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引君入瓮
游光回來已是再五日之後了,滿面春風走在廊間見人就賞,連容與調動他的內衛也絲毫不動怒,自個兒反像是個來客,等著容與得空來內殿見他。
上次曦和谷老太君送的金醬果還剩一點,讓人拿到岸上去晒成了果乾,配上這釀造工序繁雜,十年才出一甕的九尺香,酸甜融合醇厚,簡直無與倫比,游光倒了半杯又倏地把壺嘴抬起,再把果乾也收了。
這得給嵐兒送去嘗嘗,倒是個再見她的好借口。
「看你眉飛色舞的模樣,想這幾日是膩在溫柔鄉里了。」容與大步邁進殿來,邊調侃道。
「就男女之間那回事兒,你懂。」游光豪不掩飾,笑得皺紋褶子都出來了。
「我都吃素好些年了,現在啊,正人君子不談風月。」容與提起桌上的酒壺正要給自己倒一杯,卻被游光奪去,另喚人送了新的酒壺來。
「這一甕就剩這麼點了,我想帶去給嵐兒,上次少說也讓你喝了兩壺,就別搶了。」游光乾巴巴笑道,就著容與說的風月轉移話題:「你跟河神沒點進展?」
四方茶幻境里的那幾日算進展嗎?雖是同她有了肌膚之親,可都是占著別人的身子,用著別人的感官。
倒也不算。
「我同她之間的事以後不要再提。」既然說了不再糾纏,他必不會沒臉沒皮還要貼上去。話是說得乾脆,心裡難免苦悶,容與略過酒杯直接提壺,仰起頭往嘴裡倒。
與她的這段淺淡卻也令他數年無法釋懷的糾葛,如此結束雖算不得瀟洒,至少不狼狽。
游光瞧他這副模樣,不禁嘆息:「何曾見過你在女子身上吃癟。話說回來,就算你為此上心,大帝那邊怕也是過不了。月境河神這位姑奶奶可是大帝捧在手心裡比他那幾位兒女更得寵的一位,原因姑且不論。就說你二人元系兩極,行房靈修傷身傷元,居所生息大相徑庭,偶爾見一見無傷大雅,若是常年結伴度日,一方的元息必然日漸萎靡……」
「這些我都知曉。」容與打斷游光苦口婆心的勸解,「也幸得明月照溝渠,絕了我這滿地雞毛的情思。」
游光又苦笑:「尊主的情思說絕就絕,乾脆得很,來時一陣風,走時兩袖清風。雖說是個沒幾條魚的偏僻地方,總歸不是你修羅的地,你來便罷了,宮裡倒沒人舌頭長到紫凌台去。可你三天兩頭將這位姑奶奶挾持來住幾日,是要把我往火坑裡推呀!若是哪日我被逐出神境,你給我個輔君噹噹?」
「統御雖老做些上不得檯面的事,但也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你且好生候著那姑奶奶,便不會有由頭來擠兌你。」容與方才的酒罐得稍稍猛,此刻有上頭之意,他扶額輕聲打了個嗝,一手搖了搖空壺,擱下了。
在旁伺候的人見狀,立即上前來換酒壺,被游光抬手攔住,繼而全遣下去了,想著有些話還是得關起門來說較為妥善。
「那你這次帶她來又是為何?不是來生孩子的?」
容與半眯著眼,斜瞥游光:「我在你心裡就是如此齷齪之人?」
「那你總該交代些什麼,回頭若是姑奶奶跑來我這鬧,我能提前想個應對的話。」
「我帶她來只是要借她體內的靈力,無其他想法。這些年勞煩你幫我看守那副殘軀,如今我便要回去了。」
游光訝異:「你那副身子,去年東行還來看過一次,我在旁瞧得真切,少說還有百餘年才能恢復,你是尋到了什麼法子嗎?」
陰昔同沉月交手時,游光尚在昏迷,想是不清楚沉月體內有沉戈之眼的靈力。容與也不打算瞞他:「你可曾聽過凶獸沉戈?」。
「沉戈……」游光歪著腦袋想了半晌,靈光一閃,呼道:「記起來了!有一年紫凌台帝宮突然被莫名冰封,大帝不見從里出來,生死未卜,絡繹不絕趕來許多仙家,我那日正要去匯簡,就在旁跟著一起著急。聽見人群中有人說除了沉戈,誰還有能力冰封紫凌台。我當時就在想他們說的沉戈是誰?能冰封紫凌台,得多高深的靈力。」
怎麼還扯出一件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勾起了容與的好奇:「那後來到底是何緣由?」
「大帝自個兒在後院玩冰雕,說是剛學來的手藝。」游光憋不住笑道:「你是沒瞧見當時那些長輩仙者們一陣青一陣白的臉。」
容與不覺好笑,只覺蹊蹺:「玩冰雕,隨意施個法術做個冰墩子就好,冰凍整個紫凌台,倒像是在掩飾什麼。」
早過去的事,現在糾結毫無意思,游光不以為然道:「話說關於凶獸沉戈多是它那四樣東西的傳言,莫非——你拿到了其中一件?」
「長澤送來給我的帖子上未有一字一句提及新君即位之事。」酒意頻頻侵擾,容與乾脆不說了,直接化出帖子放到游光面前:「你自己看吧。」
「北島凶獸沉戈,被大帝挖眼斬角,四物流於外世,吾族幸得其二:一將於四方茶彩頭贈出,一垂於鐘山蛇神陰昔之額飾,其靈力至盛可化腐為奇……」游光一字一句念完后眉頭深鎖,他想起驪嵐說過的那句『角兒對,戲才有看頭』。
用餌引君入瓮,如果容與是角兒,那戲指的是哪一出?可還有其他的『角兒』?
游光又問容與:「你去了四方茶的擂台?」
容與點頭,酒意此時正濃,久等不到侍者來添,才發現這裡哪還有第三人,正要發難,卻見游光神色異常嚴肅。
「你怎麼了?」容與不解。
「你看到了什麼?」
「入了別人的過往,過了幾日雞零狗碎的生活。」容與不願多談,畢竟難以啟齒且攸關沉月名聲。
輕描淡寫的一句順不開游光越鎖越深的眉皺:「你所謂別人的過往,是何人?」
容與只覺游光的反應有些小題大做,不是不能說的事都答他:「雲羨大帝。」
一直護在手邊生怕容與搶奪的金漿果乾嘩啦掉了一地,不見游光去拾。
那日溫存完,他又多問了驪嵐幾句……
「長澤四方茶的最後一杯,驪嵐用的指魎。」游光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鎖住容與。
指魎……
指魎?
指魎幻術!
容與的酒意登時消了一大半,游光的聲音又傳入耳。
「你入的是自己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