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誰人與相持

就這麼等待著。

望著夜空，忽然美嘉道：「也許，你真有辦法一個人也過得好。但是，我就不行了。我有點善感，我也愛看書，就我親身體會的和看來的感悟，我覺得——自己可不能孤單地生存！在煩悶的時候，在辛苦的時候，還有傷心的時候、失落的時候、倍感壓力的時候、病痛纏身的時候、挫折磨難的時候……如果連一個可親可信的人都沒有，那是多麼悲慘！那樣子真的會連生存的力量都失去。可是呢，只要有一個這樣的人，也就好了。再怎麼難過，也會好的！人真的是相互依存的呀！你說是不是呢？」

黃燁一時沒有回答。

「你還在生氣嗎？對不起啊。」美嘉以為黃燁不搭話是因為自己誆他走了那麼多路，還鬱悶著呢。

但黃燁只是不想把這些深沉的話談太多，都不像自己的年紀了呢。總之，樂觀開朗，積極向上就是了嘛。美嘉說的和自己說的，其實大體一致，並沒有多少分歧。不過是我覺得一個人也能好好生存，她就覺得不行而已。其實我也覺得，人當然還是不要孤獨的好。

「是我不好，確實比較晚了哦……」美嘉再賠禮。

「不是『比較』，而是『相當』……」黃燁搖頭道，忽然想起道理——男子漢不應該跟已經認錯的女人計較，於是立即改口道：「也沒什麼啦。」

「會不會影響你明天上學？」美嘉關心道。

「明天周日，不用上學！」黃燁告訴她。這先前不是已經說過的嗎？

「哦。」美嘉不好意思地微笑。她實在對上學沒點概念。

「但我有晨練的習慣，因此……」黃燁正要說晚歸會影響早起，忽然又想起道理——男子漢不宜向已經知錯的女人抱怨，就轉而道：「因此睡眠時間有點緊張了，但不要緊，我非常健康！」

「嘻。」美嘉笑了，再問：「你在哪裡晨練？做什麼？」

「河堤上。主要是跑步。」

「哦，哪裡的河堤？」

「從學校到這裡要過一條河的，其中有一座橋，是古老的石橋，你知道？」

「知道！人家就是從那裡走過來的。嘻。」

「太……太厲害了！」黃燁不由得又驚嘆起來。女生的腳力，實在不可小看啊。

「沒什麼啦。」美嘉又一陣羞愧且竊喜。

黃燁沒有留意到對方忸怩的神情，只顧著說下去：「就在河的南岸，我習慣沿著河堤一直向東跑去，跑大約五公里會到那座橋，再跑回來。」

「好厲害呢！」美嘉由衷贊道。一個晨練就跑兩個五公里啊！真是不得了！看不出黃燁還是個極有耐力的人嘛。

「呵……」黃燁被這麼一贊，一時有點欣喜。哪個男生給女孩子贊了會不開心的呢？黃燁自然也不能免俗。但只高興了一下，立即想到——這裡就有個更厲害的角色，近在眼前呢！她令身為運動健將的自己都相形見絀！於是黃燁立時不笑了，尷尬地說一聲：「也沒什麼。」

美嘉卻是真心佩服，她伸出十隻手指算了又算：「五公里……可不就是一萬……一萬六千六百六十六……尺……還多……真的是很厲害！」

公里換算成尺？黃燁真被這個處處與眾不同的女孩子打敗，自己算了一下，糾正道：「是一萬五千尺啊。」

美嘉又將手指伸屈，算了一下，微微一笑，雖然她的神情像是堅持自己算的結果，卻沒有再說什麼。

這麼一算，借著路燈的光，黃燁就看到，美嘉的左手上戴有三枚戒指，分別是戴在拇指、無名指和小指上。這些戒指不知是用什麼玉石雕琢而成，似透明而非透明，在夜燈下發出柔和美麗的光澤，仿似螢火舞動，又似水面映彩……這些比喻都還不足，只覺妙不可言。

遠處有兩點閃光出現，眨眼間，一輛豪華車子像是飛的一樣，極快速地趕到。黃燁一看，那車子沒有車輪——是不是最新式的懸浮車？自小熱衷於尋求知識的黃燁不禁又想要詢問。這時車門打開，紅走了出來。

