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前夕4
暮流安靜地站在甲板上,回憶著今天早晨在埋骨之地和聞炎夏交手的場面。
他沒有贏。
但在此過程中,也許是與他四目相對的剎那,暮流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何必問他這種問題呢?一個完美的理由並不能解決他的困惑。
所以,他眼看著聞炎夏的劍刺穿了自己的右肩,在劇烈的疼痛中,他終於明白,他想要的,是親自去探尋上位面可能存在的那一抹黑暗,並與朋友攜手,力挽狂瀾。
——赤海——
雲霞出海曙。海面沐浴在炙熱的陽光下,蒸騰出一縷縷溫暖的水汽,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魚腥味,這艘體型巨大的船緩緩行駛在海面。
突然,站在甲板上的暮流注意到了海的後方,有一艘明亮的船正在緩緩靠近。
如果說東區的船如同幽靈一般寂靜,船上鬼火閃爍,完全屬於澗水的風格,那麼眼前這艘船的燈火,就好像駛近地獄的光明,一瞬間便吞噬了它的黑暗。
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東區眾人紛紛出艙查看情況。
「是南區的船!」有眼尖的人馬上就認出那艘船上的旗號。「可是南區去往北區何必走水路?我記得他們的貿易都是以空路進行的。」尹鳴泉問到。
面對眾人的紛紛猜測,暮流倒顯得平靜很多。
明皇屹立於船邊,很快就與東區的船達到平行。他和暮流雙目相接,兩船很快擦身而過。
目送著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后,眾人感到如釋重負,周遭的空氣也彷彿從凝滯變為流通。
大家都看出了他眼中的高傲和鄙夷。
「自命清高,嘲風詠月,不知所謂!」蕭璇氣憤地看著離去的光源。
暮流聽罷,下意識地想看看暮水涵的反應,環顧四周,卻沒有在人群中找到她。
「澗水運轉的底層邏輯,不是任由灰塵的存在,而是超越偏見,入其內部,毀其根本,最後同化,以保全灰塵的全貌。」清晰的女聲從心底響起,是暮水涵給自己的傳音。
「你說呢?」
暮流沉吟片刻,決定送給姐姐最後一句忠告,「同化灰塵,需要勇氣,需要實力,更需要承擔責任。」
…………
除了諸如此類的一些小插曲,赤海之行可以說是一帆風順。然而太過平順可不是什麼好事,直覺告訴暮流,如果在決賽開始前各區勢力不產生糾紛,那麼賽台上很可能會出現單方面碾壓的事故。
沒辦法,只有實戰才能獲得有用的信息。
船不停地行進,兩日後,他們看到了北區大陸的海岸線。
……
一個風平浪靜的夜晚,東區的船終於抵達了北區的南港口。
下船后,暮流首先注意到的是高高懸挂在雪山之上的守護屏障,即使遠在千里之外,它的光輝依舊震撼人心。雪山看上去巍峨壯觀,那裡的天空看起來也寒冷而肅殺,看著這些北區特有的風景,他彷彿聽到了崖壁因此而發出的凄厲的哀鳴。
人群的喧囂一陣接著一陣,吸引了東區眾人的注意。
寒風裹挾著濕潤的空氣,碼頭上的縴夫來來往往,風中有一股海水來雜著塵土的味道,一切都埋沒在了灰暗之中。
這裡就是北方大陸,絲毫比不上東區的妖艷山川,風姿煙雨。
蕭璇不知何時掏出了一個溫暖的手爐,左手拿著熱乎乎的茶,嘴上帶著甜甜的笑,就好像這些短暫的溫暖能夠驅散陰冷帶來的所有惆悵。
「站住!」
正當一行人打算去大街上覓食一番,以安慰自己的飢腸轆轆時,一群五大三粗的地痞流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請問有何指教?」開雲閃身而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你們是東區的人吧?」領頭的人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們。「沒什麼別的事,只是各位初來乍到,是不是應該意思一下?」那人攤開手掌,露出掌心的厚重的老繭和猙獰的疤痕。
但是這群人里也不乏有見識的人,知道眼前的少年都是各派精英,非花拳繡腿能夠比擬,於是上前拉住他,戰戰兢兢地說:「大哥,算了吧,這一看就是來北區參加比賽的人,咱們惹不起啊。」
「哼,不就是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子,怕他們做什麼,有膽量的就和我一起上,今日摸不到他們的靈晶不罷休!」
那男人抄起斧子向十人砍去。
「說吧,你們要多少?」十人身後,又有一隊人浩浩蕩蕩地走來,為首的人正是西區楚瑤珍。
暮流見識過她的作為,並不相信以其魯莽的性格能有如此的胸襟。
「西區來了個軍師啊……」他轉向正準備獅子開大口的強盜們,撿起地上散亂的橡木板,直衝而去。
在決賽前,絕不可以欠西區人情。
天空在眼前瘋狂旋轉,暮流詭異的身影穿梭在這群強盜之間,遊刃有餘。沒有大開大合或者花里胡哨的招式,他的每一個重擊,都實打實地劈在了對方的脖子上,這群反應遲鈍的人根本來不及看清,便已經倒下了很多人。
終於,在暮流閃出人群的剎那,手中的木板承受不住重壓,猛地爆裂開來,發出尖銳的聲響。
只見地上零零散散躺著七八顆人頭,其餘還能站著的人皆滿身血污,場面無法用血腥來形容。
「他…他用那塊木板取了這些人的首級?」西區隊伍里,傳出男人不可思議的聲音,接著便女人的尖叫聲,碼頭上的群眾早在暮流開打之前便一鬨而散,因此這場面並未擴大影響範圍。
