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青梅煮個酒
「哈哈!那又如何!現在還不是如今節節敗退,一日不如一日,儼然冢中枯骨!所以他頂多是個諸強豪勇,算不得英雄!」
曹操毫不在乎的擺擺手。
「所謂英雄,進可攻城掠地,收服一方,退能安居樂業,守衛一方!」
「心中當有宏圖大展,並且能為之負重前行!胸中有吞吐山河之氣量氣魄!」
「最重要的是,飲冰十年,熱血難涼!一息尚在,初心不改!縱使身處逆境,雖千萬人吾往矣!」
劉備聽了,陷入沉思。
這樣一個人,好像有這樣一個人。
可是他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來。
旁邊郭譽有種吃瓜的急迫感,恨不得按下一個快進鍵。
「呂布如何?」
「馬中赤兔,人中呂布,呂溫侯虎牢關震懾諸侯,斬董卓為漢立功,并州虎狼之師,讓天下為之震撼。」
「哈哈!那算啥英雄!有勇無謀的匹夫!」曹操哈哈大笑,「奉義把他耍的團團轉,生死兄弟都跟奉義換了糧草。」
什麼?
換了糧草?
劉備瞬間麻了。
我的!
我還沒有來得及動手的!
你這樣好嗎?
「這等瑣事咱就不說了,今日青梅煮酒,咱們繼續論天下英雄!」
行!
真有你的!
劉備順勢收住道:「呂布也不算。」
「不算!」曹操點點頭,看向劉備。
劉備這個人吧,假。
可是他假得有深度,有水平。
光是看他裝模作樣都很有意思。
現在天下英雄就擺在這裡,他都能這麼認真的思索,真是裝得可愛。
「奉義!奉義就是英雄!」
劉備突然目光一閃,真誠無比的看著郭譽,
「奉義這一路,救曹公,救天子,擊袁術,如今是執金吾,手中有白龍鐵騎和金吾衛,堪稱英雄!」
你說我幹嘛!
郭譽頓時麻了!
劉備不地道啊!
這個時候你怎麼能拉我下水呢!
你這也太……太不禮貌了吧?
「不算不算!」曹操看到郭譽的神色連連擺手:「他絕對不能算進來,這小子,我太了解了!」
「此人狡——」
「宛城……」郭譽平靜的說出這個詞,曹操瞬間就頓了一個音,
「絞盡腦汁愛玩愛吃,心性跳脫,他是亂世之能臣,卻不是定世之雄主,更何況他是我曹家之人。」
曹操說完,鬆了一口氣。
這傢伙,還抓住我的把柄了!
老子遲早要扳回來這局!
郭譽卻也想了想,曹家人?
我不就娶了你女兒嗎?
這話啥意思?
一個女婿半個兒,也算?
「那,還能有誰?」
劉備此時心中已經鬱悶不已。
聽了曹操的話,他算是已經明白了,曹操對郭譽,那是絕對的信任,壓根沒有其他心思。
哪怕他確實會有所懷疑,也絕對不會輕易殺他。
郭譽此人,是絕對不會來到自己手中了!
更何況讓郭譽放棄執金吾,侯爵之位跟著自己,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真是可惜啊!
劉備咂咂嘴,只能重新接上話題。
「劉表,劉荊州。」
「漢室宗親,素稱橫江,一騎入荊州,統士族歸心,令百姓安居,又一箭射孫堅,如今穩坐江東,可算是英雄?」
「不算,」曹操聽了更是擺手豪邁的道:「絕對不算,小小荊州,何足畏懼!」
「他劉表就是再年輕三十歲,也不算!守成之龜,有何大用?」
說完這句,曹操更是一口悶,
「至於袁紹你也別提了,
擁四州之地方,靠得家中積贊,剛愎自用,鼠目寸光。」
劉備低頭苦笑,曹操說的,沒錯。
可算再說下去,好像對自己不利了。
「普天之下,只怕唯有司空,用兵如神,有勇有謀,堪稱英雄!」
「尤其是宛城一戰。」
「不提宛城!」曹操覺得頭疼,你不提宛城會咋樣?
好吧,既然你提,那我也不客氣了!
曹操話題一轉。
「難道你劉玄德不算英雄?」
「我?」
劉備瞬間愣住。
郭譽看了看天色,雷呢?
說好的驚雷一道噼下來呢?
咋,蝴蝶扇動了翅膀,還會影響這一道驚雷?
也是,歷史上的青梅煮酒,也沒有論到我郭譽啊!
那今天劉備這快子也不需要掉是吧?
郭譽看著天色,曹操盯著劉備,劉備盯著桌子。
酒局瞬間陷入了沉默。
劉備不敢動,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雖然曹操臉上帶笑,但是這麼幾秒僵持下來,也扛不住啊!
