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仙門,江湖

第九章 仙門,江湖

幾乎是被拖拽而去,秦柱子被催促著回家整理物品,好不容易得來的仙緣,生怕白秋仙人反悔。一眾村民問過村中運勢,得了踏實,也紛紛拜別,各自散去,過了驚蟄,正是農忙的時候。

再次歸於平靜,跛安已能站起身來,與白秋並肩,站在道場邊緣,看著草木抽蕊,白秋嘆息一聲,頗為恭敬「先謝過前輩。」

看向遠方,跛安隨意一笑,絲毫不在乎「所謂何故?」

「任天笑心境擺在那兒,不提點一二,恐怕真會埋沒一生。」白秋抬頭,看向更遠處。

「不覺得我這是將他置於險地?」跛安產生一絲好奇。

「想將他置於險地,入江湖豈不是更好,為何非要讓他入我仙門?」白秋看向他,唯獨那眼神澄清。

跛安沉默不語,許久,白秋接著問道「你又是為何?」

又是想了許久,身側樹枝突然搖曳起來,幾乎查不可見的白光閃過,一枝嫩芽飛入跛安手中「任千行幾乎踏遍了整座江湖,那些鄉野村夫們哪一個不是噤若寒蟬,棠州君子劍更是連劍都不敢去拿,當真是可笑之極。」

一臉鄙夷之色,跛安繼續說道「遇見路盡有山,那便不走了?遇見低洼水坑那便不過了?江湖中儘是這些枯槁,遲暮之色,這樣的江湖,我不喜歡。」

跛安的心中天地,正如他那樣,戰了便不怕敗,敗了再戰,白秋不由升起幾分敬佩,江湖人人如此,該有多好。

任天笑回到家中,他已答應白秋入仙門,也記得跛安那句,父母不歸,那便去尋他們。他也知道,那坐上那第一將軍之位有多不容易,一字並肩王,又該抗下多少。許多秘辛自然是他所不可知的,但不妨礙他一件一件找出答案。

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幾件換洗衣服,一點碎銀,那把秀麗長刀還沒刀鞘,只得套幾個繩箍勒在背後,再看一圈,似乎都已齊備,猛然看見柜子上掛著的鹿筋彈弓,年前想吃糖葫蘆,母親不給買,怕吃壞了牙,為此自己還大哭一場,父親一聲不吭走出房門,回來時,手裡拿著的正是這把鹿筋彈弓,現在想來,著實可笑。

將其收起,走出房門,最後看一眼茅屋,最為熟悉的,現在卻要遠去,說是不舍,在心中,卻升起一種別樣之感。

村中,大老遠就瞧得見熱鬧,秦柱子身上足足掛了六個包袱,一手挎兩個,背一個,胸前再吊一個,累的他滿臉通紅,背後家眷親屬一再吩咐著,別給仙人添麻煩,要自食其力。

秦柱子一臉黑線,看見任天笑走了過來,這才舒展開來,生無可戀說道「還好你也去,我這才有個伴。」,任天笑順手接過他的兩個包袱,說實話,真的挺重。

「天笑。」背後,又有人叫他們,回頭一看,是王小虎他們。笑著,王小虎走上前,卻沒了話說,拍了拍任天笑肩膀「保重。」

一時間百味雜陳,一陣鼻酸,絲毫不吝嗇男兒胸膛。

被包袱擋著,秦柱子這才轉過身來,看著熟悉的夥伴,似乎也忘了滿身掛著包袱的疲憊。陳八斗、李二斤齊聲開口「保重。」

秦柱子呵呵一笑「放心。」,話音剛落,被一隻腳踢得一陣趔趄,王小虎說道「照顧好天笑,少了一根頭髮,我……」,說著,王小虎惡狠狠揚起拳頭。

秦柱子少見的沒有貧嘴,縮著脖子,依舊報以微笑,顯得沒臉沒皮「放心。」

行至此,再不轉身恐怕真要淚如雨下,任天笑轉身,用力擺了擺手,隨著石階,行至廟前。

已經看不見那羊鬍子老道的屍體,應該是白秋給他找了個安息之地,白秋轉身,見他們到了,和跛安對視一眼,自袖口摸出一個瓷瓶「這是回血丹,對前輩的傷勢有些好處。」

跛安也沒客氣,收下丹藥對白秋拱了拱手「時候不早了,抓緊些,或許在天黑前能趕回仙門。」

意味深長,白秋轉頭看著任天笑,又看了看懷中嬰兒,敞出袖口「你們抓穩些。」,真的要走了,這兩個孩子顯得聽話異常,攥緊白秋道袍。

再看了看跛安,風鼓道袍,如靈鶴擊潮,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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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淺游,已經走遠了,跛安才抬頭望著,心裡空下幾分,以常人不可察覺之態呢喃兩字,隨後一聲輕笑,走下廟門山。

