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紙醉金迷
設計的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埋伏,卻被大央人如此輕易瓦解,眾人不解。留了幾位大將駐守營地,眾人決定先趕回帝都城,此次情況特殊,須得先與皇上商議。再者,他們設置的埋伏曾在地形圖上詳細標出,只有他們幾人知曉,如今大央人既能識破,並非大央人聰明,怕是有人泄漏了他們的計劃。有人將他們的計劃告訴了大央人,可這麼做的意義何在?若非如此,那又是什麼原因呢?一個又一個疑團在他們心中糾結不定。
眾人策馬賓士趕回帝都城,戰事已起,一路上各屬城戒備森嚴。
「各城將領也算盡職盡責,金陽城向來易攻難守,剛一路走來我看見他們的將軍守衛也做的極好。」眾人停馬歇息時,蘇月在一旁說道,空氣中氤氳著呼出的白氣。
「是啊,這樣下去,縱然我們首戰落敗,日後也定能勝利的。」墨雨將手揣在披風裡說道。
陸長歌轉頭看向慕千城:「千城,你怎麼看?」
慕千城緩緩道:「或許只是表面工夫而已。」
「怎麼說?」介無痕問道。
慕千城停下手中擺弄木柴火堆的動作,撣撣手說道:「我們未進城,能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戒備森嚴,且不說前段時間,就這幾天,我們首戰落敗,卻也不見皇上快馬來傳聖旨,若皇上真有意嚴守,我們前線戰敗,不可能不關心。」
「千城說的有理,我們還是先趕回帝都再說。」陸長歌道。
快馬加鞭趕到帝都城時,硃紅色的城門向他們打開,騎著馬一路向前,周圍的百姓都圍上前來,有年過半百的老人,有婦人抱著孩子,多數青壯年或情願或強迫的都去充軍了,他們滿臉愁容,爭著問道:「公主啊,聽聞雲州首戰落敗,大央人是不是很厲害啊?」「慕將軍,你武藝高強,這大央人會不會攻進帝都來啊?」「戰場危險不危險啊?我兒子去參軍了,說是要報效皇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不想他死。」
從前沙場征戰,百般艱辛困苦,陸長歌從未覺得心酸難過,如今眼看著這一個個無辜百姓因戰爭而憂心忡忡,她不由自主與慕千城對視一眼,彷彿都了解彼此心中的想法,再回過頭來,忽然鼻頭一酸,低頭掉下一滴淚來,然後迅速拭去。介無痕在一旁看到她,比起戰爭,他更想關心的,是她。
慕千城騎馬站在前面,誠懇道:「大家放心,我們既已出征,定會拼盡全力守護雲州,保護百姓,絕不讓敵軍侵佔我中原土地一分一毫。」
「好啊,多謝慕將軍,多謝公主、玠郡王、南宮尚武。」百姓們磕頭跪拜於他們,在這危難之時,他們是百姓心中的守護神。
再往前走時,是帝都有名的風月之所,墨風正騎馬走在前面,只見眾女子們一擁而出,眼見著墨風便擁上前去,不少人還圍住了介無痕與慕千城。
「南宮公子許久不來,我們甚是想念啊!」
「南宮公子贖走了沫兒后,怕是把我們都忘了。」
一個個語氣嬌嗔,濃妝艷抹。慕千城與介無痕只是冷眼看著。墨風卻略笑笑然後推辭道:「公務纏身,日後怕都是不能來了。」
白芷在一旁生氣的看著墨風,心中完全沒有了別的事情,轉身下馬,一鞭揮在眾人之間。
「當真是些庸俗之人!」白芷喊道。
那些女子打量著她,「喲,你是誰啊,在我們面前耍弄威風,真是不像個女子。」一女子用纖細的聲音道。
「好,那我就告訴你,你們聽好了,我是南宮家的少夫人,南宮墨風的妻子。你們最好有多遠滾多遠!」說這話時,她依然雙目堅定。
「什麼?南宮公子何時娶親?我們為何不知?他明明說過喜歡我的!」又是一女子掩面低聲啜泣道。
「夠了!」只見蘇月高聲喊道,並轉身下馬。
「如今戰事四起,雲州百姓皆關心戰事,多少將士流血犧牲,你們卻在這裡只顧玩樂,歌女也不應當如此無知!」
眾女子啞口無言,低頭玩弄著手中的帕子,卻也有人回道:「這上戰場是你們的事情,在這裡凶我們算什麼本事。」
