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恭候
蕭泠消失了。
一個正常人一夜之間沒了爹沒了娘沒了祖父,大概都會瘋,更何況蕭泠本來就談不上是正常人。
蕭濂揉了揉眉心,真是諷刺,直到現在他還在為這一家子人收拾殘局。
「走吧。」蕭濂站起身,「去看看他能躲到哪裡去。」
「王爺!」蕭濂剛踏出宮門,就看見段彥霖神色慌張地跑來。
「段太醫。」蕭濂停下腳步,他忽然想到,迷暈自己的那六根香很有可能出自眼前人之手,頓時看人的眼神就變了。
段彥霖只覺得頭頂有寒氣籠罩,可事態緊急,又逢大亂,他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幫手了。
「王爺,三小姐不見了!」
「細細說來。」
「侯府人去樓空,三小姐這幾日只得暫時借住我府上,今日我照例陪她出門尋人,誰知我一個轉身,她竟在大街上憑空消失了!」
「而且三小姐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了。」段彥霖又加了一句。
「此話從何說起?」
「其實臣認識三小姐,就是因為有一晚三小姐她不見了蹤影,最後又被人放回了侯府門前,臣是被王妃從太醫院拉去醫治三小姐的。」
「那次是誰幹的?」
段彥霖搖搖頭:「臣記得三小姐醒來后就說自己不記得了,但她與王妃二人關起門來在房中說了許久的話,王妃若是醒著,必定能知曉一二。」
還有這種事,她竟沒跟他提過。
「你覺得是同一個人作案?」
「臣也不敢斷言,只是隱隱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聯繫。」
「王妃還未蘇醒,此事交給我罷。」一日之間兩個人同時人間蒸發,這事情愈發波雲詭譎了。看來今夜不止是找個人這麼簡單,還得把它當個案子來仔細查一查了。
蕭濂站在蕭泠府前的時候,身後跟著侍衛、段彥霖還有朱沖和高巍等一串的人。
四皇子府外被舉著火把的官兵層層包圍著,亮如白晝。皇帝生前從未放鬆過對蕭泠的軟禁,再加上蕭濂昨日加派來的人手,想要大搖大擺地離開,除非他真的長了翅膀。
「進去看看。」蕭濂大手一揮,領著一小隊人馬闖進了蕭泠的宅邸。
「你們做什麼?!」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上前阻攔。
蕭濂掏出令牌:「逆賊華國公昨夜發動宮變,已被就地正法,我們懷疑四皇子蕭泠與謀逆一事有關,特來搜查!」
「你們簡直血口噴人!什麼謀逆,跟殿下一點關係也沒有!」管家死死攔著蕭濂的去路。
「到底有沒有關係,我們一搜便知,讓開!」
管家終究敵不過眾人,蕭濂很快進入了蕭泠府中。
「分頭搜!」一群人分成四小隊朝不同方向散去。
「喵——」
蕭濂剛踏入蕭泠的後院,就聽見了幾聲貓叫。
「頭兒,裡面好多貓狗。」蕭濂順著朱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蕭泠院中養了許多貓和狗,大約有幾十隻。
「屬下聽內人說起過,四皇子常會收留街上的流浪貓和流浪狗。您瞧這些貓狗,沒有一點異味,毛色有光澤,倒像是有專人在精心打理。」朱沖又說道。
蕭濂不置可否,以蕭泠的性子,對身邊的人都是陰晴不定,更何況對貓狗呢?