於是他嘿嘿一笑:「玄德這半年來韜光養晦,不攀權貴,不與人交,表面上庸庸碌碌,內里是胸有乾坤!」
「其實之前一直都有人問過我,他們說劉玄德心繫天下,仁義愛民,勤奮謙遜,是裝的,還是真的。」
劉備只覺得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耳中只有曹操的話:「你猜我如何回答的?」
劉備暗自慶幸今天穿的少,不然這冷汗滴落,還真有點扛不住。
眼見劉備不回答,曹操攬住他的肩膀:「我說,不管劉備是真是假,都沒關係,只要他無時無刻恪守仁德,絲毫不鬆懈放棄,仁、德、義,便是他的立身之本!」
「這立身之本不丟,就一定是個宏圖大志的英雄。」
「關雲長,張翼德,公孫伯珪,陶謙,簡雍等人,可都是心明眼亮的謀臣良將,如果劉備假仁假義,他們會看不出來?」
「是以在我們看來,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爾。」
「咳咳……」
郭譽直覺得替曹操臉紅。
忍不住啊!
你這也太那啥了!
這論英雄,你論人家,才說上兩句,就帶上自己了!
之前看書還不覺得,這親身體驗,近距離一聽,還真讓人臉紅!
曹操算是摸清楚了郭譽的尿性,知道他一咳嗽,也不是什麼好事兒:「你咳嗽啥!
!」
「我嗓子癢……」
咋地,不能咳?
「忍著!
」
「這個世界上有三樣東西不能忍,一個是嗓子眼裡的咳嗽,一個是真愛一個人的眼神,一個是……」
「那你喝杯酒!」曹操親手給他斟滿了。
咋這麼能造呢!
郭譽一杯酒下去,還真有點嗆到了。
劉備卻是聽完了曹操的話,滿心激蕩!
曹操的每一句話,都將攻心之處運用到了極點。
他的攻心,攻得極為霸道勐烈,又捧又推,一般人還真扛不住。
而劉備卻是眼觀鼻鼻觀嘴,平靜得猶如深潭老泉水。
曹操的攻心有多極致,他此刻藏心就有多極致。
此時此刻,酒局的平靜似乎到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地步。
曹操不說話。
「司空說笑了!」劉備只能打破沉默:「備如此落魄,如何能算英雄!」
「你只是時機未到。」
曹操似笑非笑的將手拿回來,舉起酒杯。
心底的殺意泛起,蔓延到了眼角。
劉備此人,是否要殺,要如何殺?
「哈哈哈……司空真是愛說笑!」劉備只能打哈哈:「劉備算不得什麼英雄,只是一個彷徨無措碌碌無為之人!」
劉備再舉起酒一飲而盡,心中也明白,曹操多少是對自己動了殺心了。
「嗯。」
曹操放下酒杯,手在桌面上敲擊著,欣賞著劉備的惶恐。
郭譽卻開口了:「凌晨送過去的人,有沒有審問出些東西?」
曹操愣了,回頭看了他一眼。
什麼鬼。
你這時候蹦出來說話幹嘛?
想為他求情?
那不可能!
「都是些死士,什麼都沒問出來,問出來的,也都是些假消息。」
「那就是沒啥用唄!都是死士,沒有家卷,還不怕死,那還不如都殺了,省得審了。」
郭譽漫不經心的喝著酒,俊秀的臉上泛起酒色的潮紅。
「真正想藏著掖著的人,現在應該是坐卧不安,假以時日,很快就能自己浮出來。」
形勢逼人。
重壓之下,必有爆發。
郭譽話音剛落,曹操和劉備都彷佛被驚到了,頓時陷入了沉思。
曹操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有些疑惑。
劉備卻是明白了,郭譽這是在提醒自己,到時間了,該跑了!?
確實,曹操現在已經把許都內外都牢牢把控在手裡。
校事府,緊跟著,應該就是內衛軍!
要是現在自己再不跑,後面就更難跑出去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不好吧,奉義,我要是全殺了,勢必激起其憤怒,其他人只會更加膽顫心驚地隱藏更久。」
曹操大大方方的說出來,這種事情大家都懂,就是劉備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這一次動作抓住了不少人已經被抓了。
就是沒有被抓的,也是驚弓之鳥打草驚蛇了。
若是現在不審了,直接啥了,曹操還真有點捨不得。
留著慢慢折騰,說不定還可以挖出點別的東西。
「害!主公,想開點!他們什麼都審不出來,留著作甚?」
「不然您把人交給我,我幫您給處理了!」
曹操愣了,就是劉備也呆住了!
這句話,誰敢問啊!
這簡直是不把自己的腦袋當腦袋啊!
曹操是一雙眼睛定定的的盯著郭譽,眼中意味不明,他是真不知道郭譽的心裡到底想的什麼。
他要人,是要做什麼?
是救,是殺,還是用?
