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晚餐

實在是無心複習，且不論現在我的學習狀態從居家的時候恢復了幾成功力，考試的時候放鬆一些，這是我一貫的作風。

班主任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沒有來班裡，我的這群高三同學們並沒有高三狗的自覺性，都在拉呱扯皮，包括我在內。

現在回想起來，儘管高考的倒計時已經「只剩下了120多天」，但是我們大多數人的想法仍然是「還剩下120多天」，兩相對比，所有人都處在一種危險的放鬆狀態下。

我現在可以肯定，寒假沒有學習的人絕不只有我一個。

「9哥！」我喊了一聲孟中強。

「你滾蛋。」孟中強回頭罵了我一聲。

「嘿嘿。」我笑笑，繼續說道。「在家學習了嗎？」

孟中強言之鑿鑿：「我要是在家學了，我能上兩個王牌？我能只對三個選擇？」

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沒事，我狀態也不好，還可以調整。」

「錯幾個？」孟中強直切主題。

「我錯三個。」我強調道。

「去你媽的。」孟中強對我豎了豎中指，開始和徐玖聊起了《王者榮耀》。

自從騰訊全面加入防沉迷系統以來，我已經快半年沒打過這個遊戲了，自然插不上什麼話，只好和范大琛隨便聊聊，比如某某班的漂亮小妹妹什麼的。

聊著聊著，正後方的高小妮苦惱地嘟著嘴讓我跟范大琛閉嘴。

「你們倆，一天天就知道女人女人。」

「誒，別誤會，只是范大琛喜歡，我只是覺得無聊，陪著他說話而已。」我趕忙解釋。

范大琛一聽，立馬不樂意了：「要不是你喜歡聽我能跟你聊這個？」

「兩個人狼狽為奸。」高小妮迅速地點評道。

「說你呢，范大臉。」

「艹，這不說你呢。」范大琛臉色一變，嚇得我以為大壯過來了，慌忙把語文卷子舉起來，擋住我右邊的臉頰。

「哈哈，嚇得你。」范大琛露出得意的笑容，魚尾紋都皺出來了。

「尼瑪的」我憤憤不平地說。

這一下，也沒有繼續閑聊的膽子了，但又消磨了一些時間。

從五點到五點三十吃飯的點，時間過得很快。

亭翰中學有三個餐廳，特色餐廳，西餐廳（西方的餐廳，不是西餐的餐廳）和初中餐廳。

其中特色餐廳和西餐廳分佈在亭翰中學由東向西的那條中軸線的南邊，顧名思義，西餐廳要更靠南一些，特色餐廳和林苑在同一個南北線上。

而初中餐廳就要往南去初三教學樓那邊了，並不是很遠。雖然名字是初中餐廳，實際上是包容全校師生一起用餐的——儘管我的經驗告訴我這三個餐廳不可能裝得完全部11000名學生。