王小虎急匆匆跑進自家院落,慌措間帶倒院中瓮罐,急忙去扶,父親已在院中等候,孤零零地坐在門坎兒上。

有些意外,王小虎又往前走了幾步「爹,俺想出去闖闖。」

小虎父親收回目光,卻也沒看向王小虎,頗為鄙夷道「就你?毛都沒長齊呢。」

「俺有的是力氣,村頭碾盤,俺一個人就能抱起。」王小虎不服氣說道,原本就沒抱著商量的態度,只是想知會一聲。

「得了吧,出門在外,靠的不是你那傻力氣,就你那二兩心思,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小虎父親撇過頭去,沒一句好話。

「你不是說吃虧是福嘛。」王小虎氣沖衝上前,一副勢在必行的模樣。

「你也就能吃些啞巴虧。」小虎父親抬頭,與自家兒子四目相對。「你在這兒連啞巴虧都吃不上。」王小虎像個小牛犢子,眼神絲毫不讓「你就說讓還是不讓吧。」

「你懂個求,俺見過的事,比你吃過的飯都多。」小虎父親破口大罵。

「得了吧,隨便來一個羊鬍子老道就把你們騙得不知道東南西北,咋好意思說這話。」王小虎不屑說道,少不了『父慈子孝』的場面。

小虎父親噌的一下站起,揚起手就要打,要在往常,王小虎還不得撒腿就跑,可今日,王小虎不閃不避,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父子瞪著眼,終究沒能打得下去。一瞬間,像是意識到什麼,枯手軟踏踏地垂下,那布滿褶子的臉上,出現落寞之色。

不再言語,無奈的身影晃蕩,駝著背走向拴馬樁前,解下老馬韁繩,嗓間更咽,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老馬在他身上蹭了蹭,他摸著馬面,自顧自說著「上了歲數,打不動你了,也說不過你,這老馬比你都大,跟了我二十年,現在給你,啥時候碰了一鼻子灰,就回來,養你這混球小子不容易。」

王小虎一怔,胸口壓了塊大石一般,堵得慌,這老東西服軟了。「先學學騎馬,遇見歹人劫道兒,能跑得快些不是。」說著,韁繩在手裡晃了晃,朝前遞出的手分外小心。

鼻子一酸,再沒能說出重話,王小虎一把奪過韁繩,老馬嘶鳴,帶著王小虎顛簸而起,見一人一馬奔出院落,小虎父親閉上眼睛,重嘆一聲。

麓崖,一仙人帶著兩個道童在此回望,那匹老馬在村中奔行,衝撞了誰家籬笆,又踩倒了誰家東牆,沒人怪罪,也沒人心安。馬背上一人單手扯著韁繩,另一隻手吊在胸前,眼中不屈神色,能說明一切。

「幼年垂髫學縱馬,日後隨志定不凡。」白秋輕吟,表露讚許。最後一眼了,恨不得將這一草一木都印在腦海,這次回望,每個人都十分珍惜,這也是白秋能留給他們的,最後的踐禮。

化作流光飛虹,他們再次奔入天際,竟與白鷺同行。溫風拂面,秦柱子按耐不住興奮,眯著眼望向腳下「那裡是鎮子嗎,父親買的糖人兒,就是從那兒買的。」

看著興奮如山雀的秦柱子,任天笑泯了泯嘴,此行一路北上,又怎會遇見東面的鎮子。

這也是二人見識村子以外的東西,一臉新奇在所難免。白秋淡淡開口「這裡是皋城,轄屬八個鎮子。」

「八個鎮子!」秦柱子一臉震驚。

「村大為鎮,鎮多為城,城多為郡,郡多為州,州再往上,便是國了。」白秋解釋道,也算是讓這孩子多一分見解。

「我們是釗越國人。」秦柱子興奮不減,這是他自小知道的,但釗越國有多大他根本無從探知。

「我們多久能到?」秦柱子對那仙門更加嚮往。

「以我目前修為,可日行一千二百里,一個時辰估計就到了。」白秋說道。

更加震驚,秦柱子不由地掐指,卻忘了自己身處高空,身形一個趔趄,白秋立刻伸手抓去,被驚得直冒冷汗,怎麼也算不過來了。

「入得仙門,你們也可如此,曾有仙門大乘,一日行遍十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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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輕笑道,也沒去怪秦柱子的不安分。