開雲見狀,眼疾手快地上前捂住了蕭璇的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滿天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其實也不難猜測出發生了什麼事。
「開雲大哥,我不怕。」
「不行。」
……
那名被的領頭的男人眼皮突突地跳了起來,隨即扔下斧子,飛快地溜走,並宣稱要將此事告知群英。
剩下的人更是嚇得夠嗆,不一會兒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哼…真是山中無老虎,群英算什麼東西,告訴他?萬花一隻手就可以把他碾死。」尹鳴泉嘀咕到。
見東區沒有接受自己的好意,楚瑤珍再也按捺不在暴躁的心情。一個箭步衝到尹鳴泉面前,揪住了他平整的領口。「你懂什麼?群英的人個個身強體壯,哪裡是你能打的?敢在別人的地盤大開殺戒,我看你們能不能活到決賽!」
「少主!」西區隊伍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企圖打斷楚瑤珍的話,但為時晚矣,兩區的態度已經劍拔弩張。
「住手!此人是萬花少主,你要和萬花作對嗎?」蒼老的聲音在楚瑤珍腦海中厲喝,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聽完老者的傳音,楚瑤珍怔怔地鬆了手,腦海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回到隊伍中去。
然而此時的尹鳴泉也不會給她走的機會,他的額頭上已然青筋暴起,連帶著呼吸也變得急促。
「兄弟們,泉妹要出手了,趕緊撤。」暮流低聲提醒著東區眾人。他是完全不介意再多鬧點事兒出來的,窟窿捅得越大越好。因為不論如何,他知道,東區不可能因為某些人的意志而被除名,天地法則更不會在乎東區到底幹了多少荒唐的事。而恰恰是這種周旋、迂迴的惹是生非,在他看來就是接觸對手的絕佳機會,他必須要為全隊彌補對對手信息掌握不全的缺憾。
「玩玩兒就行了,別把你的劍掏出來。」暮流邊退後邊向尹鳴泉傳音。
很顯然,尹鳴泉痛恨骯髒。然而有許許多多不得不戰的境況使得他接觸骯髒的東西,所以,他便養成了每每碰血便要沐浴的習慣。楚瑤珍的話並不能刺激到他,但在他有來,這女人的手並不幹凈,他熨燙了千百變的衣領被這樣的手抓住,顯然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暮流抬頭,感嘆這裡馬上就要變天了。
「——轟」,果然,一息之後,振聾發聵的雷聲響起,碼頭之上的天空忽然出現一整片連綿的烏雲。
尹鳴泉在御雷之術上的造詣就如同蕭璇的召喚之術,放眼東區都屬於是登堂入室的境界,更何況在北區。
楚瑤珍哪裡見過這麼大陣仗,嚇得臉色鐵青,急忙看向西區眾人求助。
回應她的是同門的無動於衷。
危急時刻,一位老婦從人群中衝出,她伸長雙臂,想拉自己的少主回去,卻被迎面而來的雷柱嚇得縮了手。
這些雷柱如雨點般落下,攻勢也絲毫沒有要減弱的意思。此時不走,必遭重創。
只見那位老婦沉重地嘆息一聲,飛快地退回隊伍,拉著泫然欲泣的楚瑤珠飛速移向碼頭外圍。顯然,楚瑤珍已是一步廢棋,此時保護好另外一位少主才是最保險的事情。
站在雷暴中心的白衣少女面露苦色,完全失去了剛剛的凌厲氣勢,被雷暴包圍著無法逃脫。透過緻密的雷暴,她絕望地看了一眼被死死拉住的妹妹和一臉絕決的老婦,然後拼盡全力布置出了一個防禦大陣。
但是她感覺到雷擊遲遲沒有落下。
所以,她便著手蓄力,打算還擊。
然而在旁人看來,她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因為幾乎是與此同時的,頭頂的烏雲突然閃過了一片白光,預示著風暴即將來臨。
只見一道如樓宇一般粗壯的紫雷劈頭蓋臉地砸下,她辛苦布置的陣法如蛋殼一般脆弱地裂開,根本無法抵禦哪怕一瞬。
「這……還不如用神劍呢。」暮流在遠處腹誹到。
「這麼快就交大招了?那決賽怎麼辦?」開雲也在一旁欲哭無淚。
「我保證,你們家主要是在,一定會被氣死。」
……
「轟——」這雷聲不但沒有想象中的沉悶,而且還很刺耳,使得碼頭上所有的人幾乎都耳鳴了持續十幾秒。
等到塵煙散去,眾人才發現,原本堆滿了集裝箱的碼頭現在已經面目全非,海水渾雜著泥土湧上了這片凹陷的區域,骯髒的泥水一次次沖刷著這具躺在雷坑中央血肉模糊的人體。
此人正是剛剛口出狂言的楚瑤珍。
尹鳴泉的發泄到此為止,周身的狂暴氣息盡數收斂,臉上出現了溫潤的笑,很快恢復了原本翩翩公子的形象。
「死了?」暮流向他傳音詢問。
他猶豫了兩秒,無奈地提起衣袍走近察看,卻發現楚瑤珍破敗不堪的身體,在左邊心臟處閃著微弱的光。
「死不了,人家有護心丹。」尹鳴泉冷笑一聲,「反正我不著急,我還可以殺他幾千遍,如果她再犯賤的話。」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巨大的雷坑,突然明白為什麼暮流要大家撤了。
再回頭看,有很多無辜的人被強烈的雷擊產生的波動影響,捂住耳朵發抖,彷彿剛剛被雷劈的是他們似的。
……
東區這邊還在碼頭糾紛,南區的人已經到達了滄州大陸,並且與北區的十位精英見上了面。
作為東道主,群英熱情地歡迎了南區眾人,並邀請南區的十位弟子進入到群英一起準備決戰,南區猶豫了一會兒,也欣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