紅一言不發地走向美嘉，顯然氣頭不小。她來到美嘉身邊，做個請上車的手勢，即使生氣，舉止依然優雅。她給了美嘉一個凌厲的眼神，轉頭向黃燁打量，帶著疑慮。

美嘉忙道：「好姐姐，對不起啦！我再也不敢了。」又道：「我路上沒想到又遇上他耶！他是因為想要送我回家，結果就跟我走了好長的路……呵。」

原來不是小子把丫頭拐出去的。紅這才釋然，對黃燁微微點了點頭：「謝謝你。我這個妹妹平時很乖，可是偶爾調皮一次，就真的要把我急死。」

黃燁點頭道：「嗯，理解。我也快要被弄死。」

美嘉眨眼道：「托我的福，你們倆終於有共識啦……」

「你還說！我擔了多大的責任才帶你出來！你就……」紅拉過美嘉，再對黃燁道：「總之，有勞你了。你請回吧。」一邊說話，一邊用左手攥起美嘉的左手，不容她再稍離身邊之意。

因為眼睛不知不覺被光芒吸引的緣故，黃燁不由得順著紅與美嘉抬起的手看去，這才發現，紅的左手上也戴著兩枚戒指。

美嘉的戒指是戴在拇指和無名指、小指上，紅的卻是戴在食指和中指上。這一套戒指共五枚，她們分開來戴著，當兩手又合在一起時，便有五種色彩，匯成一組忽閃忽明的光芒流動，絢麗卻不灼目。

原來這是夜明戒指，實在不清楚是什麼材料所雕琢。之前在白天里也看到過這組戒指，只覺得淡雅適宜，沒想到晚上看起來會是另一種感覺。黃燁一向對女孩子們的飾品、玩意兒既沒留意也沒興趣，如今卻一再被這兩個女生的奇特物品弄得好奇。這些戒指的造型、顏色和所戴的位置，究竟有什麼含義呢？黃燁在琢磨。

夜色中，五枚漂亮的戒指襯著兩個小美女相挽的手，一種美麗而浪漫的感覺油然而生，如果給詩人看見，都可以觸發靈感來首詩篇了。可惜黃燁年紀還小，注意力都在戒指上面，而且思考的都是科學的問題……

「喂。」紅只想當場教訓美嘉，卻見黃燁不走，心裡大不耐煩，於是又重複一遍：「請回吧。」

黃燁這才意識到自己直盯著她們的手看，好像失禮了，頓時臉上發燒！為免色狼之嫌，急忙如實說道：「我在奇怪你們的戒指呢。好像會自動發光似的。怎麼造出來的？」

紅還沒說話，美嘉先笑道：「怎麼造的我也不知道，總之全國只有一套的哦！好看吧？」說著，自己也看了又看，頗是陶醉。

紅就把美嘉的手反捉向後，頓時連一顆戒指都不再讓黃燁看見了。紅淡淡地想說什麼，但隨即只將嘴唇緊閉。

美嘉卻又用右手指著自己頭上的「群星閃耀」，再指紅的頭上，對黃燁笑道：「你看，不騙你吧？這個就是有兩件的！」

黃燁順著美嘉所指，去看紅的頭上，果然是一模一樣的「群星閃耀」。

一件「群星閃耀」是由數十顆星形寶石組成，寶石之間似乎還依照著一定的方位分佈，不知是用什麼透明物質綴連，籠罩在女孩子的頭上，襯著那烏黑的青絲，果然恰似夜幕中一片璀璨的星空！如此別緻的飾品，白天色彩絢麗繽紛，夜晚光芒柔美多姿，真的是一般人所不能擁有的，也非得由極出眾的女孩子來戴才相稱。

好漂亮，好美麗……從未如此欣賞過女孩子與其飾品的黃燁，只覺得一種美感難以盡述，彷彿整個心都被開啟了。就像是直到現在才終於懂得了什麼叫做「美」似的。

美嘉也很陶醉，她微醺著臉帶著喜悅，只覺得彷彿整個心都跳躍起來，就像是直到現在自己才終於被人了解到了「美」似的。

紅就不耐煩起來，嘆氣道：「可不可以請回了？反正是一樣的，你看她的就可以了，用不著看兩遍。」

黃燁頓時又發覺自己居然著了美嘉的魔似的，怎麼這樣呢？她叫自己看，自己就真的看得入神了，不但失禮，甚至失態了！這下子窘迫得很，黃燁只得跟紅賠笑，努力裝作滿不在乎地問道：「是一樣的啊，那是什麼寶石呢？」