「那仙人是何境界?」秦柱子拍著胸脯,驚魂未定。

「不才,金丹圓滿。」幾番了解,發現白秋這人頗為隨和,話語也多了起來。

秦柱子哪能明白,白秋繼續解惑道「修仙一途,練氣為始,又分三階,初涉,穩固,圓滿,后入築基才算正式踏入修行,可找尋本命,依舊分為三階,再入之後便是金丹,金丹之上還有元嬰,化神,煉虛,大乘,修行路漫漫其修遠兮,故上下求索。」

一扇門悄然打開,除震驚外,秦柱子繼續問道「那大乘之上可還有境界?」

白秋搖了搖頭「這本是先人定下,至今也無人能跨過那道桎桓,也無從探知,只不過在武道一途中,也定下一至九品,加上九品之上的聖品,共十個境界,也是幾千年未曾打破,直至釗越出了武昭聖,便又加一品,成大磐聖境。」

白秋看向任天笑,他不知在想些什麼。「我若修鍊,也要修他個大乘圓滿。」秦柱子臆想道,卻被白秋澆了盆冷水。

「你可知能入練氣期,已是萬中一二?」

秦柱子張大嘴巴,久久不能言。

咎西畀觀村,一瘸腿中年站在院落,屋外夫人怒目而視,語氣尖酸刻薄「也不看自己是什麼東西,再怎麼說,二斤這孩子也是我十月懷胎所生,憑什麼你一句話就要把他帶走。」

村西李家,李二斤母親風流歸來,見院中站著這麼一個人,說是李二斤有幾分天賦,想要收他為徒,她當然不樂意,非要二兩銀子,這孩子才能讓他帶走,瘸腿中年正是跛安,常年清苦,又怎能拿出二兩銀子,逐而起了爭執。

跛安看向李二斤,孩子頗為為難,一邊是親生母親,一邊是一份機緣,跛安身手他是見過的,匹敵羊鬍子老道不分上下,在他心裡,已是一流高手。

「拿不出來就趕緊滾,別妨礙老娘補上一覺。」李二斤母親扯了扯滑至肩頭的錦綢紗衣,自己孩子還是粗布薄衫。

嘆了口氣,李二斤正要阻止,母親罵罵咧咧開口「你還不走,真當老娘是好惹的。」,說著,拿起掃把就要拍向跛安。

跛安眼中一寒,手起刀落,掃把被削去大半,硬生生止步,那有幾分姿色的臉被嚇得煞白,嘴唇哆嗦,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這孩子你何曾多管過一下。」跛安冷冷說道,不管李二斤是否同意,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去。

出了院落鬼叫聲才響起,李二斤母親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見一絲賢淑「殺人啦…光天化日搶兒子啦…我這婦道人家可怎麼活啊……」

韶華山,正一道坪。台階盡頭扒著一隻手,先扔上來兩個包袱,接著一陣鬼哭狼嚎,一個瘦高身影出現,搖晃著身形,哭爹喊娘道「仙人不是可以騰雲駕霧嗎,怎麼非要爬這九千級台階。」

白秋回頭,似笑非笑「一來,這主峰上設有禁制,不便御空飛行。二來這九千台階乃道陵君親自開鑿,徒步上山,以示尊敬。三……」

秦柱子伸手阻止,一手扶著膝蓋大口喘息「三來,是想藉此歷練。」

路途上聽聞白秋說起仙門,就數秦柱子最為積極,溜須拍馬的事可沒少干,起初,九千級台階就他爬得最為歡實,漸漸體力不支,抱怨聲便跟著起來了,一想到山頂便是仙門,腳都磨破了硬是咬牙堅持,怎麼也不肯放棄。

「仙門呢,怎麼就這幾塊破石頭?」秦柱子向四周望去,碩大的正一道坪快趕得上一個村子大小,除了青石板面,就四周那松樟奇石最為顯眼。

正前方,三丈日晷靜靜聳立,台座雕花鳥奇獸,繁瑣符文攀附,分外惹眼。

白秋輕笑,豎指輕念,淡金靈力流轉,點指向前,靈力激射正對晷針,水桶粗細晷針異彩連連,符文閃爍,金沙一般流向圭表,異彩更甚,圭表輕動,緩緩飛入空中,投射出氤氳之氣,已看不見前方景物。

「走吧。」白秋率先走上前去,氤氳之氣中,白秋身影緩緩消失。

秦柱子已目瞪口呆,拉著任天笑快步跟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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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天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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