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綠如濃墨

第一百二十七章 綠如濃墨

北有浮島,名為流波,島中棲獸,名為沉戈,白毛勝雪,長尾曳地,雙眼綠如玉髓,雙角形如梅鹿,叫聲宛若嬰孩啼哭,聞之毛骨悚然,溫和時形體似幼犬大小,暴戾時體型增至數十倍,體內靈力激越,瞳孔如焚綠焰,吐息如降暴雪,可淹沒整座城池、冰封百里山林,唯有斷其頭角方能恢復如常,是為凶獸也。

她以為,所謂天地不過就是所居的這一座小島,那圍繞流波的層層霧氣外邊到底有什麼,她心慵意懶從未去探尋過,也從未想過要去探尋。

島上的蟲魚鳥獸大都成群而居,她其實倒是有一點一直耿耿於懷:此類為何獨她一隻,睜眼的時候連生她的都不見,她可還有其他同類?

但也只是偶爾看到結伴的別類,才偶爾閃過腦子的不解,全然沒有為疑問而付諸行動的想法。

隨後有一日,島上突然冒出個外來人,說是來尋靈獸。

她頂著一股新鮮勁,不管是否有危險,就將那人接到自己洞府,只為了聽聽外邊世界有啥新奇,她懶得跑出去,虧得送來一個說故事的人解悶。

耿在心頭的疑問也毫無保留說與那人聽了,沒想到那人頗有見識。

「你是雌雄同體獸,自行繁衍,當育出下一代,靈力隨之轉移,形體隨即消逝。」

她那時不解:「明知會死,為何要繁衍?」

外來人說:「壽歲終有盡時,亦或是對這世間無所留戀。」

「是不是我不生孩子就不會死了?我不想死。」她的邏輯簡單,盡顯單純。

外來人眉眼帶笑看著她,「這世間繁華惹眼,我也不想死。」

「世間?」她看向遠處,「外面嗎?外面還有些什麼?」

「有江河湖海,平原山川,有金暈宮牆,也有薄煙瓦舍。你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好。」

……

天重海的氣息雖比不得藍熒草原,於沉月來說用以修養也是極為妥帖的。

兩日了,感覺又回到上次被他的玄火晶傷後送來的那幾日,也是這樣被安置在同樣的園子里。

容與真把天重海當成自家後院了,主人家尚未歸,他反客為主,吩咐那些下人做事絲毫不客氣。

與他關係如此親近,游光也不知避嫌,難道是嫌水君位階太低,想有朝一日去修羅域謀高就?若真如此,這算盤打得可不精明。

雪青應該沒事了吧,那幾人也不知是不是都安全離開長澤了。

她沒回去,伍逸和炎禹定是會將容與說出來,叔叔會如何想呢?多半是不悅的,得好好思量回紫凌台要如何避重就輕將事情翻篇過去。

沉月一個人整日關在房裡胡思亂想,給憋出來的思緒輪番轉,因某人生怕她跑了似的,門口守著少說四個婢子,園外還圍了一圈的侍從。

又想到這兩日睡著之後都夢見自己在一處風景絕佳的地方常年生活,後來來了一個人,她就跟那人一起離開了那個常年生活的地方,夢中看不清那人模樣,不過身型頗為熟悉。

忽而敲門聲響起,門外有女聲問道:「河神起身了嗎?奴送來了清水,可要奴進來伺候洗漱?」

「放門口就好,我待會兒自便,你下去吧。」沉月抱著被褥賴床上,起或不起有區別嗎?

「是。」

「對了。」沉月又將人喚住:「修羅尊主人呢?我要見他。」

門外婢子恭敬答道:「奴不知,不過尊主交代了,河神身子疏忽不得,需得精心修養,得空會來看望您。」

「你去告訴他,我身子已無礙,還得趕回紫凌台,他見不見我都無妨。」沉月口中這樣說,其實心裡沒抱什麼希望,既然把她擄到了天重海,自然不會輕易讓她走,只是好奇他葫蘆里賣的葯罷了。

「奴這便去傳話。」

待婢子退去,沉月打開門把水盆端進來開始更衣洗漱,在看到鏡里自己臉上的怪異后,旋即愣住。

難怪今早覺得左眼有些發燙。

瞳孔居然綠如濃墨!同右眼的漆黑對比鮮明。

使勁揉,還是綠的!再揉,繼續揉……

直至手腕被人握住。

「你要把自己揉瞎嗎?」

容與的聲音來自頭頂。

沉月不去看他,仍是目不轉睛盯著鏡里,左眼已被她揉得布滿血絲,略帶紅腫,方覺自己的行為既幼稚又過激了。自去這一趟長澤,聽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遇到一些沒頭沒尾的事,現在連身體都變得如此怪異。

「是不是因為那日我跟陰昔交手,無意間中了她的蛇毒所致?」沉月實在想不出什麼緣由了,體內確有莫名的靈力流竄,可明顯非毒,這因由說得她自己都直搖頭。

容與不打算瞞她:「沉戈之眼入了你的身體里。」

沉月這才轉過臉抬眼去看他,神色頗為訝異,卻不知從何問起,只待容與接著說,奈何見他一副同樣無知的表情,攤手無奈道:「我平日里只醉心於吃喝玩樂,看的都是些香艷春宮圖,這種遠古異獸文載還得問東行,那廝見多識廣,博古聞今,應是難不倒他。」

沉月毫不遲疑起身,「那走吧,去蒼霞山。」

「等等!」容與攔住她,「沉戈之眼的靈力在你體內並未鬧騰,眼瞳這顏色也不難看,我在天重海還有事,不能走。」

「你的事同我有何關係?攔我作甚?去蒼霞山的路我認得,不勞煩你。」

「同你不僅有關係,關係還挺大。」容與把她重新摁坐下,耐心說出實情:「我奪沉戈之眼是為了我那副玄火晶衍化的身子,若吸入此眼的靈力,我脫離凡軀重入地宮只在朝夕。」

「可如今它入了我體內,你當如何?殺了我吸走靈力?」

「殺你不失為一種方法,不過沒必要與天神境為敵,法子不止一個。」

原來這就是他將她擄來的原因,只不過為何是來天重海?

「行,要我如何配合,你但說無妨。」

「都不聽是什麼法子,你就應得爽快,就不怕我把你賣了?」容與站她身後,嘴邊含笑。

「我真正入世時日不長,很多事都是由心而為。」

沉月心裡又接了一句:我知你不會害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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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波十四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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