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露凝本想來告個別就回去,這下子突然就不急著走了,拉著夜舞坐下來,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

「來,展開說說。」她表情嚴肅道。

夜舞後背冒涼風,總覺得自己好像找錯由頭了,她提起這個被男主知道,大約也不會高興。

靠,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逆反了,豁出去了!

「你是沒出去問,你若去問了,就沒有幾個不知道這事兒的。」夜舞連珠炮似的說,「當年宗主剛殺了秦州君坐上離州之主的位子,不服他的人比比皆是,光離州境內就有不少人來挑戰,好多都是秦川夜之前的心腹弟子。」

夜舞回憶著劇情:「他們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很快就再沒人敢來挑戰宗主了。再後來其他州主打著來為宗主道賀的名頭來圖謀不軌,那時諸天宗還不叫諸天宗,玉州君住在這裡,幾次三番招惹宗主,一開始她根本連宗主的面都見不到,後來終於見到了,就被打了一頓!據說她被扔出離州的時候,那臉腫的,連她身邊的親信都認不出她了!」

夜舞說到關鍵處激動起來,站起身忘乎所以地興奮道:「玉州君被稱為第一美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外貌,宗主不吃她那套就算了,還敢動她的臉,她當時就發了心魔誓,這輩子與宗主勢不兩立!

夜舞長嘆一聲:「所以啊,這次九州大會在玉州舉辦對宗主很不利,你去了肯定也容易被她盯上,畢竟你可是成功摘月踏雪的人啊!她肯定會好奇你是什麼樣子,或者算計於你,那些人巴不得抓到宗主破綻,所以你還是留在宗門別去了……嗯?」

周圍突然很冷。

夜舞望著露凝表情複雜的臉,脊背僵硬地轉過頭去,看見了黑衣金冠,白髮飄飄的解離塵。

……埋在哪裡好呢?該在來之前選個風水寶地的,不知道風無涯那個狗東西知道她死了會不會放鞭炮,感激終於擺脫了麻煩。

夜舞腦子轉得飛快,很快就想好埋在哪裡了,但露凝擋到了她面前,讓她不必再被男主清冷無情的目光籠罩著。

夜舞渾身一震,感知回暖,活過來了。

「你來尋我的嗎?」露凝走上去拉住解離塵的手腕,「我問了阿舞一些事,是我要她說的,你別這副表情看著她,她害怕。」

「我沒有表情。」

「你沒有表情就是最嚇人的表情。」

「那你為何不怕。」

「我當然不怕了!」露凝下意識道,「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我為何要怕?」

等等,不對,露凝猛地回頭,看到夜舞微妙又暗爽的表情,耳尖瞬間就紅了。

她朝她點頭道別,拉著解離塵就走。

夜舞看男主被扯走還半點沒有不情願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的擔憂都白給了。

她抬頭看看天,今日天氣很好,不像前幾日一直飄雪花,空氣也很清新。

這樣的日子,以後應該能長長久久地過下去了。

——這男主他現在看起來真的滅不了世!

