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初遇亦琳
趙英圻乘著張祁的船,已經進了宣府地界,再行三十餘里就會進入瀾江水道,宣府府城在瀾江南岸,瀾江北岸是宣府的沽城縣,沽城縣在嵐宣運河與瀾江交匯口的東邊,而小鏡湖就在交匯口的西邊。
片刻之後已經進入了瀾江水道,此時趙英圻他們的船前方出現一個明顯稍大一些的雙層畫舫,畫舫上面立著一張合攏的睡蓮小帆。
不一時趙英圻的船就追了上去與畫舫隔著六七丈并行。
畫舫樓下有兩個舟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撐著船,樓上則有四個女子,看上去應該是兩個楚女和兩個小丫鬟。
那兩個楚女一個彈著琵琶,一個翩翩起舞。
趙英圻被這琵琶聲吸引了目光,這曲子悠揚動聽,那個彈琵琶的楚女容貌端莊含著三分清純,雲鬢高聳,調脂欲盡,青綠色的長袖寬衣在江風中飄動,恍若一朵初開海棠。
那個跳舞的楚女娉娉而舞,婀娜之姿,身懸如飛,舞姿優美。身上的輕紗寬衣隨舞姿翻飛,玉藕般的胳膊和小腿不時的一閃而過,真是雪香粉嫩,玉映金輝,恰似一支出水芙蓉。
好一對絕世美人。
趙英圻站在船邊,看著這曼妙舞姿,聽著悅耳琴音,頗為陶醉。畫舫樓上兩個侍立在旁的丫鬟看著趙英圻吃吃笑起來。
這時張祁到了趙英圻身邊,看著旁邊的畫舫,開口道:「這兩女是本次浣花會的奪魁熱門啊,都還是楚女伶人,未曾有人得入閨幕。」
「這楚女伶人還有得入閨幕是什麼意思?」趙英圻眼都沒動,一面欣賞著一面問道。
「趙先生怕是剛出師門,對著紅塵之事不甚了解啊。楚女伶人就是賣藝不賣身,得入閨幕當然就是春風一度了。」
「那這浣花會是如何選評花魁呢?」此時的琵琶曲調開始變得急促起來,趙英圻也跟著拍打著船舷。
「浣花會有八個組織者,乃是這宣府的八家又名的青樓,他們會向宣府城中的達官貴人、青年才俊送上請柬,邀請參加著浣花會,浣花會一共舉行七天,共定下艷、藝、才、氣、首,其下還有若干花號。」說起這些風流韻事,張祁似乎就來了精神。
此時一曲終了,趙英圻看著畫舫上面的睡蓮小帆問道:「這帆是什麼意思?一路行來也見到有不少畫舫上都掛有這小帆。」
「那是睡蓮帆,意為畫舫上的姑娘在休息,暫不接客。」張祁頗有些惋惜:「可惜了,這二位今日不接客,不然倒是可以上去喝兩杯,想來也是為了準備浣花會的節目吧。」
這宣府青樓的規矩到挺有意思首,睡蓮帆,產業倒還挺成熟。
「群芳閣可是藏了這二位兩年,鮮少露面,從不接客,如今浣花會將近,她們也出來露露臉,接接客,也算是造勢吧,只不過今日你我兄弟卻沒這福分了。」張祁一副挺可惜的樣子。
「群芳閣啊,這群芳閣裡面的伶人楚女卻是好待遇,還專門有丫鬟和畫舫伺候著。」趙英圻看這對面畫舫上的兩個美女,思考著群芳閣的事情。
「這等尤物自然是要好好呵護的了,須不知這二人只要有一個奪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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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之名,那就幾十倍上百倍的賺回來了。」
「這麼說來入幕花魁很昂貴咯?」趙英圻好奇的看了一眼張祁。
「趙先生還真是不解春花秋月之事啊,花魁哪還有入幕之賓吶,大多被人贖身回去做妾室或者籠中鳥了。」
「哦,原來如此,那就是高定唄。」趙英圻恍然。
「高定?高定是什麼意思?」這下輪到張祁不解了。
「高定就是高端定製,專屬於一人的服務或者貨物。」
「聽趙先生這麼一說,還挺貼切。」
趙英圻看著對面畫舫樓上的小丫鬟給兩個楚女倒茶水,遞絲帕,又問道:「這小丫鬟不過十二三歲,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怎麼伺候楚女呢?」
張祁瞥了一眼另一邊的趙彤,心中暗自腹誹:你當誰都和你一樣,天之驕子,出山就有位列頭甲的俏婢侍奉嗎?
