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永夜

泰德爾從一片白霧中走出，迷茫地看著四周。

「我不是應該在睡覺嗎？」

儘管內心充滿了疑惑，但作為一名士兵他還是認真地找了個地方隱藏起來並觀察周圍的環境，從半人高的雜草來看，自己似乎回到了「詭秘之森」。

藤蔓與荊棘在黑夜的掩護下變得更加不起眼，它們耐心地等待著一不留神就陷入這片陷阱的獵物。

泰德爾小心翼翼地匍匐前進，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動靜，隨著逐漸深入這片森林，他隱約看到了一絲小小的亮光，帶著謹慎他向那邊緩緩摸了過去。

按照《偵察守則》中的信號指示將「驅靈火把」在空中揮舞了三下，隨後漢克熄滅了這點微弱的光亮，被困在這裡的他已經重複這個動作不下十次，如果在「永夜」完全降臨前還沒有任何一個人類看到這道信號的話，他將獨自深入迷霧，哪怕死亡也要將萬靈之王的陰謀傳遞給白羅蘭城。

「誰在那！」察覺到周圍有異樣的漢克拔出刀刃，對著一片雜草低聲喊道。

魔法的光輝逐漸在刀刃上匯聚，在即將揮出這一擊時，泰德爾才匆忙地站起身子。

「隊長，是我。」被荊棘撕裂的衣服一條一條地披在他傷痕纍纍的身體上——在意識到那道亮光可能是偵察兵傳遞出來的信號后，泰德爾加快了向這邊趕來的速度，並在最近的一道亮光消失前與自己的隊長會面。

漢克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新兵，「泰德爾？你怎麼會在這裡？」

本著謹慎的態度，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給自己套上了一層「理智護盾」，並以魔力的視角去觀察匆匆前來的泰德爾。

在短短一瞬間確認了是本人之後，他沒有留給新兵回答的機會，急忙開口詢問道：「軍團已經注意到發生在這邊的事情了？」

讓他失望的是，一臉茫然的泰德爾搖了搖頭。

看著眉頭緊皺的漢克，泰德爾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問道：「隊長，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本我是在軍營里睡覺的，但下一秒就突然來到了這裡。」

「萬靈之王的軍隊開始行動了，但是發往白羅蘭城的訊息無法傳遞出去，在這片白霧出現前的最後一刻，我看到守夜巡邏隊打開了城門。」漢克壓了心中的不安，短暫的說明了發生在這裡的事情，隨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抬起頭緊緊盯著同樣不安的泰德爾說道，「在白霧還未成型前，我利用一道魔力支流看到了這個魔法的本質——這是元素靈體曾經使用的魔法，名為『永夜』。」

聽到這個名字時，泰德爾的記憶自動翻出了有關它的記載——舊時代的人類王國建立初期，曾有過一次獸潮侵襲，不知什麼原因發狂的魔獸成群的被引來包圍了當時還只是一個小城市的法爾史黛拉。

在那時人類並沒有抵禦這場獸潮的能力，最後在堅持了數個曜期后終於等到了元素靈體的支援，數十個素靈大祭司聯手施放了一個魔法，將包圍了整個法爾史黛拉的魔獸拖入夢境中，直到人類恢復了元氣后才逐個解決這場獸潮。

這道魔法名為「永夜」，在元素靈體的語言中它意為「一場永恆的夢」，極長的成型時間和劇烈的魔法波動讓這個魔法逐漸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直到今天才被重新提起。

雖然事發非常突然，但泰德爾很快就意識到其中不對勁的地方，他眼睛一亮正要開口，抬頭卻看到了隊長凝重的眼神。

漢克收起思考，

微微點頭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極長的成型時間和劇烈的魔法波動確實會被聚鷹城的大法師們察覺到，但這正是問題所在，哪怕以我的魔法水平都能注意到『永夜』，白羅蘭城卻遲遲沒有反應，而且以霍爾斯長官的經驗，不可能不對元素靈體的陰謀做出防備，除非……」

「除非有『影子』偷偷將我們的感知屏蔽了。」洛林站在城主府上的高台，看著逐漸升起的霧團，緩緩開口說道。

芙靈與霍爾斯正坐在他身後的圓桌旁，在這深夜的白羅蘭城，意識到戰場發生變化並趕在「永夜」成型前匯聚在城主府內的三人正商量著對策。

「『影子』是指在陰影那一派系的基礎魔法嗎？」在聽到洛林提出這個略微有些熟悉的名詞后，芙靈有些疑惑地問道，和她一樣，霍爾斯也對這個說法表示疑問，將目光看向即將上任的白羅蘭城魔法學院的新院長。

「是，但有些略微的不同。」洛林點點頭，隨手朝空氣抓了一把，一閃而過的黑影從他的指尖出現隨後消散在空氣中。

將兩人熟悉的「影子」展示了一遍后，他繼續解釋道：「這是你們認識的『影子』，它代表著陰影派系的基礎魔法，大多數陰影魔法例如暗影步、暗殺術、隱身等都是基於此衍生而出，而拋開這些重組后的魔法，它的本質確實可以用來短暫的屏蔽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能力。」

