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來者不善
「白姑娘?」沈愛花和飛狐狸都是一怔。
這聲音來的固然突然,可是更讓沈愛花意外的是這人居然知道飛狐狸姓白!
就連沈愛花也還是和她相交三年才知道這秘密的,他竟然也知道,這人的來歷想必也絕非一般。
他們的確不一般,從裝束和神情就看得出來。
來的是兩個人,兩個錦衣華服,腰懸寶劍的年輕人。
他們高大英俊,步態從容,走在前面的是一個三十齣頭,未到四十的青年。
他神情瀟洒,鼻下蓄著兩撇小鬍子,雖然修剪的很整潔,可是配上他不懷好意的笑容,看來依舊讓人不是很舒服。
後面那人只有二十多歲,也是儀錶堂堂,只不過右耳下,脖頸上,有一處雞蛋大小的月牙形紫紅色胎記,雖不礙觀瞻,卻也格外醒目。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步一趨,施施然走過來,站在九尺外,站在梨樹旁。
那小鬍子用一根食指輕輕抿著自己的鬍子,目光掃過沈愛花和飛狐狸,笑吟吟道:「沈兄,白姑娘,久仰了。」
他身後的小月牙卻不說話,竟也裝模作樣的抬起頭,賞起了梨花。
沈愛花嘴角微揚,可不等他開口,飛狐狸卻已搶著媚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兩隻綠頭蒼蠅。」
她笑得又媚又甜,可是沈愛花心裡卻已在苦笑了。
因為他很早便發現飛狐狸的笑是很危險的,他若討厭一個男人就會對他笑,越討厭就笑得越甜,她若在乎一個男人,反倒是對他冷冰冰的。
男人都是賤骨頭,看見對自己笑的美女都會放鬆警惕,所以他們就會死!
這兩個男人現在還沒死,當然也不是蒼蠅,他們非但不是蒼蠅,而且還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後起之秀,和沈愛花一樣,都是新秀榜上的「新秀」,排在前十位的「新秀」。
小鬍子叫徐萬林,小月牙喚孫長濤,兩人的關係比較有趣,是姐夫和小舅子的關係。
飛狐狸當然也認得他們。
他們雖然不是親兄弟,卻比親兄弟還要親,甚至很多親兄弟不能做的事情他們都很喜歡一起做,就比如經常一起惠顧天香樓。
天香樓可不是酒樓,但那裡的姑娘卻都香的很,據說樓里的雨晴姑娘還是他們兩個的共同好友……
徐萬林笑了,笑得既爽朗又愉快:「錯啦!白姑娘說錯了,我們不是蒼蠅,我們是蜜蜂。」
他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看著飛狐狸,「蜜蜂只採香蜜,蒼蠅是沾什麼的?若我們是蒼蠅,又怎麼會盯上白姑娘你呢?」
飛狐狸笑得更迷人了:「這麼說兩位老早便已盯上了我?」
徐萬林道:「若非盯著白姑娘,我們又怎麼能順藤摸瓜,找到沈兄?」
沈愛花嘆了口氣:「原來兩位也是來找我的。」
就在這時,只聽「啪」的一聲,一段梨枝被折斷了……
站在徐萬林身後,一直不曾開口的孫長濤右手正捏著一枝梨花,緩緩湊到鼻前,深深吸了一口。
他呼吸開始變得粗重,眼神竟也突然變得灼熱起來,忽然道:「好花,只可惜再好的花也是花,只能看,不能動……」
說著,他張開口,竟突然將一簇梨花大口咬下,用力咀嚼起來。
他越嚼呼吸越粗重,眼裡竟也慢慢燃起了兩團烈火,終於他閉上眼睛,臉上神色竟好像興奮已極。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刻,他的身體居然有了變化。
就在這裡,看著眼前的梨花,他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張床,和床上那如同雨露下梨花般雪白、喘息、流著香汗的雨晴……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當著陌生的人,他居然激起了性的衝動,這個人若不是瘋子,就一定是個怪物!
沈愛花和飛狐狸都不解的看著孫長濤,他們當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大口吃起梨花來了。
徐萬林卻好像已明白,所以他笑的更淫猥,目光也更銳利,針一樣盯在飛狐狸臉上,卻在沖著沈愛花說話。
「不錯,我們確是來找沈兄的,不過能藉機一睹白姑娘的風姿,也不虛此行了。」
「原來你們喜歡看她,」沈愛花笑了笑,「我卻已有點看厭了……既然你們那麼喜歡看她,為什麼不請她去吃頓飯?飯桌上保管你們看個夠。」
飛狐狸霍然轉頭,一雙眼睛狠狠瞪向沈愛花,看那表情彷彿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
沈愛花卻看向太陽:「已經是中午了,我知道你一日三餐從來不落的,你也應該知道,我身上可沒銀子請你吃午飯,所以你為什麼還不走?」
聽見這句話,飛狐狸的臉色才又溫暖起來,卻故意微笑著大聲道:「這二位是來找你的,又不是來找我麻煩的,所以你用不著故意把我支走,你若請不起我吃飯,自然有別人請我吃。」
沈愛花又只有苦笑。
他的確就是想將飛狐狸支開,因為他知道這兩個人來者不善,絕不是好對付的,他也早已發覺徐萬林看飛狐狸的眼神有些不對了,可是他沒想到飛狐狸居然直接把話說了出來,她到底是聰明呢,還是聰明過了頭?
