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無盡黑暗

「對面的小哥，你先別跑啊，我們迷路了，能給我們指個路嗎？」

說話者聲音清亮，像是個良家，樂建中回頭，卻看見一溪之隔全是黑色袍子的人，地面上站的統一都帶著黑色頭盔，破碎甲胄穿戴凌亂，周身散發著腐爛氣息，為首的三個則騎著馬，靠後的兩位黑紗蒙面，只能看見有著疤痕的上半臉，目光兇狠，眼裡布滿血絲。

打頭的人倒是坦蕩，黑髮裹藏，隱隱約約可見耳飾，黑色長衫外罩著黑色披風，凸顯了兜帽下一張煞白的臉，可惜了那好看的清秀眉宇，整個人被這裝束稱的無一絲血色，即便目光清透，也令人不寒而慄。

「這位小哥，請問最近的村子在哪裡？」

那清秀人兒見樂建中愣在那裡便又開口問道。

樂建中還在為那一箭膽戰心驚中，不敢輕信了這傢伙表現出來的和善。

「往東北邊走，跨過這個山頭就有，可別過了這溪水，不然還得再淌回去。」

這指的當然是樂家村相反的方向。

那清秀人兒表面上沒惱，手底下卻輕輕揮了揮讓他右後方的黑衣人抬起了他的弓箭。

「我並不是來找麻煩的，我知道這附近只有一個樂家村，只不過，如果你能指個明路，你也看到了，我的部下們都泥濘且疲憊不堪了，再走多幾道彎路怕是連回府的力氣都沒有。村裡人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可莫要讓我無奈放火燒山啊。」

樂建中看著那尖銳的箭鋒，寒氣襲上心頭，若是真燒了林子，現在這個季節本就乾燥些，這風向也是剛剛好往村子里刮，勢必會燃及村莊。

可是樂建中不明白，這些人來路不明，不知意圖，只不過是見了他這個小廝就喊打喊殺的，怕不是樂家村裡有人出去惹了不該惹的人回來……

見這村夫半晌沒動靜，以為是嚇壞了，兜帽男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哎，不過是來找故人而已，我家老主人跟一婦人定了娃娃親，可是都過了這麼久了，也不見她回來，她身邊有個伶牙俐齒的僕人，若是被她教唆，現在可能已經與人結婚生子了。年輕人，你就告訴我，你們村裡有沒有外來的婦人，我只找她，不搗亂。」

聽到這，樂建中立刻想起了一件事，許是記恨一個人久了，當那人略有提醒的時候他便想了起來，看著那張弓越拉越緊，他的心理防線頃刻坍塌間，趕緊指了指樂家村的方向說道：「往這裡下去，沿著裸露的黃土路一直走，就能看見樂家村，村裡零零星星十幾戶人家，有間竹棚的就是，他家女主人不姓樂，多多少少知道是男主人從外面帶回來的，僅此一家，沒有其他外姓人了。」

兜帽男玩味兒地「嗯～」了一聲，對樂建中的話有些懷疑，不過也沒太大關係，只要知道樂家村怎麼走就是了。

「那就謝謝你了。」

說著揮揮手，讓人把弓箭放下。

那小廝聽令，沒有遲疑地將弓箭放下了，隨後立即對身周的黑衣人軍隊命令道：「過河！」

這時，樂建中很明顯感覺到了黑衣人的膽怯，與之相對應的便是這句「過河！」中帶著的不可質疑的威嚴！像是被人掐著脖子威脅一樣！

可是打頭的那個清秀人兒已經率先淌了水，部隊也不敢再遲疑，一個個邁開腿，踏入了清澈純凈的溪水中。

就像是文人打翻了硯台，烏雲遮蔽了晴空，這群黑衣人踏過的溪水竟被染地漆黑！溪水沒過的地方，那衣服都像是被腐蝕化了一般，裸露出青紫或焦黑的皮膚！

尋常人就算肌肉再怎麼發達也只是一塊塊涇渭分明的肉團，而這些人——這些應該被稱作人嗎？那血管活活像麻繩縛身，再加上這溪水不斷地侵蝕，隨時都要斷裂一般岌岌可危！

「黑……泥…軍……」

樂建中驚呆了，像他這樣無憂無慮過了二十載的人怎麼見過西方的那些污穢，可眼前的景象與樂建寅母親從外邊帶回來的傳說不謀而合，實在不難讓人將二者聯繫起來。

「你…你們……到底是……」

終究還是問出了口，那清秀人兒緩緩回頭，比那黑無常還要索命。

「我家主任朱曦，托我向你們問好。」

樂建中雙腿發軟癱坐在地，耳邊只剩如天雷劃過的嗡鳴！

天啊，他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只為了一時的榮辱，竟做了這般……愚蠢至極的事情！

看著這部隊從眼前走過，周身瀰漫著腐朽氣息，被腐蝕的皮肉跟衣物詭異地長了回來，雖然帶著頭盔，但那目不斜視的傀儡感覺非常深刻，一個個喉嚨里都咕嚕著山虎發狠的聲音，而他們的目標，是手無寸鐵的樂家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