「但它並不能躲過屏障。」霍爾斯打斷了洛林的知識講堂，一針見血地提出了問題所在。

「沒錯，哪怕是最基礎的屏障都會有對陰影魔法的識別，更別提數十個法師構建的大屏障了。」說到此處，洛林話鋒一轉道，「但是，陰影派系其實並不只是存在於魔法體系，在素靈的元素體系中也有一種基礎元素可以被稱為『影子』。」

芙靈的腦子飛速運轉，短短几秒就領悟到了洛林話語中的含義。

「是『風暴』！」她激動地站起來喊道，在霍爾斯疑惑地試圖將二者聯繫到一起時她已經迫不及待地將答案說了出來，「代表著『風暴』元素的『風語者』可以憑藉自身的能力編造虛假的信息，我們看到的和聽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看到芙靈很快就得出答案，洛林莫名地感到欣慰，頗有種老師看見優秀學生的感覺。

他微微搖了搖頭，將這種感覺拋出腦外，接著肯定了芙靈的回答，對霍爾斯補充道：「風語者會通過『風暴』模擬聲音和假象來達到欺騙的目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風暴』也算是元素中的陰影派系，而『風語者』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情報滲透和秘密入侵。」

雖然慢了一拍，但霍爾斯依舊跟上了他倆的步伐，穩重的他並沒有表現出「破案」的喜悅，並將思考推進到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上。

在整理了一番現有的情報后，他得出一個更加嚴重的結論——元素靈體的另一位君王正式參戰了，這比想象中的要早很多。

風語者作為古老的素靈體系之一，有著嚴格的挑選流程，每一位風語者都必須信仰「風暴」，並且有著極強的對「風暴」元素的親和能力。

萬靈之王雖然是元素靈體的雙王之一，但作為後起之王的他並沒有資格向元素靈體的聖堂——素靈院借用任何一位風語者，事實上自從碎星戰爭后，新生素靈對「風暴」元素的親和能力就下降了不少，更別提風語者極其苛刻的親和要求，哪怕過了千百年，可能也只有幾位新的風語者出現。

所以能出現在這片戰場上的風語者必然是「晨曦女皇」的手下，只有這位從元素靈體誕生起就代代相傳的正統君王才有資格和資本擁有一批強大到可以當著無數精銳法師的面入侵白羅蘭城而不被發現的風語者。

看著不斷陷入沉思的年輕審判長以及年輕城主，洛林拍了拍手，將他倆拉回了現實后說道：「先別忙著思考，雖然已經知道了『影子』的真實身份，但我們依舊要解決『永夜』的問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芙靈的大眼珠子轉了一圈后突然面朝自己嘿嘿一笑道：「您已經有解決辦法了對吧。」

見自己最後的一點惡趣味被戳穿，洛林臉上有點尷尬，好在他的臉皮已經練到至臻境，不痛不癢地咳嗽了兩聲說道：「確實是這樣，在意識到風語者滲透后，我在『永夜』中做了個錨點，留了一個後手。」

確認了洛林就是在感受當老師的快樂后，芙靈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將想說的話完完全全體現在了自己的眼神中，碩大的眼珠子里寫滿了「鄙視」二字。

在多多少少共同經歷了一些事情，特別是聽到艾蘿菈的一堆抱怨后，她對這位舊時代傳說法師的態度從第一印象時的敬畏和崇拜逐漸轉變成了友誼，甚至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依靠。

霍爾斯看著這幅畫面內心有些感慨，站在畫面外的他清楚的意識到，只要撐過這場戰爭，逐漸發光的不法之地將被諾克亞爾乃至整個世界所看見，白羅蘭城的崛起已成必然。

同時他又感慨原來老師在幾天前就看到了不法之地的現在以及未來，而一想到當時眼界狹小的自己仍震驚於國王的密令，他只覺得可笑，但這並不影響他依舊堅定的內心。

回到現實，洛林裝作沒看到芙靈鄙視的目光，將話題轉向嚴肅的一面，「『永夜』是個比較特殊的傳說級魔法，它的特殊性在於需要從內部破解，雖然我有所準備，但我們並不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於此，所以我希望能聽聽你們的想法。」

一臉嚴肅的法師終於將氣氛扳回了正軌，在討論了數個方案並確認后，霍爾斯先行離開城主府去做準備。

在漫長的黑夜中，洛林將目光投向掛在天空中的聖靈星，這顆在黑暗中閃爍微光指引道路的晨星仍像他記憶中的那般溫柔。

跟隨著洛林的視線，芙靈同樣看到了那顆美麗的晨星，她將雙手交替疊在胸口，以書本上記載著的標準的聖靈禮節祈禱道。

「希望她也可以指引被困住的人找到回家的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