徐萬林也大笑起來:「白姑娘說的極是,無論如何,白姑娘想吃飯我們自然要請的,就算想吃皇帝的御膳,白姑娘一句話我們也去取來!」
這時,孫長濤終於將口中花瓣大口吞下,他長長舒了口氣,看神色,竟好似已得到了某種滿足,忽然冷冷道:「只不過吃飯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飛狐狸眼波流動,媚笑道:「你們要做的當然是先打敗他!」說著,轉頭看向沈愛花。
沈愛花卻在嘆氣:「這人原來是來挑事的。」
飛狐狸道:「我說過,我殺不了你,還會有別人來殺你,我不能讓你拔刀,現在我也想看看別人能不能讓你拔刀。」
刀就一直隨隨便便的掛在沈愛花腰后,飛狐狸的目光已在看著這把刀。
這把刀已很舊,甚至比沈愛花的靴子還舊,比他的衣服還破,可就是這把刀,飛狐狸和他相識以來,六年間,也只不過見他拔刀兩次。
第一次是沈愛花用它劈柴,換了一頓飯,第二次是沈愛花拔刀斬斷了一條即將咬到山羊的毒蛇,這一次他會不會拔刀?
他的刀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快?
徐萬林和孫長濤也在看著這把刀,這隻不過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可是他們的注意力卻已完全集中在刀上,徐萬林的手甚至已悄悄靠近了劍柄。
「能擊敗『好好先生』的刀,當然絕不會只是塊廢鐵的。」
就在這時,孫長濤卻突然出手,他出手卻未拔劍,而是又拗斷了身邊一截樹枝,然後他又伸手在枝條上一擼,枝芽已被他全部擼掉,樹枝竟已筆直的好像一把劍!
「他不拔刀,我也不會出劍!」孫長濤微抖樹枝,已開始向前走。
徐萬林道:「你最好當心,他能擊敗好好先生,排名在你我之上,功夫自然不賴,你若有什麼閃失,我可沒法跟你姐交代。」
孫長濤轉頭冷笑:「你不是一直想學我們孫家的劍法嗎?你老婆不教你,這回睜大眼看著吧!」
話音未落,「劍」已刺出!
「劍」比人快,風比「劍」快,劍風激蕩,劍風撲面!
孫長濤一劍刺出,凌空下擊,厲聲叫道:「你不拔刀,就教這刀留給你陪葬!」
這一「劍」果然正是孫家祖傳劍法的精粹!
開封名劍孫家,有今時今日的地位聲望,也不知有多少豪傑高手就倒在這一劍下。
據說孫家先祖當初只憑這一劍就使中州武林變色,因而奠定了孫家興旺至今的基礎。
現在,他也要用這一劍證明,自己的排名絕不該屈居在這人之下。
此刻繼承了家族絕技與榮耀的孫長濤,這幾盡全力的一劍刺出,結果卻好像一顆石頭丟進了茫茫大海……
丟進大海的石頭會激起水浪,可是這一劍刺出卻什麼反應也沒有……
沒有血、沒有慘叫、沒有求饒,只是空空蕩蕩的刺出了這絕妙一劍。
孫長濤吃驚,他不信,不信竟有人能如此輕鬆避開這一劍!
就算成名四十年,被公認為劍術泰斗的中州大俠歐陽雄,也曾如斯評價這一劍——「妙不可言,精絕毫巔!」
但是眼前這人居然輕鬆避開了!而且只向旁移避了半步。
其實想避開這半步當然絕非輕鬆,放眼武林,能在這一劍下活下來的人確已不多。
儘管這隻不過是一截樹枝,可是在孫長濤劍式的加持下,這一擊之力早已勝過世上許多神兵利器。
孫長濤憤怒!
他本已想好了這一劍刺出之後的十二種可能,也就是說,在電光火石之間,他已做好了十二種變招的準備,就算這一劍不能立取對手性命,他總還有后招對付。
可是現在,沈愛花卻偏偏站在第十三種可能的位置上,這是他所料不及的,所以他憤怒!
他變招,一瞬間他又已想到了十五種變招,每一種變招又可再演變十五種,沒有人能在如此精密的計算和劍式下逃生,只可惜有的時候,十五種變招還是太少……
孫長濤每一招擊出,沈愛花偏偏就是能閃到他料不到的位置上。
孫長濤暴怒!
因為他已發現沈愛花每次躲閃的招式和身法居然都幾乎是相同的,也就是說從交手到現在,孫長濤用了無數招式和變化,沈愛花不僅一一應對,而且總共只不過用了一招……
一招便已躲過了他近二十年的苦練,一招就破解了孫家數代錘鍊的精華,誰能接受這種結果?誰能承受這樣的羞辱?
孫長濤狂怒!
他的出招越來越快,招式也愈發的新奇精妙,只可惜他還是不懂。
他不知道最絕妙的招式其實就是無招,最高深的變化終究就是不變,沒有變化,豈非就是超越了所有變化的變化!
孫長濤目若噴火,幾近瘋狂,急攻之中驟然狂嘯!他又用盡全部精力刺出最精粹的一劍!
讓他想不到的是——這一次沈愛花居然沒有躲!
他不躲,反而伸手,然後樹枝突然停頓,再然後,一瞬間,那利如劍鋒的樹枝就赫然變成了碎屑……
沒有聲音,沒有震動,樹枝就好像被風吹散的一堆灰,突然間便碎裂開來。
也就在這時,劍光一閃!孫長濤狀若瘋虎,終於掣出他的劍!
「你不拔刀,我也不會出劍……」可是現在他終於還是拔出了他的劍。
利刃出鞘,必定見血!
可是沒有血,一個人影卻忽然燕子般飛掠過來,一隻手驟然將出鞘過半的寶劍又生生按回鞘中。
「你已敗了。」
徐萬林已微笑著站在孫長濤與沈愛花之間,他的人看來還卻是那麼的瀟洒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