跟解離塵回了奉君殿,露凝心裡還是有些亂糟糟的。

她不時看看身邊的人,彆扭了半晌,還是問出了心裡的問題。

「……玉州君有多美?」

解離塵腳步稍停,側首看著她,不曾遲疑道:「不知。」

露凝愣了愣:「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

「你怎會不知道,你見過的呀。」

解離塵聞言特地回憶了一下,微微顰眉道:「不記得。」

「……」露凝覺得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可又覺得他不是會故意如此的人。

解離塵很快說:「是真不知。她素日里蒙著面紗,高高在上不與人交談。那日來尋我也是別有目的,我遠遠只見一團混雜魂火,厭惡看她,便一直閉著眼,直接將她趕出了離州。」

「魂火?」這是個新辭彙,露凝第一次聽到。

解離塵在她面前從不遮掩暗金的眼眸,此刻更是俯身靠近她,讓她看得更仔細。

「我看得見人魂火的顏色。」

他說話時呼吸打在她臉上,淡淡的清冷氣息,很好聞,像初冬的風。

「這是帝氏一族獨有的能力。」

露凝注視著他眼底自己的倒影:「魂火……是什麼?」

「人的魂魄火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魂火,作惡者魂火臟污,不堪入目。」

露凝仔細去辨別自己在他眼裡的顏色,可看來看去還是只有自己的臉。

「我看不到。」她有些茫然。

「想看?」解離塵抓住她的手,閉上眼睛與她額頭相抵,「那便放開你的靈府,不要抗拒我。」

他說「不要抗拒我」時,音色里有些試探和斟酌,甚至還有些小心翼翼。

他是害怕被她抗拒的。

他已經被她拒絕很多次,連求和的話都不敢再講,絕口不提和好的事情,就這樣不溫不火地相處著,維持著難得的平靜。

這是他再一次的無聲嘗試,靈府對修士極為重要,露凝也很清楚這個,她若是肯對他開放,就說明他可以再往前一步,若是不願……其實也沒什麼。

不願也沒什麼,他只要現在這樣也好。

神魂接近的一剎那,解離塵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她的靈府。

他渾身一震,露凝也是身子一顫,完全不知這是在做什麼,只覺得要比洞房時更要命,眼前電光火石地閃爍著,整個人毫無力氣地倒在他懷中,口中溢出難以自己的輕吟。

解離塵緊緊握著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與她神魂交融,讓自己那冰冷陰鬱的魂魄與她潔凈的魂火糾纏。

「看到了嗎。」

他的聲音喑啞沉重,帶起露凝又一陣戰慄。

她並未睜開眼,卻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的魂火。

是一團明凈的鵝黃。

「這便是你的魂火。」

……原來這就是魂火,看上去的確是一團火,明亮地跳躍著,火苗尖尖,整體是溫暖澄凈的淡淡鵝黃,也像軟綿綿、沙沙的蛋黃。

還挺好看。

露凝感覺到臉熱,但也看不到自己現在什麼模樣,猶豫了一下,有些好奇道:「那你的呢?」

她追著耳邊的聲音:「你的魂火是什麼顏色?」

解離塵沒說話,一片纏綿交織里,她緊緊抓著他不放,他沒多久就說了一個字:「……臟。」

露凝真的很不喜歡他說自己臟。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樣說了。

「為何老說自己臟?」她有些生氣,「作惡的人都不覺得自己臟,你為何要覺得自己臟?」

她固執道:「我要看,我不信。」

話音剛落,她的神魂就變得極具侵略性,如今解離塵的神魂在她的靈府之中,她要如何他都沒有反抗的機會。

露凝很聰明,懂得舉一反三,見識過他讓她看到自己魂火的方式,就反過來去看他的。

她幾乎輕而易舉地將他的神魂頂了出去,在解離塵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和進自家後花園一樣,輕輕鬆鬆進入了解離塵殘破不堪的冰冷靈府。

進去之前她心情都還是很穩定的,可進去之後她就慌了。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可怕畫面。

漆黑的長河,陰冷的冰谷,深淵裡瀰漫著黑氣,周圍儘是令人作嘔的味道。

露凝的神魂身處其中,恍若在黑暗中亮起的燭火,微弱又渺小地撐起一片光。

在這片光里,她看清楚漆黑的河並不是黑,而是粘稠的血。

黑氣也不是黑氣,是血氣,紅到極致,近乎發黑。

在冰谷深淵之中,散落著數不清的碎片,碎片發出微弱的光芒,那是這裡唯一給她帶來生命感的存在。

眼前這幅畫面,讓露凝想到了她想象中的地獄。

她有些畏懼,本能地想逃走,可看著那散亂的碎片,她還是沒有離開。

她被靈府中冰冷的氣息侵襲,渾身發寒,靈府外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可還是努力朝血河中的碎片走去。