「一、二、三……」朱沖對著那群貓狗數起數來,「王爺,這裡有十五隻狗、十隻貓!真是大開眼界,回去定要跟我家內人好好說道說道,那些被四皇子收留的流浪狗流浪貓過得多舒坦。」
「先找人吧。」蕭濂沒有再理會院中對著他直叫喚的貓狗,將蕭泠院中翻了個底朝天。
然而一心人在偌大的王府搜了整整一個時辰,最後全都是無功而返。
「奇怪。」高巍道:「他到底藏到哪去了?」
蕭濂一時也摸不著頭緒:「將方才那個管家叫來。」
那管家面色不虞被領上來。
「你們四殿下呢?」
「老奴不知。」管家一副十分不配合的模樣。
「將他帶下去,好好審問!」
「是!」高巍說著就將管家往下拖。
「你們做什麼!」管家撲騰著手大喊大叫,可是沒用,高巍一隻手就將他提了下去。
趁著高巍審問管家的空隙,他們又交換著重新將整個王府搜查了一遍。
在蕭泠院門口,蕭濂與朱沖、段彥霖再次碰頭,可幾人解釋搖頭不語,看來還是一無所獲。
「王爺。」此時高巍回來複命:「屬下軟硬兼施,可那管家就是打死不鬆口,說自己不知道四皇子去了哪。」
「府中其他人呢?」
「自陛下下令將四皇子關禁閉后,府中一切吃穿用度都是送上門的,府中的人並沒有機會出去。」
這可就奇怪了,蕭濂的目光落在院中那些貓狗上,眉頭緊皺。
等等,蕭濂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朱沖,你方才數了,院中有幾隻貓幾隻狗?」
「十五隻狗,十隻貓啊,怎麼了王爺?」朱沖撓著腦袋問道。
「你現在再數一遍呢?」
「一、二、三……咦?怎麼變成十五隻狗,十一隻貓了?」朱沖不明所以,「難道方才我數漏了?」
蕭濂搖搖頭:「不是你數漏了,而是這隻貓在告訴我們,蕭泠去了哪裡。」
「頭兒,什麼意思?」朱沖更懵了。
「蹊蹺就在蕭泠的院中,我們再搜一遍,一定要仔仔細細,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是!」
蕭泠的院中有一間卧房、一間書房、還有一座假山,一池小方塘。卧房和書房他們已經搜了兩遍了,再搜第三遍,仍然沒有發現什麼。
只剩下假山和池塘了。
蕭濂停下腳步,思忖道:「難道是假山?」
蕭濂讓其他人在外候命,帶著高巍和朱衝進入假山,段彥林也跟了上來,蕭濂並未阻止。
四人舉著火把一同走進那座假山奇石之中,高巍走在最前面,蕭濂殿後,幾個人一路敲敲打打,生怕漏掉什麼。
就在他們快要走出假山,以為又是一次無功而返時,為首的高巍忽然發出驚呼:「快看這裡!」
「什麼什麼?」朱沖湊上前來看。
高巍的腳在地上「咚咚咚」踩了三下,蕭濂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這下面是空的。」
四個人的眼中頓時迸發出了精光,就是這裡了!
「太刺激了,沒想到王府里竟然還有暗道。」朱沖別提有多興奮了,天知道王爺不在的這幾個月,他的日子過得有多無聊。
這下好了,王爺回來的第二天就帶他見識了這麼大的場面,他能不興奮么?
高巍二話不說打開了這個隱蔽的暗道口,真是謝天謝地,要不是那隻忽然多出來的貓,他們就是花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找到這裡。
大約是為了通風,這條暗道的入口是由石柵欄製成的,上面蓋了一層與地面顏色一致的灰色木板,所以那隻貓可以穿過柵欄頂著木板逃出來,可是他們四個大男人進去,就比較費力了。
朱沖和高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石柵欄打開,一眼望去,裡面黑黢黢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段太醫,此行危險,你便在此處等候吧。」
「不行!」看到這條暗道,段彥霖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總覺的三小姐的失蹤與這條暗道有某種隱隱的聯繫,「王爺,請帶上臣一起,臣保證不給你們添麻煩。」
蕭濂猶豫了一刻,答應了:「高巍,你在這裡接應。」
「屬下遵命。」
於是朱沖、段彥霖和蕭濂依次鑽進了地道中。
甫一進入地道,蕭濂就被撲鼻而來的腐臭味熏得直皺眉,他舉起火把一看,這地道的兩旁竟零零散散地堆積了好多動物的屍體。
「嘔——」走在前面的朱沖聞著味兒差點吐出來:「頭兒,這裡怕不是暗道,是個盤絲洞吧。」
「就你話多。」蕭濂罵了句。
「不是,頭兒,我看上面那些貓貓狗狗過得可滋潤了,怎麼這下面的全是屍體啊?」
「等見到蕭泠,你親口問問他。」
朱沖識相地閉上了嘴,心想要是他家夫人看到這場景,估計得當場嚇得哇哇大哭。
這條地道彎彎繞繞,三人走了大約兩刻鐘才走到底。
地道的盡頭仍然是一塊厚重的石柵欄,幾個合力打開后,朱沖第一個鑽了上去。
這裡是一個房間,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朱沖剛要鑽出去,就聽到門外有人聲傳來:「蕭泠,你瘋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三人立刻無聲地將出口恢復原狀。
做完這一切,段彥霖渾身發抖,因為方才那道聲音,正是曹文嫻發出來的!