「駕。」陸長歌騎馬上前,緩緩道:「上戰場固然是我們的事情,但云州是大家的,若雲州覆滅,你們如今安逸的生活怕也無跡可循。」
她們忙跪下低頭只輕道:「公主。」
其中一人顫著聲音道:「可我們這些弱女子也無能為力,朝中的大臣們也都結成主戰派和投降派,投降派的人日日請了我們的姐妹過去飲酒作樂,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眾人驚訝,離開帝都城不到兩個月,竟有如此變化。
「如今戰事剛起,他們就如此迫不及待要投降,真是可惡。」蘇月憤憤道。
「朝中人向來喜歡結黨拉派,一旦成如此局面,我們要做的事情就艱難了。」介無痕說道。
「投降派?朝中人如此無志氣。」想起朝中的各個大臣的為人處事,慕千城彷彿知道了什麼,「大家跟我走。」
眾人騎馬至一大臣府邸時,只見府門緊閉,裡面卻傳來陣陣笙歌。
「這朱棋朱大人一向在朝中庸庸碌碌兩面派,如今貪圖享樂真不讓人意外。」陸長歌說罷,慕千城便明白她的意思,下馬踹門而進。
眾人下馬站在門口,映入眼帘的是歌女們的妖嬈舞姿,四位大臣坐於正殿之上,臉上是放縱浪蕩的笑,還有因飲酒而致的臉紅,舉杯談笑,彷彿已是人間樂土。
正中間的便是朱棋,邊咧著嘴,邊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幾滴酒還順著嘴角淌下來。然後抬頭時,正看見陸長歌凌厲與憤恨的眼神盯著他。陸長歌輕功躍起,一個箭步,伸出右手,下一瞬間,她的手已經死死的掐在朱棋的脖子上。
其餘人驚慌失措,忙跪道:「參見公主、慕將軍,玠郡王。」
「朱大人好會享受。」陸長歌語氣低沉。
甚少見到陸長歌如此生氣,慕千城等人不說話。
朱棋扯著嗓子顫抖道:「公主饒命啊,臣等也是無能為力啊。」
「無能為力?你在朝中向來喜歡拉攏人脈,可謂八面玲瓏,如今卻說無能為力?你身邊這位鄭大人府兵個個精英,也與你在此一同享樂嗎?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接著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朱棋面目猙獰,彷彿下一瞬間,便會氣絕身亡。
「公主饒命啊!」一旁的鄭大人低頭道。
陸長歌只是氣極,除了他們之外,朝中能用之人本就不多,鄭大人原本是有能力有才華的,如今卻也主張投降,還在此飲酒作樂。與大央的第一戰因有人告密,他們落敗而歸,這堂堂雲州,眾心不齊,前線將士流血犧牲,百姓流離失所,為官者不能盡己之責護衛雲州,抵禦外族,一味只想著投降,實為恥辱。
「長歌。」慕千城急切卻溫柔的聲音將她從那般死胡同一樣的思緒里拉了出來,她這才反應過來,緩緩鬆開手。
慕千城走上前,握住陸長歌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然後說道:「聽說朱大人主張投降,不知原因為何?」
朱棋緩過神后,跪拜在地,「將軍,我等雖主張投降,卻也心繫百姓啊,這樣做也是為了百姓少受戰爭之苦。雲州本就只是小小州界,在中原九州中雖威名遠揚,但連年戰爭,不斷平定邊境,雲州兵力不如從前,大央卻兵強馬壯,我們實難敵對,只會增加無謂的傷亡,百姓也會因戰爭流離失所。投誠大央實乃明智之舉啊!若他日其他各州能有力擊退大央,實為幸事,若不能,大央即便統治中原,只要善待百姓,也無不可。」
「朱大人對雲州如此沒有信心嗎?你的一面之詞就能決定我雲州的勝負成敗?況且你未免太過天真,大央人在中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竟寄希望於他們能善待百姓?寄希望於他人而貶低自己,實為愚蠢。」介無痕說道。
「可有跟皇上說過這番話?」慕千城問道。
「前幾日上朝時,我等已奏明皇上,不過皇上並未回應。」
