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射出正義的子彈
我抽出他的腰帶,反身縛住他的雙手,「收起你的眼淚吧,你現在更應該為自己能不能活著擔心,而不是沉醉於男歡女愛的夢裡。」
「你為什麼要綁架我。」小布抬眼問我。
「這你不需要知道。」對小布,一點消息不透露是最佳選擇。
「是不是盧娜讓你綁架我的。」小布問道。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小布,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這你也不需要知道。」我回道。
小布倔強的後退了一步,「不行,你必須要告訴我。到底是不是盧娜,這對我很重要。要不然,我就去死。」說罷,看了看幾步之外的懸崖。
我覺得自已真沒有做「綁匪」的潛質,居然被人質威脅,偏偏我暫時不能讓小布死掉。
「還是穩住小布最好。」我想了想,對小布說:「你不用激動,我實話告訴你,不是盧娜。她不會讓我綁架你,這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小布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只要不是盧娜授意,我就放心了。」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綁你嗎?」
「那還有什麼原因,無非是我爸爸犯下的罪由我來償罷了,走吧。」小布坦然的說。
這情形倒在我考慮之外,我沒有想到小布對自己的境遇認識地如此清楚,完全不似以前的那個紈絝子弟。
「嗯,你好好配合,我不會過多為難你。」
我帶著小布穿行到了另一座山峰,這座山峰中有一處洞穴,洞穴不大,卻很深,可以深入幾十米,最關鍵的是位置極為隱蔽,是我不經意之間找到的,我相信如果沒有我帶路,布朗想要找到自己的兒子勢比登天,我要將小布暫時安置到這裡,然後潛伏在叢林開啟我的復仇行動。小布此刻既是我的誘餌,也是我的保命底牌。布朗要活捉我,才能找到小布,而我想要做的卻是要了他的命。
我將小布綁在一處石柱上,為了防止他逃跑,我幾乎把他捆成了粽子,小布罵道:「小子,做做樣子就行了,沒必要這麼認真吧。」轉眼間,小布又恢復紈絝子弟的做派。
然而,小布的話音剛落,我將兩個從山中撿來的麻核桃塞進了他的嘴裡,不適感令小布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但一切都無濟於事。「我做任何事情,態度都是認真的,哪怕是做了綁匪,我也會努力做一個合格的綁匪,這是一名綁匪對人質的尊重。人不吃不喝據說可以堅持七天,你身體早已被風花雪月掏空,但三天還是沒有問題的。現在你只需要在這裡祈禱你的父親親自來救你,其它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如果他沒有在三天內出現,你的生命也就到頭了。」
說完,我轉身離去。出洞時,又搬來幾塊巨石將洞口遮住,誰也不會知道這幾塊石頭的後面居然別有洞天。
我重新回到主峰,然後找到我藏匿的槍械重新擦拭和校對。現在萬事俱備,只等布朗的出現。兔子郎和我約好,會在今天午後到酒吧,估計布朗發現兒子失蹤,再到拿到兒子的打火機和我的信,至少會有半天的時間,所以現在我還能有半天的休息時間。我需要抓緊時間休整。在此之前,我用口袋裡僅有的兩英磅錢財買了一隻水壺,剩下的全部買了牛肉乾,這些牛肉乾可以維持我三天的生存,三天之後,我只能從大自然獲取食物了。我徹底放鬆下來,放了一塊肉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然後只吃完一塊,疲憊感便襲來,我昏昏睡去。
睡夢中,我見到了父親和安妮,我們在一處開滿鮮花的園子里。我變成了一個孩子童,安妮穿著最最麗的花衣裙,一隻只蝴蝶在我們身邊飛舞。父親則坐在一旁,抽著煙捲看著我們。安妮是那樣的美麗,說著笑著,還招呼父親一起來玩耍,父親扔掉煙頭,加入了我們,一家人一起向前快樂的奔跑,跑著跑著,父親和安妮背後生出了翅膀,拉著我向天上的一朵朵白雲飛去。忽然,一陣狂風吹過,一家人在空中搖擺不定,父親和安妮死死拉住我的手,卻無能為力,狂風劇烈地撕扯,我們扣在一起的手漸漸鬆開。最後,我從空中跌落下來,重重的摔到地上……。
我立時警醒,翻身起來,才發現此時已經是正午時分,艷陽高照,熱氣襲人,原野上更加的空曠。
我轉移到一棵樹下,躲避毒辣的暴晒,打開水壺,喝了一口水。不知道此刻兔女郎有沒有把那封信傳遞出去,這是我所能控制的,所以我像一隻想要吃鹿的虎——死死地等下去,因為小布朗在我的手中,我相信布朗早晚會出現,我相信人性中美的一面,儘管布朗是個十足的惡人。