露凝感覺到一股抗拒,但很微弱,她知道那是解離塵。

他不希望她碰,也不希望她再留在這裡,這是他最隱秘最極致的內心,他不想再暴露。

但她想看,想要繼續,他的抵抗就變得很微弱,甚至漸漸歸於平息,任她所為。

她能想象出若可以看到臉,他會是如何灰暗沉默的樣子。

露凝終於來到碎片面前,她蹲下,看著滿地微弱的光,嘗試著去觸碰,在碰到其中一片的瞬間,感覺到黑暗有一陣動蕩。

她努力鎮定下來,想將碎片拾起來,可真這麼做了,手就像被烙鐵燙到了一樣,疼到了極致。

露凝從前是不太能忍疼的,但現在不一樣了,她克服了心底最怕的東西,也已經很久沒再掉過眼淚。

她咬著唇不肯鬆手,她知道若是鬆手了,只會讓解離塵愈發抗拒她的觸碰。

不行。

不能扔下。

露凝咬牙忍著,將碎片緊緊用自己的魂火包裹,漸漸的,好像感覺不那麼疼了。

她稍稍放鬆一些,又去尋其他的,她本以為拾起它們的痛感該是類似的,可很快就發現,是遞進的。

隨著她拾起得越多,痛感愈發強烈,她鵝黃的魂火顫抖不已,黑暗中有股力量想讓她出去,可露凝硬生生推開了那股力量,繼續悶著頭尋找發光的碎片。

她淌過血河,將沉入河底的微光小心翼翼地攏在自己的魂火之中,能從碎片之中感知到熟悉的氣息。

是他。

這是他的神魂。

已經破碎成了這個樣子。

露凝記得他說過的。

他們用帝清劍,一寸寸攪碎他的靈府和神魂,確保他變得痴傻,永遠無法反抗,無法重來。

怎麼可以。

怎麼能這樣。

露凝周身光芒大盛,鵝黃的魂火燃燒開來,將黑暗的靈府照耀得亮如白晝。

她更仔細地尋找他的神魂碎片,將它們呵護在懷中,用自己的溫度溫暖。

她不知自己找了多久,只記得太散了,到處都是,好像碎裂的鏡子,不管怎麼拼湊總還是差上那麼幾塊。

太碎了,真的太碎了,她幾乎可以想象到,帝清劍是如何在他靈府中一次次攪動,才達到這種目的。

終於,露凝尋到了最後一塊。

它在血河中閃著微弱的光,她探進河中許久,神魂都被血河腐蝕得搖搖欲墜快要窒息時,才將它挽救了上來。

當所有的碎片匯聚到一起時,解離塵的氣息更強烈了。

露凝捧著它們回到岸上,她無暇關心自己和周圍,所以並未發現她所到之處血霧都散了,地面也乾淨起來,纖塵不染,再不見血腥。

她全神貫注地看著解離塵的神魂碎片,認認真真地將它們拼湊完整。

但也僅此而已。

她只能做到這樣了。

她無法將裂痕修補,只能看到那團魂火上千瘡百孔。

雖然那樣破碎,可她還是看到一片清澈悅目的湖藍。

她突然就很難受。

之前她也難受,可沒有這樣難受過。

她必然是唯一進入過他靈府的人。

這麼多年來,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曾進來過。

曾被人那般傷害過的地方,如何能毫無保留地隨人進出?

可他還是將一切都給了她。

啪嗒。

一滴鵝黃的水落在散亂的神魂碎片上,露凝不知那是什麼,因為她現在是神魂狀態,但解離塵知道。

那是她的眼淚。

神魂的眼淚。

在接觸到那滴淚的一瞬間,解離塵神魂的裂縫發出淡淡的光,下一息,露凝離開了他的靈府,淚眼朦朧地抬起頭,還未看清他的臉,就被他壓在身下吻住了唇。

「我說過不會再問你。」

他低啞地說了一句,再不言其他,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露凝的手緊緊抓著他的側腰,他的腰很細,肌理勻稱,極為有力,她幾乎抓不到軟肉,只能透過腰帶感知著硬硬的肌肉。

解離塵的吻強烈,致命,露凝招架不住,發出脆弱的哼鳴,整個人被他翻來覆去,如淋雨的鈴蘭花,小小一團白色,嬌嫩柔軟,泛著水光,見者無不想要狠狠摧殘。

解離塵也不例外。

他這樣想,就這樣做,他是個天才,學什麼都快,什麼都擅長,包括在這方面。

露凝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哼鳴變成低泣,卻完全不去說「不要」二字。她甚至緊緊抱住他的脖頸,吻去他的細汗,顛簸地咬下屬於自己的印記,喚他再徹底些。

解離塵雙手戰慄解下她的衣帶,她順著褪去他如夜的外袍,與他相擁著放肆在地面上。

明明是冰冷堅硬的地面,與他一起,竟也像躺在溫暖輕柔的雲團。

好快活。

與他在一起,真的好快活。

在兩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解離塵黑暗的靈府中,留下了露凝出現過的光。

那些被她拼湊起來的布滿裂縫的神魂,在一點點,極其細微地癒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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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炮灰被男主倒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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