慕千城與陸長歌對視一眼,一切都得等到進宮后再商議,陸長歌說道:「也罷,今日暫且饒過你們,若再發現你們沒有官員的樣子,如此貪圖享樂,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臣等謹記,多謝公主。」
眾人騎馬一路向前,「如今所謂主戰派與投降派並不能代表什麼,他們都有目的,主戰並不全然是為了雲州,投降也並不絕對是為了一己私慾。」慕千城說道。
「你們看!」白芷喊道,順著白芷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在牆上的一朵牡丹花的標誌。
「這種牡丹花是牡丹山莊獨有的標誌,只在緊急時刻才能用,如今我已遣散了牡丹山莊,卻再次見此標誌,想來定是牡丹山莊出事了。」白芷說道。
「長歌,你們先回宮,我必須前去看看。」白芷轉過頭道。
「無妨,如今情況特殊,我們一起前去,也可有個照應。」
眾人調轉馬頭前往牡丹山莊。山莊門大開,顯然是在等他們。
一進門,庄內全是從前牡丹山莊的人,他們多數皆為利而往,如今有人出了更高的價用他們,他們並不在意別的。
坐在正中央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看時,居然是阿碩·穆木爾。
「公主,我們又見面了,你們不必驚訝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潛入這帝都城實在太容易了,如今這牡丹山莊已是我大央所屬,請各位過來做客,不要見怪啊。」阿碩微揚嘴角,緩緩道來。
白芷一眼便看見人群中那個掌管牡丹山莊標誌的人,此次用牡丹花標誌聚集眾人,定是他乾的。她氣極,不想多問一句,拔劍出鞘,繼而一躍而去,長劍揮起,那人便人頭落地,鮮血濺在了她的臉上。
眾人嘩然。白芷收起劍,高聲道:「你們原是我手下之人,多年來我帶著你們打聽江湖消息,以高價獲得報酬,人人錦衣玉食,我以為你們各個忠肝義膽,卻不想是如此鼠輩。大央人輕而易舉便收買了你們,當真是可恥!」
「呵呵呵,白芷莊主心狠手辣果然是名不虛傳,但想的太過簡單,江湖中人皆為利而往,所謂江湖義氣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況且白芷莊主你為追隨南宮墨風拋棄整個牡丹山莊,拋棄滲入九州的數萬山莊弟子,可否做到義字呢?此刻肯聽我號令來這牡丹山莊的,都是識時務者。白芷莊主莫要鑽牛角尖才好。」
白芷欲拔劍,墨風卻過來拉住她,看見墨風,她眼中的憤恨便消散了,彷彿瞬間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你不必強詞奪理,白芷離開牡丹山莊,早就打點好了一切,並非不負責任,白芷是離開了,但並未教他們投靠敵人。你今日如此奪取牡丹山莊,實在卑鄙。」墨風說道。
白芷看著他這樣為自己,便收起手中的劍,牽著他的手。
「呵呵呵,你們中原人嘴皮子功夫倒是厲害,也罷。我的牡丹山莊,日後隨時歡迎各位。」接著他看向陸長歌道:「公主,你可還欠我些什麼,若想感謝我,隨時來此,我定好好招待。」
陸長歌知道他說的是他救過她,「有些事情是你願意做,並非我欠你什麼,來這裡,大可不必。」
說罷眾人便上馬離去。
幾人風塵僕僕至宮中,各自回府更衣面見皇上。
「墨風墨雨,你們總算回來了。」南宮彥聽聞兒女回來的消息,連忙走出門去。
「爹爹,我們無恙,爹爹不必擔心。」墨風回道,白芷跟在他身後。
「回來了就好,快去沐浴更衣,爹有話跟你們說。」
三人各自換好衣服,因是南宮家事,白芷留在院內等候。兄妹倆來到屋內,「爹爹,您有什麼話呢?我們還得儘快進宮去見皇上呢。」墨雨問道。
「我已經奏明皇上,下次戰事,你們不用跟隨公主和慕將軍一同前往了,你們就跟著爹,給你們安排了別的事情。」南宮彥坐在椅子上,手中不停撥弄著茶蓋。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爹,現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對戰大央,為什麼突然不讓我和妹妹上戰場?」
