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只是個偷魚的
「你也喝一口?」
顧離塵把酒遞給了紀孟姝,紀孟姝也順勢接過往嘴裡灌了一口,忍不住唇角微揚。
「好酒!不過沒有我在山上釀的好,我記得那片山上的桃林真真是粉白的雲彩,開得甚美,如今怕是已經凋零了。」
紀孟姝彎起來的狐狸眼,露出兩彎月牙甚是好看,眼中也露出點點星光,不過說到「凋零」二字,那光就消失了。
「你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沒想到還是個小酒鬼。桃花凋零了,來年還會再開,你小小年紀竟會惜春?」
顧離塵拿走了紀孟姝的酒,桃花酒順著他的好看的喉結滾動,淌入了他的胃裡。
「我的意思是說不久就可以吃桃兒了,只是我現在下山了,吃不到了,便宜了那群小子。」
紀孟姝耷拉著小臉,一副可憐巴巴不甘心的模樣倒是把顧離塵逗得覺得好笑,就為了桃兒,當真是個沒心沒肺的憨貨,不過像她。
「五郎,我與你只見過兩次,怎的每次都有人刺殺你,你是皇子,難道是在外面惹了什麼禍事?」
五皇子的事迹,紀孟姝還是聽說過的,只是知道五皇子自小就不太受寵,因為他母妃的事受了牽連,十歲起就在宮外。幾個皇子紀孟姝都是見過的,可唯獨沒有見過五皇子,如今看來這個皇子混的也是真的慘。
「有些事不可言說,可能是我礙著某人的眼了吧。做皇子本就是很難安生立命的,若是沒了依靠,也就如同浮萍任人宰割了。」
顧離塵這話說得輕飄飄的,不過明眼人也看得出他如今的處境艱難。
「你明知皇宮是是非之地可偏要入宮,是有什麼苦衷?」
紀孟姝在回府的時候就聽聞了人屠回煜都的消息,當時只是覺得市井上的流言荒唐可笑,可如今看來這流言也是會吃人的。
「難道是因為素妃娘娘?」
紀孟姝一語道出了其中緣由,倒是不免讓顧離塵懷疑起她的身份來了,他手裡拿的酒也順勢放下了。
「看來你對宮中很了解了。」
紀孟姝倒是拿起了他放在草地上的酒,沒有喝,只是拿著擺弄。
「我只去過一次,不過有個人告訴我,我不適合待在那裡。」
那個冷若冰霜的病嬌少年,紀孟姝到現在還記得,只是模樣有些模糊了,但是他給人的那種氣場紀孟姝現在還記憶猶新。當時見他時紀孟姝也不過十歲的年紀,可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見到他的那一刻,不知是害怕還是其他,心臟跳得厲害,就像見到第一次見柳遇知一樣。
「那人說得也對,你這樣的人,就算是在江湖上做個俠女,怕是也比留在宮裡好。」
顧離塵聲音低沉,周圍的環境也很安靜,顧離塵說的這話,紀孟姝的阿爹紀倫也說過相似的話。尤其是她帶著那棵梨花樹回到家裡,她也是第一次見她阿爹臉上出現了怒色。
「我並不覺得皇宮有多好,只是我一個人一樣東西,現在怕是沒法還,也還不清了。」
紀孟姝打開了木塞喝了一口酒,不過聽她的聲音總是有一股涼意。
「你欠了什麼?」
顧離塵忍不住問道,他向來是不喜歡多管閑事的,可自己居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我欠他一棵樹,我答應他會照顧好那棵樹。那棵樹是他心愛之物,我隱約記得他好像在等一個人。如今這樹也沒了,聽宮裡人說16年來他從未過宮,他讓我此生不入宮。可能我與這個人此生都不會再見了吧。」
顧離塵看出了紀孟姝眼底的失落,不知怎的,心裡覺得酸酸的。
「你覺得可惜?」
「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有種東西在牽引著我,如果這一生只能和那人有一面之緣,總覺得失掉了某個重要東西。」
紀孟姝臉上露出了少有的認真,好久都沒有和人聊過心了,紀孟姝用衣襟擦拭著唇角的酒水,轉而打趣地說道:「如今我又多了個患難之交,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日後五郎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叫我便是。」
