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天羅地網

走了許久，前方仍舊狹窄，一片漆黑。不時爬過的蜥蜴，粗重的呼吸，謹慎的腳步聲，還有不變的黑暗，就是她感受到的全部。

『咚咚，咚咚。』

周圍原來有這麼安靜嗎？心跳聲好像變得更加明顯了，每一滴汗流下時都感覺得到。

圖雅感到有些焦躁不安，未知的恐懼震懾了她，腳步放慢，她有些不想走了。

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出去？

好像出現了幻聽，陣陣模糊的轟鳴聲傳來，她用力捂住耳朵，明明只過了二十分鐘，卻像是過了兩個小時。

就在圖雅手中的熒光石即將用完時，腳下的路逐漸拓寬，她好像能看清周圍了，視線變得閃爍不清。

這讓少女想起過去經歷過的暴風雨，黑夜中，烏雲密布，雨幕之上雷鳴不絕，形成肉眼不可直視的雷電巨樹。

床前油燈如風中殘燭，火苗搖擺不定。彼時幼小的女孩龜縮在母親的懷抱中，嗅著令人安心的氣息，祈禱風暴散去。

那是她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圖雅低頭加緊腳步，快步往前走，狹窄的石壁消失，豁然開朗。

面前的場景讓她驚喜，近乎喜極而泣。

『轟！』

一條陡峭的礦脈出現在眼前，無數白色雷光在水晶與水晶間躍動，時刻發齣劇烈的轟鳴，整個空間像是塞入了一團烏雲，一時亮一時暗。

一道閃電險些擊中她，嚇得圖雅差點摔倒在地。

潔白的水晶一簇一簇長在灰色的岩石上，純白無瑕，宛如深山中純潔的百合花。雷光不時往上方飛去，隱沒在空氣中。

作為與火石齊名的常見礦石，雷晶礦人盡皆知。世界異變帶來的恩賜，蘊含大量能量的雷晶取代消失的舊日能源，支撐人類文明艱難延續，導致現今僅存的科技幾乎離不開它。

除了開採困難，雷晶沒有任何缺點。

圖雅看見又一道雷電偏移了方向，打中下方一隻形似穿山甲的四足生物，飛石四起，它卻毫髮無損。

不知名生物通體棕黑，光滑鱗片縫隙間隱隱綻出白光，純白的瞳孔不管不顧，繼續用那尖銳硬爪挖掘岩石，找尋美味。硬爪之下，堅硬岩石好似泥土般鬆軟。

龐大的電流隨即轉移進大地分散各處，迅速消弭於無形之間。

巨大礦洞的最尾端，落日的餘暉時刻照耀此地，彷彿看見沙塵暴在洞口肆意妄為，往日厭煩的熱風與粗糙沙礫不再那麼使人煩躁，她從無窮的死亡之光中看見了生的希望。

僅剩的難點就是如何從雷電組成的巨網中帶著移動困難的同伴避開危險，安全離開這裡。

要等到葉游醒來嗎？

還是獨自出去求助？

兩難的抉擇擺在她眼前，她必須決定如何行動。

密集的雷網望而生畏，無論如何，她還是決定先原路返回，後續行動視情況從長計議。

。。。。。。

沿著熒光點點的羊腸小徑返回，一路無事。

只是圖雅不再因身處黑暗而焦慮，先前的光同樣照耀在她心中，腳步變得輕快。

從小路脫身，再次見到夥伴時終於可以放心下來。不過不到一小時的經歷，她的心情起起伏伏，總算能夠安穩下來。

成功脫離地下洞窟后，她還得儘快趕回家鄉。為了治好她最後的家人，少女在所不惜。

回到中心湖畔，這裡空無一人。

留下的雜物散落在四處，地上血跡斑斑，

只殘留拖拽痕迹與幾撮帶血的動物毛髮。

緊鎖的鐵箱橫躺在地，紋樣黯淡，並沒有被帶走。

圖雅踏過凌亂破損的衣物，來到駱駝和葉游原本的位置，離開前使用的火石尚有餘熱，似乎對風乾藥草不感興趣，它們被留下。

幾灘綠色粘液沾在地上，還有被壓扁的昆蟲屍體。

從形狀來看，她勉強辨認出屍體原貌。

幾隻手掌大小的蜘蛛。

圖雅欲哭無淚，完全封閉的洞穴除了頂端根本無路可走，她的夥伴卻仍然遇襲，更糟的是襲擊他們的生物。

不同於城市，曝露於災難中數百年的沙漠從未得到文明的庇佑，這裡的生物大多早已進化出了匪夷所思的能力。

為了抗衡高溫，適應黑暗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奇物和全新環境，它們時刻都在改變自己。

如今部分物種對人類的威脅絲毫不遜於一級以上危險奇物。

伴隨異常出現，進化限制莫名消失，獵食者和自然的雙重壓力下最弱小的蟲豸反而開始佔據優勢，甚至有少數種類徹底逆轉食物鏈，從獵物搖身一變成為獵人。

蜘蛛即是其中之一。

致命的毒液，強大生育能力，堅硬的外骨骼；這些千奇百怪的種族天賦壓制區區一頭重創的老駱駝簡直輕而易舉。

在圖雅匱乏的認知里，無論哪種沙漠蜘蛛都足以置她於死地。

更何況是有能力拖走一頭駱駝加上一個人的類型。

它們的底氣或許源自數量的碾壓，或許是體型差距，更可能兩者皆有。

無助的少女想出去尋找幫助，可雷光遍布的出路同樣危險。

糾結之下，她不再衡量利弊。

既然兩頭都是死，還不如嘗試救出夥伴，搏取一線生機。

可除了幾撮駱駝的棕黃毛髮和零星血跡外，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

圖雅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根據殘存的拖拽痕迹來看，他們更有可能被抓回了蜘蛛的老巢，而不是被當場分食。

低頭跟隨痕迹行走，她來到一處尋常岩壁前，所有蹤跡在這裡停止，彷彿成群的蜘蛛群驟然消失。

下意識抬頭，一道隱蔽的縫隙出現在上方，被垂下藤葉遮蓋。

並不狹隘的岩縫完全足夠運輸大型獵物，彷彿嘲笑少女的愚蠢及大意。

懊悔的情緒湧上心頭，眼中酸楚，竟然連這麼大的空隙都沒發現，先前的愉快和小小的得意在此刻化作羞辱狠狠打了她的臉。

「我得振作起來！」

毫不猶豫，圖雅選擇去救出同伴，即是為了彌補自身的錯誤，也是為了增加離開的可能。

她必須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