「是啊爹爹,朝中現在人心不齊,我和哥哥必須要幫他們啊,這也是為了雲州啊。」
南宮彥將茶杯用力的砸在桌子上:「爹已經跟你們說清楚了,皇上安排你們做別的事情,聖旨怎可違抗。墨風若是真心喜歡白芷,也可留她一起。」
「那不知皇上安排的是什麼差事?」墨風問道。
南宮彥再次端起茶杯:「這個目前不能告訴你們,時機一到,你們自然會知道。」
「既然不可說,我們最重要的還是要先趕走大央人,別的事情日後再說。」墨風毅然回道,接著又說:「爹,我們先告退了,皇上那邊還在等。」
說罷便拉著墨雨走出門去。
南宮彥大怒,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你這個逆子!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兩人站在門口,墨雨回過頭:「爹爹,哥哥並非故意說這些話,長歌姐姐還有千城哥哥在戰場上不容易,我們必須要幫他們,目前大央人才是心腹大患啊。還請爹爹原諒我們。」
然後帶了白芷,三人便一同進宮去了。
大殿之上。
「父皇,我們首戰落敗,有負您的期望,此次回帝都,我們想重整兵力戰略。」陸長歌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中。
月余未見,龍椅上的陸祁淵依然看起來捉摸不透,只不過多了一絲憔悴。
「勝敗乃兵家常事,無妨。只不過你們可有對策?首戰落敗的原因是何?」皇上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蘇月開口道:「回皇上,我們懷疑是有人……」
她的話被慕千城打斷:「皇上,我們以為是匆忙應戰,未能知己知彼,方使得戰敗,故而需要重新部署兵力。」
蘇月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說錯話,關於皇上有眾多疑團未解,如今這個猜測只有他們幾人知道,不能隨意告知他人。她回頭看向介無痕,她自認自己向來沒有陸長歌那般聰慧,也沒有白芷那樣主動,介無痕是不是不會喜歡這樣的自己?
「也好,對戰大央一事,朕已全權交由你們,儘管去做吧。」
慕千城只覺得這話裡有話。
眾人齊齊道:「是。」
氣溫極低,四周都結了冰,剛點起的火爐還沒有散發出熱。
「你的兒女,你勸不住,朕也沒有辦法。」皇上手搭在身後,面對著窗戶說道。
「原本是想讓他們留在這兒,或許能幫襯著點。」南宮彥站在後面道。
皇上冷笑一聲:「別以為朕不知道你的私心,你只是為了你的兒女安全而已。」
「若有皇上的兒女在其中,您大約也是這麼想的,只因公主不是您……」
「嗯?」皇上扭過頭用凌厲的眼神看著他,制止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臣失言,皇上恕罪。」他低頭。
「離開了也未嘗不是好事,留著反而會壞事。他們個個有謀略,尤其是長歌和千城,他們已經有所察覺了,你既要繼續盯著,又萬萬不能讓他們發現。」
「臣明白。那我們……?」
皇上看著窗外,眼神堅定:「時機一到,立馬動手。」
「是。」
紫涼紗殿內,火爐燒的正旺。
「原本整個計劃只有我們幾人知曉,但那天我們走時,將地形圖留在了屋內,這就說明一定有人在我們走後進入房間看了地形圖,並且通敵大央,將部署告訴了大央人。否則他們不可能知道我們那麼周密的部署。」慕千城說道。
「不錯,只有一種可能,有姦細。」陸長歌道。
「不能打草驚蛇,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介無痕用手敲打著桌子說道。
「引蛇出洞。」慕千城低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