是呀,善惡是人性中永恆的主題,即便是人之初,是善是惡,許多的大家也爭論的臉紅脖子粗。安妮說,惡是源於心中的慾望,善則是沒有慾望。父親也贊同安妮的話,說無欲則剛。
海戰失敗,父親前往京師,過天津與盛公相逢,盛公是當朝宰相李中堂的臂膀,李中堂大興洋務,具體事宜常常交予盛公籌措。盛公是父親最為傾慕的人,父親常以師禮敬之。盛公談到海戰之敗,再次談及自強首在儲才,儲才必先興學,並於多年前便上書皇帝創辦一所大學。父親讚歎盛公英明,恰在此時,皇帝批複了盛公的請求。中國第一所大學即刻設立,盛公與父親都是興奮不已,盛公誠邀父親參與籌措事宜,任校長一職,父親苦笑,自己戰敗之身,需進京述職謝罪,不敢再做耽擱。盛公拉住父親之手,建言父親可請辭職務,回天津共議大學創辦事宜,還把自己的請辭給父親過目,之後父親進京,力陳海戰失敗之原由,痛斥海軍艦長臨陣脫逃反被污入獄,換來了三年牢獄之災,而盛公多次請辭,皇帝卻偏偏不準,父親和盛公的兩種結局正是應了那句「無欲則剛」了。事後,父親反覆提及此事,深嘆盛公的智慧。
父親在教授我射擊時,便常說:在射擊之前,要做到心如止水,沒有一絲一毫的漣漪,唯有內心的真正平靜,才能安然扣動扳機,精準的送齣子彈。倘若心潮起伏,思前想後,猶豫不決,往往無法命中。在後來的射擊中,我也感受到了這一點,很多時候我越是想命中,卻往往落空,而當我心平氣和時,卻又能槍槍命中。這也是印證了「無欲則剛」的道理吧。
我想了想,近來的巨變已經讓我的心態發生了變化,我需要重新找回再次扣動扳機時的心態,否則這一戰能否全身而退還需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心如止水,這是父親的教導。不殺生卻是安妮的教導,但今天我卻不能再聽安妮的話,她一生行善卻在丈夫離世之際,又遭他人縱火致重傷,「善」在「惡」面前往往是如此無力。今天我將開始用正義的子彈清理世間所有的惡者,唯有如此,善者才能平安周全。
父親曾告訴我,他的故友張壽春曾說過:「人可以有霉運,但不可有霉相!越是倒霉,越要面淨髮理,衣整鞋潔,讓人一看就有清新、明爽、舒服的感覺,霉運很快就可以好轉。」我覺得這種說法很是有趣,就問這個張壽春是誰?提起這個張壽春,父親連挑大拇指,「這個人了不起。」
當年中日海戰北洋水師全軍覆沒之後,李中堂代表中國與日本進行談判,父親和張壽春這些北洋將士都在等待一個結果,最終的結果還算好,有一天,父親和張壽春被派出席交接儀式,交接儀式選擇在劉公島的黃島上舉行,當日黃島之上是降下了日本的太陽旗,升上了大清國的黃龍旗。北洋將士們極是興奮,失地得以恢得,海疆得以保存,這當然是值得慶賀的事情。然後第二天,他們卻再次被告知,還需再次出席交接儀式,地點依然是黃島。原來談判的結果是英國不滿日本獨自佔領中國,日本不敢得罪這個日不落帝國,最終退讓同意將威海交給英國,於是便又有了第二次交接。大清國的黃龍旗在威海只升起一天,就被降了下來,英國的米字旗冉冉升起。英國人得意洋洋,大清官員唯唯諾諾,北洋將士神色漠然,唯有張壽春等少數官兵悲憤交加。儀式結束之後,張壽春便向父親辭行,他說告訴父親國幟三易,是個人之恥,更是中國之恥,想要救中國人之國,須先醫中國人之心,他已申請退伍,以後便從事教育工作,若有一日能辦起一所學校實是平生大願,因為「學以抑愚,學以救國;學能求真理,又能改善人格。」
從那以後,父親再也沒有見到這個張壽春,有人說他去了日本,也有人說他去了美國,父親斷定他一定是在考察西式學校,也終會有一天他會回到中國辦一所學校的。
「人可以有霉運,但不可有霉相。」歷經巨變之後,我再次思量著張壽春先生的話,便有了更深的理解。我來到小溪邊,在倒映中見到了一個面色憔悴,衣裳襤褸的人,他的頭髮蓬蓬鬆鬆,甚至還沾了許多草籽,我向他一笑,他向我一笑,那表情灰濛濛的,滿眼全都是苦澀。
我脫去身上所有的衣衫,邁步走進清涼的溪水中,洗去了自己一身的泥污,當然,也希望能洗去張先生所說的一身霉運吧。我最後把自己的衣服也清洗了一遍,並鋪在低矮的灌木叢上晾曬。一番清洗過後,全身清爽了不少,精神也為之一振。我提起槍,邁步向山腳下走去。
我來到山腳下,找了一處隱蔽但視野開闊的山石,在這裡伸頭可以俯瞰平野上的一舉一動,而蜷起身子又可以稍事休整,實在是一處偵察的好所在。我的背後便是莽莽的黑山叢林,他們如同一隻大口,等待著爬到嘴邊的獵物。身邊的枝葉茅草被我充分利用,編織成了偽裝,披在身上,如果不仔細觀看,誰也不會在那密匝匝的枝葉下會有一個活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