「王爺,三小姐在上面!」段彥霖神色緊張地壓低聲音說道。
蕭濂點點頭,示意他已經聽到了。
三人熄滅了火把,躲在木板之下豎起耳朵聽。
「吱呀——」一聲,是房門被打開了。
「本王來帶你故地重遊。」
「我不要!」曹文嫻的聲音中滿是驚恐,段彥霖忍不住就要衝上去救人,被蕭濂死死按住了。
房中的燭火被點亮,曹文嫻因恐懼而緊閉的雙眼睜開一條縫,看到空無一物的房間,她睜大了眼睛,一時有些不敢相信看著眼前的一切。
「怎麼樣,還記得這裡嗎?」
曹文嫻怎麼可能會忘記,她在這裡度過了人生中最恐懼的一夜!
「那些貓貓狗狗呢?」曹文嫻脫口而出問道。
蕭泠勾著嘴角邪魅一笑:「你不說你想做本王的王子妃嗎?為何本王向你提親,你又不答應了,耍我?」
說完,蕭泠的臉色變得無比陰沉,他掐著曹文嫻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不是你說心悅於本王的嗎?怎麼,難道你反悔了?」
曹文嫻痛得淚水在眼眶之中直打轉,可她不肯服軟:「若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之後還心悅於你,我曹文嫻才是真的瘋了!」
蕭泠的手收得更緊了,他有種想要將曹文嫻捏成粉末的衝動,但最後,他仍是鬆開了手。
「本王知道,你心悅的是那個喜歡撿流浪貓狗,善良又光鮮的四皇子嘛,很簡單啊,本王可以做給你看。你瞧,原本這一屋子的貓和狗,我都好好養起來了,真的。現在,你願意做我的王子妃了嗎?」
曹文嫻分不清蕭濂到底是在認真問她還是在戲弄她,她緊緊咬著嘴唇不說話。
「你不說話,本王就當你是默認了。」蕭泠又露出了陰沉的笑容:「來人啊,將東西拿上來。」
很快有一個身強力壯的手下端來一疊大紅的衣物。
「蕭泠,我看你是真的瘋了!」待曹文嫻驚恐地看著蕭泠將新娘穿的喜服披在她身上時,曹文嫻渾身掙扎想要掙脫,可是沒用,她的手腳都被蕭泠死死地捆住了。
段彥霖聽著頭上窸窸窣窣的聲音,急得直冒火,三小姐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手無縛雞之力,竟被蕭泠這般欺辱!
段彥霖拳頭緊握,恨不能衝上去與那瘋子決一死戰。可蕭濂不讓,他示意段彥霖再等一等。
再等下去,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們二人拜堂成親?!
很快,蕭泠也換好了喜服,他對著不能動彈的曹文嫻轉了一圈,問道:「怎樣,與你初見我時穿的那一身緋紅騎裝,孰美?」
曹文嫻撇不過,根本不想回答蕭泠的問題。
蕭泠掐著她的下巴,將她轉了回來,強迫曹文嫻與自己眼神對視:「看著本王。」
曹文嫻眼中的淚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哭什麼。」蕭泠伸手擦去曹文嫻臉上的淚痕,忽然又笑起來,道:「本王知道了,你是太高興了。走,我們去拜天地。」
蕭泠將曹文嫻橫抱在懷中,「啪」一聲,將房門重重地踹了回去。
底下的三人立刻打開柵欄爬了出來,朱衝出來后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老天爺,這四皇子真是我見過最瘋的人。」
段彥霖一言不發,嘴唇緊抿著,他要趕緊將三小姐從這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才行!
蕭濂最為冷靜,他觀察了一下房中,並無異樣,隨後輕手輕腳地帶著兩人,悄悄地隱蔽在門后。
然而,就在蕭濂打開門縫想要探查外面情況的那一瞬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蕭泠那陰鷙的眼神,穿過整個庭院,直直地對著他。
蕭泠嘴角還噙著笑:「蕭濂,你總算來了,本王恭候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