從智慧樓南側出口出來，往南走到宿舍中間的空地上，然後經過我宿舍門口往西走，經過一片空地就是特色餐廳的門口。

所以說，除了我們樓下的初二小屁孩子，沒有人比我們距離飯菜更近了。但是，林蔭道北面那兩棟樓里的高三狗更深諳此道：「既然我們先天離得遠，那我們就跑步前進。」

早餐會有走讀的學生會在家裡吃，午餐會有一部分人選擇留下學習，所以時間最緊張的晚餐（5:30-5:55）就成了乾飯人表達自己對進食慾望的充分展示。

亭翰中學是會放歌的，我聽得出來的有成龍大哥的《國家》和S.H.E的《中國字》，

具體是不是也不好說，還有一首半英文歌，裡面的歌詞有一句「someday，Iwillflylikeabird」至今不明白是什麼歌。

我是很清楚的，因為當初高一高二的時候亭翰中學在這個時間段就放的這些歌，從未變過。

再過一段時間，大概會放林志炫的《鳳凰花開的路口》和另外幾首畢業季的曲子，以烘托畢業夏天的氣氛。

亭翰中學的這些調調，我太明白了，在這裡生活了快三年，校領導怎麼做能是政治正確我都太明白了。

這些歌曲，沒有特別哀怨愁思的，於是，在歌曲中奔跑著搶飯吃就成了亭翰中學莘莘學子的日常經歷。

當然，除了我。

嚴格意義上說，是除了徐玖和我。

徐玖的腸胃初三的時候天天跑著吃飯，結果給搞壞了。上到高中，就開始了自己的養生計劃。吃飯慢條斯里，走路慢條斯理。每次我都抱著極大的熱忱一下課就拉著徐玖衝出教室門，結果卻常常被他「著啥急啊」「別著急」「有飯吃」的話給拖住。

今天也不例外。

「我說，大哥，你能不能快點。」我喊道。

我雖然不能甩開徐玖不放，但是我也要跑一跑讓北面同樣乾飯的同學感受到壓力，哼哼，我吃不了飯，就讓你們吃不好飯。我常常每跑幾步，就回頭等徐玖慢慢悠悠地小踏著腳步走過來。

「著啥急啊，又不是沒飯吃。」

我看著他走過來，然後輕輕地問道：「吃啥？」

一個經久不衰的好問題。

如果說高中有什麼問題能夠讓我每天都思考，並且沒有頭緒，最後只能盲目選擇，那就是這句：」吃啥。」

我患有嚴重的選擇猶豫困難容易暴斃綜合症，臨床表現為很難在相似的選項之中做出選擇。

並不是亭翰中學的飯菜太難吃了，也不是太好吃了，而是走向了每一個像我這樣住宿高中生的極端——對食物已經無感了。

菜品三年不換，每個餐廳的大米小菜都是一樣的，估計都是一個鍋里燉出來的。拋開這個不談，亭翰中學的菜品還是很多的。

譬如最著名的刀削麵，燙口的筋道麵條加上花生碎、麻油、香菜，加1塊錢可以多加一些的雞胸肉，有一種又麻又香的刺激感在舌尖上綻放。我上個學期還發明了新的口味——去隔著兩個窗口的水餃那裡偷偷添上兩勺蒜泥，-真是拯救味蕾的行動。

再譬如剛才說的水餃，花里胡哨的水餃餡，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了，例如藕肉、洋蔥肉等等，但是唯獨沒有韭菜。

還有一些，卷餅，口味一般；麻辣香鍋，我很喜歡它的那個辣醬，但是有時候裡面是帶著肉末的，有時候就只是醋，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雞排飯，太幹了；滷肉飯，太咸了；肉夾饃包子漢堡什麼的，都一般，而且款式長期不變，我甚至都想讓阿姨在漢堡里隨便夾點什麼生菜葉呢，我感覺看上去也都會好很多。

飲品大概只有粥或者更貴一些的果汁什麼的。但是果汁還不太一樣，有時候是果珍兌水兌出來的，有時候是直接拿原料拌出來的，前者那個塑料的口感真是太明顯了，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叫果味甜水，不叫果汁。或者你還可以去打成桶安放在座位之間的米湯喝，只是米湯，注意措辭。

菜品很花樣，口感都一般，或許是三年的積累真的讓我的味覺感受器對這些東西產生抗性了吧。

沒有冷盤，或者對學生的身體造成負面影響的東西，剛才那個韭菜就是這個原因，吃多了會刺激心臟，有一種灼燒的感覺。

總之，亭翰中學衝掉了我對食物的慾望，這點是毋庸置疑的，我小時候一直把吃好吃的當作頭等大事，現在吃飯只是為了活著，生活所迫，人也不得不低頭。

唉。

我吃了一口好不容易搶來的肉夾饃，嗯，滷蛋雞肉的，滷蛋很咸，雞肉有些像纖維，嚼不爛，但是總得咽下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