當然張祁嘴上不會這麼說,只是跟趙英圻細細的解釋道:「這小丫鬟的選擇也是有講究的,平常家中如果是千金小姐,丫鬟就得小几歲,這樣既不會暗裡欺負小姐,更不會因為已通人事而帶壞小姐,這各大青樓楚館培養幾個尖子花魁不容易,要是讓那年紀大些的丫鬟帶的壞了身子,那可真是賠大了。」
趙英圻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種講究,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這種東西還真是沒聽過,當下繼續追問:「這大戶人家的千金和青樓楚館的丫鬟都是這講究嗎?」
張祁見趙英圻是真不明白,只好細細的與他分說。
卻說這但凡略有家資的人家,都會給少爺小姐養那麼幾個丫鬟,小姐的丫鬟比小姐小几歲,便於支使,不容易帶壞小姐,待小姐出嫁,還會作為嫁妝成為姑爺的小妾,小姐成了姑爺家的夫人,平時不方便與娘家走動,那麼這個從小一同長大的小丫鬟小姐妹就會成為出嫁小姐與娘家聯繫的紐帶。
而少爺的丫鬟則一般會選擇比少爺年紀大幾歲的,一方面是男孩子調皮,方便侍候,陪著玩鬧也有些力氣,另外就是等少爺初長成后,丫鬟就會住在少爺的外間,卧房相通,即為通房丫鬟,也算是對少爺的一種啟蒙教育。
而這青樓楚館之中的楚女,專門培養來等浣花會上打出名聲,然後以高價贖身出去成為達官貴人的小妾或者情人,這對於青樓楚館來說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脈資源,自然要像大戶人家的千金一般侍奉培養,同時丫鬟自然也是要跟著過去,也方便各青樓楚館與嫁出去的楚女聯繫,雖說已經找到靠山的楚女們不一定還會搭理原來的東家,但是起碼也是一層關係。
聽著張祁的講解,趙英圻不禁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行當,按照這個思路下去的話,這些青樓楚館能弄出聞名天下的浣花會也就不稀奇了,能量也許不會太大,但是勝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如此一想,馮煥煥改名為馮歡歡成為群芳閣的花魁,又毒死了三皇子,這群芳閣在其中的作用只怕也不小啊,前面董祥與馮煥煥的罪行雖然已經坐實證明,但是其中疑點重重,背後推波助瀾的勢力並未暴露絲毫,想來這個群芳閣或許是個好的切入點。
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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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趙英圻沉思如何從這個群芳閣入手的時候,對面畫舫上的一個小丫鬟站在畫舫樓上沖趙英圻他們的船躬身行了一禮,嬌聲喊道:「敢問可是張大人的座船?」
這一下將趙英圻吸引了過去,小丫鬟後面的兩個楚女也都站起來向這邊行了一個躬身禮。
「正是本官,不知亦琳姑娘和木蓮姑娘有何事啊?」張祁貴為四品少卿,對青樓女子自然不需要像對趙英圻一般客氣。
「冒昧打擾了,我家二位小姐說張大人一路出師北周,辛苦了,現在已近日暮,想請張大人上船共飲兩杯。」
「多謝二位姑娘了,但是本官還有公務在身,急於回朝復命交旨,今日只怕是不行了,不若再約如何?」張祁此時言行倒是挺端架子。
「你剛才不是還可惜不能上人家的綉船嗎?現在怎麼變卦了。」趙英圻小聲的問了一句。
「嘿嘿,可惜是真可惜,不行是真不行,公務在身不思復命,卻在此處喝花酒,想來秦相肯定會給在下小鞋穿的。」張祁也小聲回話,面上臉色不變,還朝著畫舫那裡微微回禮。
「那你回去復命,我卻如何是好?」趙英圻眼睛微微一轉,問了一聲。
「哦,對,險些忘了趙先生,不若趙先生卻與二位姑娘共飲幾杯如何?」張祁聽出了趙英圻的意思,無非就是想留下來與美人飲酒罷了,趕緊又大聲朝畫舫喊道:「且慢,本官雖不能與二位姑娘共飲,不若請二位姑娘帶我這朋友遊覽一番小鏡湖的夜色如何?」
夜色,呵,這張祁倒還挺上道,說的倒好像是趙英圻想要與人家良宵一度似的。
那邊小丫鬟退回去問了問兩個楚女,其中那個彈琵琶的楚女往趙英圻這裡看了兩眼,趙英圻嘴角含笑,微微拱手。
小丫鬟領命回到船邊,回道:「既然是張大人的朋友,想來也是少年才俊之流,能與這等才俊同游,是我家小姐的福氣,還請公子稍候,這就放下小船接公子過來。」
張祁藏在船舷後面的左手微微頂了一下趙英圻,然後對趙英圻挑了挑眉,似乎再說:怎麼樣,面子不小吧?
趙英圻啞然一笑,朗聲道:「不勞二位姑娘了,趙某這就登船拜訪。」
眼罷,趙英圻運起內力輕功,縱身一躍,在兩條船中間的水面上微微一點,便落在了畫舫樓上,在兩個楚女休息的帷幕外微微拱手之後就挑簾進去了。
趙彤見自家先生到了人家的船上,皺眉看了一眼張祁,丟下一句行李看好,就趕緊也跟了上去,明顯輕身功夫更勝趙英圻,六七丈的距離一步便飛躍過來,不曾有一絲借力。
張祁看見趙彤的眼神,訕訕一笑,就進艙去交代下人給趙英圻尋找落腳之處。趙彤這個眼神讓張祁覺得,還是不要他們倆領回家的好。
「兩位姑娘,趙某叨擾了。」
「趙公子客氣了,奴家木蓮。」這是那個跳舞的楚女。
那個彈琵琶的楚女讓兩個小丫鬟將船上的合攏睡蓮帆摘下,重新掛上一面綻放開的睡蓮帆,意為正在接待客人,然後轉過身來行了一個萬福:「趙公子萬安,奴家劉亦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