「總之是寶石，不是玻璃，更不是石頭。」紅不耐煩道。要不是看在黃燁剛才也為美嘉著急過的份上，實在是要請他滾了。

儘管沒有請滾，但紅的口吻已經令黃燁察覺到，原來她還是十分看不起自己。她的話里，明顯就有「我們是寶石，你不過是石頭」這樣的隱喻。怎麼她就這麼看不起人呢！從一開始就這樣！於是黃燁心生不滿，哼一聲，針鋒相對地說道：「你說的玻璃呀，其實在古代也曾經是極其名貴的寶石！古代的公子公主們呀，也曾經以佩戴玻璃為榮。但是後來科學技術發展，玻璃可以量產了，就變得十分普通。再比如，曾經多麼珍貴的寶石之王——鑽石，也可以人工合成，隨著科技的進展，將來會更加普遍。可見，隨著時代的變化，寶石也並不是什麼永恆珍貴的！」

紅微微一笑，略點了一下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我承認，沒有什麼永恆珍貴的寶石。但是，你別忘了——人的生命就更加不能永恆！至少在我們有生之年，我們所珍愛的這些寶石呀，還是彌足珍貴的。小平民能看一看，就很福氣了。」

其實紅根本不像美嘉那樣熱衷美麗的飾品，她對寶石並沒有什麼興趣。她手上的夜明戒指，其實是美嘉把自己喜愛的東西與姐姐分享。至於她們頭上的「群星閃耀」，那是有著非同一般的含義，並不是因為愛美才戴上。紅有著與美嘉不盡相同的價值觀，但為什麼也自稱珍愛寶石？純粹是為了，壓制眼前不服輸的小男生。

但小男生依然不服輸，他緊接著道：「你說的部分有理。但對於『珍貴』的定義，我就不敢苟同。其實，只要自己看重它、愛惜它，那麼，就算是一顆石頭，也可以是彌足珍貴的！物品的價值，不是在於它本身，而是在於人心！」

「物品的價值，不是在於它本身，而是在於人心！」——這話居然富有哲理，而且又能恰當表達黃燁不以「石頭」的身份而自卑，敢請對方不要以「寶石」的身份就看不起人的意思。

紅一時默然。她爭強好勝，但此刻無話。

美嘉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只覺得有趣。姐姐富有辯才，從來沒有人說得過她，現在有對手了，看她怎麼能夠不被駁倒？

紅盤算著要怎麼徹底擺平小男生，然後才好請他滾人。看他也算有幾分智能，正面辯論難免要大費周章，實在沒這閑工夫，那就……劍走偏鋒！於是紅不再繼續前話，故意進逼地踏前半步，指著自己的「群星閃耀」中墜下來掛在額頭上的一顆明亮寶石，向黃燁問：「你可知道這些寶石代表著什麼？比如這一顆？」

黃燁不明白她要說什麼，只得搖頭：「我怎麼知道？」

「呵。」紅一笑，繼續指著額上那顆寶石，告訴黃燁：「這是地球。」

「啊？」黃燁更不明白了。

「這是特累萊星。這是安柳星。這是索比尤星。這是菲英遜星。」紅一手揭起自己頭上的「群星閃耀」，另一手指著，依照方位，一口氣又說了好些個星星的名字，然後道：「總共四十三顆星。」

「可是，我都沒聽說過有這些名字。地球周圍有這些星么？不可能！」黃燁搖頭，實在不喜歡紅動不動就擺出氣勢來暗示別人孤陋寡聞的樣子，忍不住要跟她理論：「因為我也喜歡天文，學習過一些知識，地球周圍的著名星星，我都記得！哪有你說的任何一個？」

