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說過了
堯里把游光丟到一間屋子裡就消失了,外邊已是日落臨夜,悄無聲息連個候著的人都沒有。
屋內的盈盈燭火照亮屏風后斜卧的纖細身影。
這些年他真正見她的次數,十隻手指都可以數得過來,次數雖不多,可帖子變著花樣丟到天重海來,然每次喚他到長澤卻又只是晾著,知道人來了就好,回回瞧他幾眼,說上幾句無聊至極的話又放他回去了。
游光尤感自己同那應招的男倌一般無二!
可自看過她的光身子……
呸!看過她換皮后,腦瓜里總是揮之不去那蜷在荊棘間看上去滑溜溜的九尾蛇身。也好,今後的她再也不需要換皮了,就不會再被別的男人看到。
倒是想多了,這霸道狠厲的婆娘修為高深莫測,定也不會隨隨便便就給人看了去。
屏風珠簾阻隔的二人靜默坐著,杯子里的茶早已涼了,驪嵐這邊閉眼斜卧,一派閑散,而那邊的游光卻是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驪嵐知他性子內斂,算是老實,眼下他這般模樣在意料之中,想想隔著前次,有五年沒見他了,原是期望這麼久不見,他能有所改變。
「你白日里怎不同人家一道回去?」驪嵐幽幽開口。
「帖子是你讓人送來的,你沒讓我回去,我怎敢?」她既開了口,氣氛便稍稍鬆快了,然游光的應話里滿是委屈,像個受盡欺辱的上門女婿。
「我以為你多少會有點擔心我,看來是我多慮了。」驪嵐故意嘆出一口大氣,「長澤這邊無事了,水君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接著房門自兒個開了,登時竄進來一陣風,熄了燭火。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這婆娘把他的七寸捏得死死的。
游光嗖地起身,卻不是走出房門,而是又把門關上,揮袖重燃燭台。他勉強拾起屬於男人的尊嚴,昂首闊步撩開珠簾越過屏風來到驪嵐的美人榻前,毫無底氣地質問道:「長澤的動亂是你自導自演的?」
驪嵐不睜眼,慢條斯理回:「其他的變化不見,不過較之前,稍聰明了些。」
這副模樣愈發激怒游光:「你在謀划什麼,我無意知曉,但外人無辜,此次你可知死傷多少!」
雙眼開了一道縫,驪嵐斜睨立得筆直的游光:「你吼我。」
「我……」縱使再有理,也敵不過軟玉溫香的輕言細語,游光額頭滲汗,眼前這個婆娘可不是嬌滴滴的款,嬌嗔滿面吐的三字讓他如芒在背,緊張得差點咬到舌頭:「我、我是為那些無辜的人鳴不平。」
「陰昔早晚會鬧一出,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
驪嵐不以為然的解釋又激起的正義之怒將那緊張壓下了幾分,游光義正言辭,頭頭是道:「你們蛇族內務,為何要牽扯那麼多外人進來,若是那蛇毒真的害了誰,你要如何給各方交代?」
「把這麼一堆人湊一起真是不容易,她若不來,陰昔若不來,東西又怎會物歸原主?修羅尊主若不來,四方茶的最後一杯我就白注心血了,看戲嘛,角兒對才能入眼。」
「看戲?!」游光聽不懂她說的,也不管什麼意思,已是抑制不住騰騰升起的怒氣:「我一貫知你是那般我行我素,卻也不曾想到你竟會如此瘋魔!你把別人的命當什麼?把自己的命又當什麼?萬一陰昔對你不利,萬一蛇毒致死眾人,你有幾條命可以賠?大帝豈會善罷甘休。」
驪嵐坐直起來,朝游光伸去手,柔聲道:「同陰昔打架的時候傷了脛骨,你別吼我。」
眉目如畫,秋水含睛,再盛的怒意也能消磨殆盡,游光其實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驪嵐聖主會對他這個偏僻海域的水君『特別對待』,更何況他相貌平平,亦無建樹。
他不是不解風情的木頭樁子,只是怕這番情義不過是他妄想,因為他自認沒有任何出類拔萃的地方能讓驪嵐不看弱水三千,只取他這一瓢陰溝水。
「傷了哪的脛骨?」
游光托住纖細柔荑,依她坐了下來,驪嵐順勢倒卧去他的懷裡,雙手攬住了他的脖子,鳳眼半眯,似有鵝毛撓心。
「腰的位置,好疼,你幫我揉揉。」
這姿勢,若是去幫她揉腰,那就是兩隻手摟著她了,游光後知後覺,原來這婆娘是要佔他便宜。
心裡這般想,手卻不聽使喚,還真是給人揉上了。
他已經盡量不與驪嵐對視,但那撲騰的心跳直逼嗓子眼,臉都紅到耳根去了,縱使歷過人事,雖比不得容與,也算經驗豐富的,怎到她這還是被拿捏的份。
「還……還疼嗎?」游光揉了一會兒后問,度刻如年,腦中排練了幾十次乾脆直接敲暈她,再溜之大吉的戲碼,終究敗給了現實,他是真的打不過這婆娘。
「你可曾想過,我為何會對你另眼相待?」驪嵐笑得柔媚。
「嗯,想過。」另眼相待?是逮住不放吧。
「其實我也不知為何,就是見到你就歡喜,不見就會想你,想偎依著你,同其他女子一般小鳥依人。人說情事素來無道理,應是這般情境吧。」
揉yao的動作停了,游光終於敢正眼去對視,含著滿滿的惘惑和意亂情迷,其實腦中不停胡思亂想不過是想掩飾從進房開始就已無法平靜的心。
她今日是怎麼了?與往日大不相同,這番情深意切的話真的是對著他說的?會不會認錯人了……
游光囁嚅幾許,始終尋不回自己的聲音,那抹如彎月的嫣紅又在此時揪去了他所有視線。
竟如夢魘牽制般侵略下去。
被侵略之人沒有反抗,反是依附。
尚有理智,他艱難分開,額頭互相抵著,視線停在因缺氧而不斷起伏的胸口上,喘道:「我娶你。」
嫣紅的彎月弧度更大:「你說過了。」
「什麼時候說過?」
「很久以前……」
驪嵐不容他喋喋不休,將主導權握在了自己手裡,勾下他的脖頸,予求予取,像一朵罌粟,在他不算生疏的掌控間整夜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