「你要?」曹操眯了眯眼:「這群死士,你確定要?」
「要啊!」郭譽微笑道:「我有什麼不敢要的,反正我光明磊落!」
「校事府審不出的,我來審,校事府揪不出來的,我來揪!」
「你來?」
「我來吧,」郭譽喝了一口酒,道:「我是個實在人,這事兒交給我,您放心。」
「好!」
曹操再干一杯酒。
郭譽都開口了,他自然樂得順水人情。
反正給了,他也能看看郭譽到底是救還是殺,還是真有別的道道。
若是他真有辦法能審出來,嘿嘿。
「只是……」曹操想了想,直接道:「奉義,你這般將人帶走,只怕是要被人詬病猜疑。」
「那主公您盡可責罰!」
「盡可責罰?!」
曹操頓時也愣住了,更加摸不著頭腦。
劉備此時也算更加茫然。
郭譽這個人,身上太多的神秘莫測。
難道他是忠於大漢之人?!
他平時確實不著調,行為也頗為乖張。
可是他樂意站出來救亡漢室之忠勇死士。
會不會,他是以身飼虎,潛伏在曹操身邊?
劉備有些捉摸不定。
曹操卻已經決定了:「好!你去領人吧!」
「今日的酒,喝得不盡人意。」
說完,曹操站起身就走。
……
傍晚,執金吾營地。
郭譽領了人回來,頓時驚呆了典韋郭嘉等人。
「這是為何!?」
「對啊!何必呢!
」
「幹嘛呀!」
「您這不是找事兒!?」
「主公要殺劉備你就讓他殺啊,不管咱們的事兒!
」
「劉備就那點志氣,殺了又怎樣!他那個皇叔就是個噱頭!殺了最多有人嗶嗶幾句!」
「害!想什麼呢!」郭譽笑著招招手:「你們放心,哪怕今天沒有我,劉備也絕不會死。」
「我開口了,也無非只是做個順水人情。」
「你……」
「這劉備可是個關鍵人物,他要是現在沒了,日後反倒不好。」
啥叫關鍵人物!
咱們誰還不是個關鍵人物了!
君侯到底是要做什麼?!
正在他們抓狂之際,角落裡卻是傳來一道陰沉沉的聲音:「君侯,是想掌控天下局勢,有大業之志。」
「什麼!?」
「大業!」
「不要命了嗎!
誰!
」
三人當即嚇了一大跳:「誰在說話!」
「我我我!
」角落那聲音加大了許多:「我我我!我賈詡!我怎麼就這麼沒有存在感?!」
典韋將刀柄放回:「軍師啊,你能不能別總躲在暗處。」
「我沒有躲。」賈詡滿臉的幽怨:「我和你們一起進來的。」
只為什麼你們總能選擇性忽視我?
「你剛才是說君侯有大業之志?」
「不知,我只是隨口一說,」賈詡滿臉的澹然:「現在放劉備出去,一時之間,他也難成氣候,只是顛沛流離。」
「為何您會覺得他能成為司空的大敵呢?」
郭譽大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
揣著明白裝湖塗是吧?
賈詡算是明白了郭譽,徹底看清楚了他的為人。
不承認是吧,理解。
「既然這樣,我有一計,」賈詡道:「君侯可將這些死士寬恕罪行,編入金吾衛。」
「啥?」
你是咋想到的!
郭嘉頓時愣住:「這不是讓君侯落人口實,置身旋渦嗎?」
「怕個鬼旋渦!」典韋冷哼一聲:「咱們大不了一起殺出去!」
「嗯……」郭譽面色如常,對賈詡輕輕地點了點頭。
賈詡澹澹的道:「這般一來,君侯又要先行將家卷送往徐州了。」
「執金吾之位肯定也坐不下了……」
郭嘉也想通了:「君侯必然和司空在堂前大吵。」
「多好呀。」賈詡笑了。
「你好像很高興啊!」郭譽看了他一眼。
「沒有!」賈詡吹起了鬍子:「怎麼可能!老朽只是,只是說這計策極妙!
」
「典韋,帶他去騎馬繞行兩周!」
「是!」
典韋笑了,立馬站起來。
「不不不!
!老朽年老!老朽體衰!
」
「走吧軍師!」典韋連提帶拉。
郭譽搖搖頭道:「真是麻煩,直接去長水校尉府抓人了,緊跟著抓董承和楊彪,不就行了!」
「有什麼好審的!」
「橫豎他們進了我的軍營,我現在出去直接說這些死士招了就行了!」
郭嘉耐心開解道:「你如此做,可讓他們自己跳出來,免得遭人暗中流言,說你屈打成招手段毒辣丟了仁德。」
「如此行事,您聲名在外,日後……」
郭嘉打住了。
他本意是,日後必成成大業。
但是現在只要司空曹操還在,郭譽就必然能夠屹立不倒。
只是,司空百年之後,就不知道還有誰能鎮得住自己這個弟弟。
……
入夜。
郭譽宣布將死士釋放,編入執金吾。
這件事情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就由曹操的校事傳播天意。
大理寺很快派人將郭譽抓了。
如今的大理寺卿是鍾繇,純正的漢臣。
見到郭譽,鍾繇意外至極。
狂妄邪魅的君侯郭譽,怎麼會有入訟獄的一天?
「君侯,少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