「對了,五郎你這次來翟家村是為何?」
紀孟姝前面都是在跟顧離塵閑聊,現在倒是問道點子上了。這樣一看,顧離塵明顯是被人給算計了。
「我和太子打了個賭,若是三日內能除掉妖獸,我便能留在宮中。」
「這樣看來是太子動了歪心思,想要從中作梗除掉你。可我猜他的這腦子也豢養不出什麼殺手吧,這其中必定有其他人在從中操作。」
紀孟姝看了看顧離塵好看的側臉,這樣一個絕世美男還要被自己的親兄弟追殺,實在是可惜。
「我不怨他,他自小心高氣傲。畢竟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要不是父皇…」
說道這裡,顧離塵好聽的聲音戛然而止。要不是天煜的皇帝要保留自己的顏面,從中護住了他的母妃,如今他的母妃怕是早就被太子暗算了。
如今顧離塵心裡隱隱藏著一件事,就是調查當年的真相還他母妃一個清白,也好讓他的母妃早日解脫。為今之計是要想辦法留下來,雖然回宮養了半個月的傷,可素妃就是不願意見自己的兒子,就像當時皇帝不願意看他一眼一樣,終究是覺得他做了十年的質子,皇子的名不正,言不順吧。
顧離塵的情緒瞬間低落了下來,是沉默了。就因為提到了皇帝?紀孟姝在心裡想著,也確實要是自己有一個這樣狠心的爹,自己做夢都會哭醒的。
「五郎,該你問我了。」
「嗯?」
「問我為什麼來翟家村呀?」
......
「老伯,請問這裡是翟家村嗎?」
現在夜黑風高,更深露重的。要不是遇到個打著燈籠照魚塘的老伯,顧衍今晚怕是睡林子里了。
他那樣一個細皮嫩肉,嬌生慣養的人又怎麼會願意風餐露宿呢。更何況是大晚上的,好不容易在不遠處望見一處村落。可把顧衍高興壞了。
不過顧衍一路上沒少在心裡罵海瑞,這個海瑞讓他備馬。臨行前他還說這是一匹快馬,日落之前就能到翟家村。
顧離塵這次是單獨行動,不能讓朝廷發現他有幫手,可顧衍就是放心不下。索性也沒讓海瑞跟著,自己就先行了。
不過越往前進,顧衍心裡越沒了底。還好看見了眼前這位老伯,這才鬆了一口氣。
「什麼村?」
眼前這個穿著粗布麻衣外面還披了一層蓑衣的老伯明顯沒聽清,像是有些不耐煩,好像是在怪顧衍擾他做事。
顧衍以為老伯年紀大了就扯著嗓門放大音量,繼續問道:「老伯,我說,這裡可是翟家村?」這夜裡本來就安靜,顧衍這一喊倒是差點迎來了村中的烈犬。
那老伯見狀,立馬用他那雙粗糙的大手捂住了顧衍細嫩的小臉。
「行了,我知道了。這裡不是什麼翟家村。」
見老伯這話隨性自然,脫口而出,臉上還帶著一絲厭煩的意味。倒是把顧衍給弄懵了。
「啊?不是?」
「你啊什麼啊,魚都被你嚇跑了!」
老伯明顯有些生氣了,是生氣自己擾了他的魚?
「不可能啊,我明明是按照地圖走的,不可能走錯啊。」
說著這話顧衍順手把地圖遞給了老伯,那老伯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東西,只是瞥了一眼便瞭然於心,一副看傻子的模樣,沒好氣地說道。
「你地圖拿反了,換個方向試試。這麼大個人了,連地圖都不會看,真是的。」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般,傷到了顧衍。自己趕了那麼久的路居然是往反方向趕?
「那老伯,您看這更深露重的,可否給個歇腳的地兒?」
顧衍可憐巴巴地試探性地問道,為今之計,只能休息好明天繼續趕路。
「你問我?」
「嗯。」
顧衍一臉真誠地看著眼前這個能給他帶來一絲希望的人。
結果那人不屑地笑了,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別求我,我只是個偷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