這就跟正準備大展身手時,台下的觀眾忽然消失,結果耍了一通,全都給自己看。
那感覺,說不出的鬱悶。
陸宇笑眯眯地說:「以岳父的脾性,不問也該知道孫飛是被罵出去了。」
陸長風:「……」
跟這種聰明人聊天,真是無趣。
「既然你都知曉,還來問我作甚,難不成是拿老夫找樂子?」陸長風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陸宇將岳父剛才見死不救還說風涼話的仇報復回來,這才將昨日發生的事情撿了些能說的告訴陸長風。
聽到有山匪出沒,更有胡人,陸長風臉色陡然一沉。
「看來平度縣也不安生了。」
又是山匪,又是胡人,不用問這便是又要打仗的先兆。
一開始打仗,別的不說,各行各業的生意必然會受到影響。
陸家售賣雞精的事剛有起色,現如今又要功虧一簣,陸長風心裡愈發難受。
「若是要上戰場,老夫去。」頓了半晌,陸長風悶悶地說道。
打仗就意味著每戶都需要出一精壯男子著甲持刀,去血肉磨盤中廝殺搏命,陸長風不願讓自己這白凈女婿去。
若是他去,十有八九都回不來,還不如讓自己這把老骨頭頂上去。
陸宇搖頭道:「此事我早前便與馬校尉談妥,陸家無需出人,足量繳納租庸調便是。」
「此話當真?」陸長風一怔,滿臉錯愕地瞧著陸宇。
能直接在馬校尉那裡說情,這得有多大的面子?
哪怕事後要繳納租庸調,那也要比直接上戰場丟了性命來的強。
陸宇點頭道:「此事並非兒戲,陸宇哪敢說笑?」
「好好好。」陸長風一拍大腿,起身踱步,臉上透著說不出的輕快,「不曾想我這女婿,竟然真箇出息了,連馬校尉那裡都要給幾分薄面,老夫這就去找杖子頭拿來些頭道烈酒,今日你我翁婿喝上幾杯。」
方才陸長風還在擔心女兒會成了真寡婦,陸宇便叫他放下心裡的大石頭,陸長風自然是喜不自勝。
眼下跟馬校尉攀上關係,單是此事都足夠陸長風去縣衙門吹上半年的。
一提那比醋還酸澀的頭道烈酒,陸宇嘴裡就有些牙酸,他急忙攔住陸長風,「岳父,酒便不必了,既然孫飛送來些吃食美酒,若是放著不吃喝早晚也是糟踐了,那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倒是這個理,不過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難不成咱們陸家真要與那奸商說和?」陸長風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咽了下口水。
陸宇擺擺手,「說和?那自然不成,眼下這些不過是利息,想必明日呂春秋他們就會有所行動,到時孫飛只會更急。」
陸長風瞧見陸宇氣定神閑的模樣,又想到自家並無後顧之憂,還與馬校尉有了交情,乾脆放心下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嚷嚷道。
「玉鳳,出來用飯,給陸宇倒酒。」
正在興頭上的陸長風沒瞧見陸宇眼中閃過的一絲狡黠,見女兒出來一家人坐在桌前,享用著桌上的吃食。
陸宇見娘子沒好氣地給自己斟滿酒杯,美滋滋地品了一口醉春風,「一物降一物,古人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