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遊園
我和我老爸一樣,喜歡有湖泊或者河流的地方。在很多年後,那種天然的湖泊或者溪流已經很少很少了。
所以當我早上意識到我有時間去鳶都走一走時,我首先想到了去這裡的某處帶水源的公園裡去轉一轉。
「姨,這附近有什麼湖泊嗎?」我拉住一個中年婦女,撐起笑容,柔和地問道。
「喲,還去啥湖啊,明天元宵節了,不和家裡人聚聚是?」大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操著一口流利的鳶都普通話說道。
我很不會編瞎話:「閑逛嘛。」
「西湖公園就是嘛。」大媽晃晃手裡裝著剛買芹菜的塑料袋子,指著西邊的方向。「打計程車,十分鐘就到了。」
嗯?計程車?出租的車嗎?為什麼要「打」?可是我才剛學駕駛沒多久,更別提這種二十多年前的古董車了。
「呃……我想跑跑。」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她。
「小年輕,跑跑奇好呢。」
「我覺得也是。」
告別了大媽,我又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詢問了不少人,兜兜轉轉,才終於找到了「西湖公園」的入口。
站在面東的入口處,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個黃銅色皮的圓柱物體橫躺在正中央,兩端略微凸起,顏色更偏馬皮棕,上面刻有——或者說塑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符文,看樣子像是一些古漢語。我左手撫摸著上面的紋路,有些涼,凹凸起伏的表面也並不光滑。看造型,這似乎像個捲軸,只是尚未打開,也找不到封泥或者扎節。
抬頭看,「西湖公園」的字樣印在一塊黃棕色的石頭上,蹲在不遠處的牆邊,再往西則是柵欄了。鐵質的柵欄遮擋住了我的視線,裡面的景色我一點也看不清。
公園的入口只有兩米寬,由一個大爺看管。我真想走進去,卻被他伸手攔住了。
「口罩?」
口罩?我有些吃驚,這才回想起2022年仍然處於****疫情的陰影之下。在進行傳送之前,HSRC進行了全面的調查,將這個時期會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告訴了我。而其中第二重要的,就是新冠疫情的持續影響。
正因為如此,我來到這裡的時候是攜帶了一些口罩的,而現在它們也同樣像那些衣服一樣被「儲蓄」在那張卡里。
我背過身去,希望別被其他人注意到。幸好,這時候街上沒有什麼人,我放心地點了點胸口處的微縮晶元,一個淺藍色的口罩就逐漸從晶元之中「展開」,被我穩穩接住。
大爺看了我一眼,眼神繼而瞅向別的地方。看樣子我可以進去了。
走進園子的第一秒,「荒涼」這個詞就鑽進了我的腦袋。也許是二月中旬的緣故,樹木植物沒有一點點綻放的想法,而是無比衰敗,乾澀的黃葉枯草或者光禿禿的枝丫是樹上或者地上主要的景象;也許是許久沒有修整過的緣故,中間那條人造的岩石河渠滿是裂紋,並沒有水流,裡面也只是一些落葉或者很少的塑料垃圾。
或許我應該夏天來的,夏天的燈火闌珊或者枝繁葉茂多少還會遮住些時間的痕迹,而我現在卻只能在無邊的白晝中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寂寞。
我沒有一眼看到湖,這個公園又處在鳶都的市中心,這意味著我嚮往的那個湖泊恐怕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大。但是前面還有路,我應該繼續往下走,誰知道命運會不會給我一個驚喜呢。
再往西走,就有一個小小的圓形廣場,大約直徑只有10米,
中間還有一個沒有在噴水的噴泉。這噴泉很大,估摸著至少有5米寬,整個放在這個廣場的中央,再加上周圍層層疊疊枯草柏樹,有一種擁擠的感覺。
廣場上有幾個穿著厚厚衣服的大媽在踢毽子,我看她們一眼,我卻沒有吸引到她們的注意。
從廣場有許多分岔路,大抵有幾個往南去的,只有一條往西北去的,我不想繞個圈,於是徑直步入最近的那條往西北方向的小路。
我繼續往西走,中間那段人工的岩石河道變成了自然的大溝,直直地通往一處石橋的底下。我小跑幾步,總算到了石橋的上方。我極目遠眺,總算從樹林中發現了一片銀色的平原,那是水面在折射光線。
穿過石橋,沿著溝渠南邊的路繼續往西走,拔過又一片樹林,山重水複之後,我總算看見了「西湖公園」的「西湖」。
相比於蘇杭的西湖,我明白這個「西湖」不是要和那個天上人間的地方相攀比,而可能只是一個地理方位的代稱。
西邊的湖。
西湖。
走出那片最後的樹林,我感覺空氣都有些自由了,這是因為我的整個心境被環境所打開了。
有條石頭做的棧橋,筆直地通往湖泊西面的一處山坡。長時間的晴日補充不了水量,而這條棧橋又靠近湖泊的北端,自然是湖底最淺的一片區域。甚至再往北去,壓根沒有水,只是一片猶如荒原似的白地,像是這個湖泊裸露出來的骨頭。
我走上棧橋,卻半途停住了。我坐在橋邊又像是欄杆又像是長凳似的石制的什麼東西,很涼。
天氣很冷,卻沒有雲。我爸告訴我,上天的心思是很容易猜到的,少雲便是歡快,多雲即是憂傷,苦到極點,悲到極點,就清淚漣漣或者嚎啕大哭起來。我不信,我嘗試用科學的角度去批判父親的觀點,他卻什麼也沒說。
而我現在卻有些理解了,在這種設身處地的環境之中。
而現在,上天估計是很高興的。我是一個客人,不屬於這個時間,更不屬於這個地點,但是卻能找到片刻的安寧。
「此心安處是吾鄉。」父親老是這樣對我說。我突然對這個世界有了一些好感。
尚是清晨時分,東方還有些魚肚白,這邊卻已經是輕紗般柔軟的藍色。在這塊無垠的天空上,還墜著一顆發著昭昭金光的明珠。南邊的湖泊上升起了一陣白霧,讓來自天空的金線條條穿過,又和湖面上的波紋閒遊。
我不覺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