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蟬蛻殼,魚化龍
當今天下修士如雲,唯那劍修殺力最大,同境界的修士是絕對不敢去招惹一位同境界的劍修的,不過老天爺似乎是公平的,給了劍修最高的殺力,也賜予了他們最難修鍊的大道。
即便劍修修鍊最難,那又如何?全天下的修士誰人不嚮往做那劍修,有些練氣士窮其一生,也無法修鍊出本命飛劍,從此與那劍修無緣,所以導致劍修在這片天地之間不說數量最少,起碼比起另外那些個練氣士來說,是要少上不少的,而東子崖作為大同聖州第一劍修宗門,乃至於整個人界都有名聲的山頭,前來想要拜入門下的練氣士數不勝數,既有那修道美玉,也有那境界已經尚可的散修,即使那麼多練氣士拜訪山門,但是最終能夠拜入東子崖的練氣士是少之又少,而這擋在山門口的劍氣長階便是阻攔他們最大的一層障礙。
劍氣長階每隔幾百階都會顯現出不同的「風景」,可能是重若大山的沉重劍意,還可能是那密不透風的天羅劍氣網,也許是當下宋成正經歷著的那不堪回首的記憶,無論是哪一種,要想去突破他們也是無比艱難。並不是說要走完全部的劍氣長階才能登上東子崖,反觀這劍氣長階,是檢驗一名練氣士是否能夠當上劍修或是劍道之路能走多遠的一種考核門路而已,畢竟千年來,還無一人能將這萬餘台的劍氣長階走完過。
在這每一節階梯上,還蘊含著那不同境界劍修前人遺留下來的劍意,使得這劍氣長階,不僅是實力的檢測,還是一種莫大的機緣,若是能夠被某一道前人所遺留下來的劍意選中,那便代表著可能在劍道一途中一飛衝天。
劍氣長階是千年前,被某人一劍劈出來的。
現如今已經過去了有兩個時辰了,宋成依然保持那個狀態未曾挪動半步。
李沐春有些擔心,怕宋成走不出來。
「擔心了?」,站在青衫男子身旁的布衣老者問道。
李沐春點了點頭,畢竟不久前發生了那樣的大事,別人可能無法感同身受,但是他李沐春不同,只有經歷過才知道是多麼的痛苦,但是不知為何,李沐春如今能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盡量讓自己不再去想,可儘管如此,那些個在伏龍城留下的回憶時不時便會浮現在腦海之間揮散不去,即使是在心中如何默念那一段收玄心決,依然收效甚微,所以李沐春當下只能想些其他的事情來暫且代替。
岳休一隻大手掌悄然按在了青衫男子的頭上,笑著說道:「相信宋成,那小子絕不會止步於此的。」
岳休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在渡船上與這位將來的弟子那一番對話。
「五千階,絕對不是他宋成的極限!」
話音剛落,遠處黑衫男子所站立的地方猛然間爆發出驚人的劍意將其盡數包裹,在宋成身後,有一道身形緩緩成型,李沐春難免瞪大了眼睛,那道身影十分熟悉。
只見那一位由宋成本身劍意凝聚而成的男子推著宋成,硬生生的將其推到了下一階台階之上,忽然間,這些個即將瀰漫開來的劍意頓時消散如雲煙,而站在下一台階上的宋成也清醒了過來,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巴掌。
黑衫男子大吼道:「堂堂頂天立地的男子!豈能困在以往,止步不前?!」
「我要對得起師父!對得起王府大家!」
宋成繼續大步向前,整個人的氣勢與之前判若兩人,不再這麼畏畏縮縮,反而挺直了腰桿,以一股勢必要走完這萬餘階劍氣長階的魄力向前。一旁的鶴歸也是緩緩睜開眼睛,朝著黑衫男子一笑,隨後又轉過身來豎起一個大拇指。
不錯,這才有資格做我的師弟。
「這便是岳老前輩方才所說的。。。」
「紅塵?」
李沐春第一次見識到一個人的劍意,竟然可以化形。
「這可不是那些個虛無縹緲的東西,等著瞧吧,你小子再不努力,可能連宋成都追不上了,在今後的時間裡,老夫必定言傳身教,務必要將這一身劍術交給這小子。」
從布衣老者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對這位新收的弟子十分滿意。
「全部?鶴山主不也是老前輩的弟子嗎?就連他也?」,李沐春疑惑道。
岳休笑了笑,「鶴歸那小子劍術資質肯定是不低的,只是礙於某些原因,一直無法吃透老夫那種玄之又玄,與天下劍修完全不同的劍意,否則的話。。。」
李沐春不由得身子一顫。
「這天地間,會多出來一個十四境劍修也說不準。」
陽神境劍修,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李沐春如今對於山上的世界了解也是逐漸多了些,已經不再是之前那位小白了,其深知一位陽神境的劍修,到底會為東子崖或是整個人界帶來什麼,亦或是改變什麼,即使是那座三千神州,那又怎樣,我反正只出一劍。
「所以現在鶴山主是那陰神境巔峰劍修咯?」,李沐春問道。
岳休搖了搖頭道:「很可惜,雖然老夫也很想,但是鶴歸他如今就只是一位洞觀境劍修而已。」
布衣老者又補充了一句,「洞觀境巔峰劍修。」
李沐春捏著下巴,緩緩點頭,現如今倒是徹底明白了,作為一名劍修在這山上到底是站在什麼位置上。