紅淡淡一笑，將「群星閃耀」重新戴好，搖搖手指，輕蔑地對黃燁道：「你的知識，不管用的！連常識也不知道，你還想跟我辯論大道理呢？懶得理你了！」於是就要推著美嘉上車。

黃燁不服地叫道：「等等！請再說一遍，我好記住了，去查資料證實！」

紅笑道：「說了沒用的！」索性又拉過美嘉，揭起美嘉的「群星閃耀」，指著其中最大最靚麗的一顆，問黃燁：「你知道這是什麼星？」

黃燁搖頭。

「這是美嘉星！是她的星星！」紅笑著，倨傲地看黃燁。美嘉也笑，微微臉紅。

「……呵！我知道了。」黃燁哼道：「原來這些星星的名字都是你們瞎編的，自己給自己夢中的星星杜撰名字呢！別人又怎麼可能知道？」

「呵！」紅絲毫不理黃燁說的話，再指著美嘉頭上，位於「美嘉星」不遠處，另一顆僅次於「美嘉星」的又大又漂亮的寶石，問黃燁道：「你知道這顆又做叫什麼星？」

「都是你們夢想的，我不知道也沒必……」黃燁吞下一口氣，一轉念：「難道，叫做紅星？」

「啊哈！」紅歡然一笑：「你也算有一半聰明！這確實是我的星。不過呢，是叫做林修星。你可記住了。」

記住？黃燁可不知要把她們胡亂編的星星名字記住來做什麼，只問：「林修？什麼意思？」

紅簡單作答：「一個古老的姓氏，有著無數的榮耀。」

黃燁質疑：「有這個複姓么？我只記得有『司馬、上官；歐陽、夏侯；況后、有琴；梁丘、左丘……』」

「哈！你就知道這些！說明在廣闊世界上，我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常識還多呢！孤陋寡聞的小平民！」紅再次為黃燁下結論。

「嗑……」黃燁一時氣塞，想了想，哼道：「那麼，難道你就姓這個所謂『古老又榮耀』的姓氏？嗯，林修紅……也實在太俗氣了嘛！」

美嘉一直帶著笑容聽著兩人對話，這時不禁有些急了，趕緊插話：「才不是這樣叫的呢！應該是……」

紅卻止住美嘉，向黃燁冷笑道：「是的，是的。我就是這麼俗吧。你的名字好，那就看你將來能有什麼不俗的作為吧！呵，黃燁，黃山黃河的黃，燁燁生輝的燁！」

說罷，紅將美嘉一抓，反手推入車中，自己隨即登車，按一下什麼按紐，車子自動開動，就這樣揚長而去了。

車窗里，美嘉向後搖手。原地上，黃燁卻佇立著，心裡只想著紅最後具有挑釁性的話。什麼嘛，不就是富貴家的小姐么……這麼咄咄逼人！從名字上看，她家老爸就一定沒什麼文化修養！不過是一家暴發戶罷了……對了，那是什麼車？好像是全自動的？即使是全自動的也不行啊，法律規定未成年人連摩托車都不許開，何況汽車！富貴家的小姐，就可以連法律都無視么？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的將來，一定要做一番事業，不會輸給依靠家族坐享其成的人！

黃燁這樣想著，心裡的氣就平了，悠然騎上自己的自行車，衝進夜幕之中。

很好的一個夜晚，抬頭可以看見滿天的繁星。從前這座城市曾經因為空氣污染的緣故，難以看見星星。現在好得多了。也不僅這裡，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在行動，整個地球的環境都在好轉。

時代在前進，科學昌明！

—————————————————————————————（第六節完）

作者qq號：1387825??讀者qq群：6536532

版本：1.0、1.1、2.0、3.0、3.1、3.2、2009新版

時間：2000－05－13、2000－11－28、2002－03－01、2004－09－14、2005－10－05、2007－10－30、2009－01－06

隨筆：戒指

關於戒指的含義：戴大拇指上表示有著願望，願能心想事成；食指上表示崇尚獨立，個性強烈；中指上表示成熟，有責任感；無名指上表示無野心，隨和安樂；小指上表示溫純，內心纖細。

當然這只是關於戒指體現內心性情的一種說法。

戴戒指的含義，還有各種各樣的說法，比如關於婚姻狀態的：追、尋、訂、婚、離，就是說，戴拇指上是表示渴望人家來追求，戴食指上表示尋找合適的有緣人，戴中指表示已訂婚，戴無名指表示已婚，戴小指表示離婚。

戒指是人類最普遍的飾品之一，歷史源遠流長。流傳至今，各個民族各個地方的定義也不盡相同，有男人女人、左手右手、不同年齡、不同身份的各種不同含義，五花八門。總之，只要戴起來有美感，與外表形象相稱，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