三界山,光是陰神境的長老便有不下五位之數,而讓他們穩壓東子崖一名,在這一州之地的宗門排行榜上始終處於東子崖前頭的最大一個原因,便是那位劍修祁朋。
東子崖劍修如雲,即使山主如今只是一位洞觀境巔峰,但至今地位無可動搖,只因為他是劍修,這便是答案。
「你小子現在知道劍修有多厲害了吧?為何早年對練劍如此深惡痛絕?」,岳休在從大祭酒中敬那裡得知李沐春的事情之後,百思不得其解。
青衫男子雙手緩緩垂下,握了握拳,又慢慢鬆開。
「可能是因為我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所以導致我會那樣討厭練劍吧。」
身負天人領劍之意的劍胚所蘊含的劍意,無人能承受,即使是波及,也能讓一名練氣士痛苦半生不已。
岳休聽聞,皺了皺眉。
這事中敬可沒跟自己提起過啊。
半晌,這位布衣老者才說出一句,「看你年紀輕輕,經歷過的事情,即使是我這東子崖上修道有成的弟子也未必能夠挺過來。」
「不過正因為如此,你那顆劍心才會如此澄凈通透。」
「人能弘道,無如命何。」
「難得。」
布衣老者難得朝著天邊抱拳祭拜。
「到我了。」
鶴歸御風帶著宋成緩緩歸來,眼前的宋成可以說已經不成人樣,在走過了六千階之後,原本拖著滿身是血污的黑衫男子還想繼續向前,但是鶴歸已經看出來這已經是男子的極限了,再走下去,可能會傷及本源,那樣一來就得不償失,折磨人可不是走這劍氣長階的目的。
李沐春整了整衣衫,深呼吸一口氣,一腳踏上了第一階。
腳下,是見不到山下的雲遮霧繞,李沐春抬起頭,卻發現身邊漂浮著兩道身影。
山主鶴歸以及老祖岳休陪同在其身旁兩側。
看出了李沐春滿臉疑惑,岳休笑道:「放心,宋成已經交給米良照顧了。」
李沐春撓了撓頭,「那也不至於你們兩位都跟著來吧。」
鶴歸微笑道:「你儘管走你的,不必在意我們。」
青衫男子點了點頭,聳了聳肩,繼續向前走去。
走在這劍氣長階之上,李沐春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之感,原本那讓宋成舉步維艱的劍意在李沐春到來之時,好似一下子散開了,如今青衫男子一路走去,就好像走在尋常的石板路上一樣。李沐春每踏足一步,腳下的雲階便是靈光一閃,然後便能見到有一道漣漪朝著前方擴散而去,如同腳下綻開朵朵蓮花。
鶴歸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師尊,後者也是只笑著點頭。
很快,幾乎沒見到那位青衫男子停歇半刻,就已經到達了與宋成差不多的地方。
「先前好像聽見師尊說,如果李沐春不努力,小師弟便能追上他?」,鶴歸用心聲傳音道。
布衣老者撇了撇嘴,有些無奈。
雖然世人都說後天的勤奮是可以大過先天的天賦的,但是說到底有些東西,可不是努力可以彌補的。
眼下兩位年輕男子各自走過劍氣長階的場景便是很好的例子。
「這小子,就像天生劍胚一樣,真讓人眼紅。」,岳休同樣以心聲說道。
鶴歸撫了撫胸口,這種場景還是少看為好,否則真容易讓人道心不穩,特別是對於他們這些劍修來說。
岳休笑了笑,以心聲傳音道:「還能受此影響,說明你那顆劍心,還未曾打磨得透徹,還得加緊修鍊。」
鶴歸點了點頭,「師尊教訓的是。」
當踏足第五千階的時候,李沐春一眨眼,周遭的場景終究還是變化了,與之前宋成見到的不同,青衫男子見到的是那早已破碎不堪的鎮南王府。
李沐春環顧四周,表情微妙。
猛然間,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吼聲,似在責罵。
「你怎麼還有臉回來!」
青衫男子的身軀猛然一震,與宋成一樣,不敢回頭。
「我們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早知道會惹禍上身,當時就應該由我李渙親手私立門戶才對!」
青衫男子握緊拳頭。
「沐春!你這次確實做的太不像話了!」
女子的聲音傳來,令青衫男子原本就緊繃的情緒一下子斷開了,眼眶中的淚水不由得緩緩流下。
僅僅只是平常的責罵,卻是讓青衫男子身軀顫抖不已。
「如果不是你,我們的生活將會幸福很多!哪還會有這場災難?!」
「你不僅害了我,還害死了父親,害死了府上眾人!」
青衫男子被其長發遮住了面容,已經看不清如今表情如何,神色如何。
「你還有何臉面,獨活於這世上?!」
此話如同雷霆霹靂,狠狠的砸在青衫男子的心上。
外頭,岳休與鶴歸用那內視之法,看著虛幻場景里的一舉一動。
「察覺到了嗎?」,布衣老者問道。
鶴歸說道:「自然,僅僅只是自己的心境動搖,竟然能產生如此大的動靜。」
這萬餘節的劍氣長階竟然在劇烈搖晃,似乎要帶動盡頭的那座仙台山。
「要不要制止?再這樣下去,恐怕突生變故?」,鶴歸微微皺眉道。
岳休思考一二,還是搖了搖頭。
「不急,再看看。」
動靜越發劇烈,就連圍繞在仙台山外的那座護山大陣都開始綻放靈光,緩緩浮現,這便是護山大陣即將開啟的前兆。
岳休此時也捏緊了拳頭,但還是未曾出手制止。
化是漸化,變是頓變。
到底是蟬蛻化蝶新生,還是至此沉淪墮落。
就在他李沐春當下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